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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歹人在继续靠近,他身上的火焰几乎烧到了她。
越是害怕,越是挣扎,越是动不了。
杜云萝想要尖声大叫,想要痛哭一场,却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间,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就像是从半空中摔落一般,身子猛得一颤,骤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息起来。
油灯照亮了屋子,她看到穆连潇紧张又担忧地坐在她的身边,锦蕊绞了帕子递给穆连潇,温热的帕子就盖在了杜云萝的额头上。
“魇着了?”穆连潇压下对那歹人的怒火,柔声与杜云萝道。
杜云萝眨了眨眼睛,长睫颤动。
帕子擦干了她脸上的冷汗,穆连潇一把将杜云萝抱了起来,搂着道:“云萝,你听我说。
昌平伯的私兵在沙漠里被我们灭了大半,贾德也被生擒了,余下的那些,在城门口被我们里外夹击。
昌平伯走投无路,他已经败了。
都结束了,不用再怕了。”
杜云萝张了张嘴,她想说话,可她的唇哆嗦着,牙齿也不住打架。
梦里的场面清晰又完整,可那不仅仅是梦,也是她亲眼所见的场面。
她用力捏住了穆连潇的手,狠狠一咬下唇:“我、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扑进来的时候,我就拿瓷瓶砸他。
然后他就倒在地上了,起先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我怕极了,我、我什么都听不见,我觉得哥儿肯定哭了,可我就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大伯娘过来拖我的时候,我的脚根本没有感觉,我不知道要怎么走路。
他没死,他那个时候没有死……
火把他全身都烧着了,我看着他在火里,他会动,他在抽搐,在打滚。
我站在院子里,我就一直在想,他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打滚……
大伯娘跟我说话,我只看到她的嘴在动,但我听不见。
明明火那么大,可我很冷很冷。
后来,后来你就来了,你不停叫我,我听见了……
我跟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我没有做错,我不杀他,他会杀了我,杀了延哥儿,杀了大伯娘、大嫂、端哥儿和姐儿……
我不能让他伤害我们,再来一次,我也会杀他,狠狠地拿瓷瓶砸他。
可……
可我刚才又看到他了,他浑身是火站在我前面,他就那么瞪着我,想跟我同归于尽。
我想跑,可我动不了……”
杜云萝的声音颤抖着,比她的身子抖得还要厉害,原本软糯甜腻的音色里全是恐惧,仿佛都扎根在了她的心底。
锦蕊听得眼泪簌簌,背过身去蹲在地上无声哭泣。
她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当时她懵了,要不是杨氏叫她,她都不知道要拖着杜云萝离开那团火。
她若是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她家主子也不会遭这份罪。
穆连潇没有打断杜云萝,她应该要说出来,说出来了才会痛快,要是憋在心里,这噩梦就无穷无尽了。
他的手被杜云萝捏着,很用力,皮糙肉厚也抵不住她惶恐时的力道。
穆连潇却觉得舒服、踏实,会痛,说明他的云萝是活生生的,他也是活生生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恐惧(月票420+)
杜云萝结结巴巴说着,后半截不断重复着,说着她没有做错。
穆连潇的心痛极了,就好像那捏在他手上的力道也捏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他是将士,他打过仗,染过血,杀过人,那就是战场,不杀敌就会被敌杀。
从小在将门长大,穆连潇没有对此恐惧过,即便是他第一次将敌人挑翻坠马,他也没有怕过。
顾不上怕,也来不及怕,一个接一个的敌军从四周冲过来,在意识清明之前,手上的长枪已经本能地挥了出去。
收拾战局之时,满目疮痍的战场带给他的只有悲凉,而非恐惧。
这些是他习以为常的事情,但对杜云萝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的。
杜云萝生在书香世家,从小就是娇娇女,爱哭也爱笑,在娘家时被娘家人宠着,嫁过来后,又叫穆连潇捧在手心里。
战争,杀人,对杜云萝来说,都只是听一听罢了。
唯一离她最近的,就是那莫名死在了井里的丫鬟。
他的云萝,何曾直面过凶险,何曾直面过死亡?
这不是她应该经历的事情,却偏偏……
而且,杜云萝不是站在屋里瑟瑟发抖的那几人,她亲手砸了歹人,这是她头一次动手伤人,看着那人在她的眼前痛苦抽搐。
烧死,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鲜血更骇人,是真真正正能看到生命在流逝。
瓷瓶砸在人身上的打击感,也不是轻描淡写就能体会的,唯有动手之人,才能明白那种感觉。
穆连潇把杜云萝的额头按在了他的胸前。
他们都知道,她没有做错,她就该如此做,可杀人的惊恐与对错无关。
呼吸之间,穆连潇身上的皂角香气渐渐取代了那人肉燃烧时的味道。
杜云萝狠狠地呼吸着,她低声唤道:“世子?”
“我在。”穆连潇应道。
杜云萝抿唇,又唤:“世子?”
“我在。”
“世子?”
“我在。”
……
一遍又一遍,如此反复着,杜云萝的心慢慢静了下来,眼中氤氲,泪水溢出,沿着脸颊滑落。
一旦哭出来了,便如同决堤一般,根本止不住。
穆连潇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安抚着,由着她低声哭泣。
能哭出来,就是好事。
杜云萝哭了许久,胸口起伏着,一抽一抽的。
穆连潇在她眼角印了一吻,与锦蕊道:“给夫人准备套干净中衣来。”
杜云萝的身上早就叫汗水浸湿了,锦蕊连连点头,备好后就退出去了。
穆连潇打横抱着杜云萝去了净室,亲手替杜云萝擦了脸,换了中衣,又将她抱回到床上。
从梳妆台上寻了香膏,他挖了一块,匀开了给杜云萝抹脸,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脸颊上的伤口。
待收拾妥当了,穆连潇试探着碰了碰伤口:“痛吗?”
杜云萝吸了口凉气。
穆连潇轻声笑了,他的云萝就是个娇娇,这么小的伤口都会痛,何况是面对那样的场面?
心疼又心软,穆连潇吹灯落帐,把杜云萝搂在怀中,道:“夜深了,睡吧,我陪着你,睡吧……”
杜云萝下意识往穆连潇那边靠,也不管这是大夏天,手脚都往穆连潇身上招呼。
抱着穆连潇的腰,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杜云萝踏实下来,哑声道:“睡不着了,跟我说话好不好?就说山峪关的事情。”
穆连潇将她箍得更紧了些,依着她的心思,说贾德到了山峪关之后的行事,说他们给贾德设的圈套……
才讲了一小会儿,杜云萝的呼吸绵长,已然睡着了。
穆连潇轻柔理了理杜云萝的长发,却不敢随意乱动,怕把她惊醒了。
不管如何,今夜要让杜云萝睡了好觉,等明日里,她必须要去面对。
冲进屋里的歹人已经烧焦了,无法从面容身形判断身份,只有与他面对面的杜云萝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穆连潇想问杜云萝,却又实在硬不下心肠,便干脆等到天亮吧。
这几日,穆连潇也是不眠不休的,此刻静下来了,倦意袭来,不禁也沉沉睡去。
穆连潇再醒来时,天色蒙蒙亮。
怀里的杜云萝依旧扒着他,也不管两人都热出了一身汗。
想到现在院子里住了那么多人,穆连潇到底没起身出去练功,怕惊搅了他们。
他低着头看着杜云萝,她眉宇舒展,看来并没有做噩梦。
脸上那一道小口子如同羊脂白玉上突显的裂痕一般,看得穆连潇不舒坦,想起当时杜云萝要替他涂手臂上伤口的样子,他又不禁扬了唇角。
那膏药应该也带来了,回头给她抹上,他的云萝是娇女,不该有这样的伤痕。
不多时,杜云萝亦转醒过来,对上穆连潇沉沉湛湛的眸子,她挤出笑容道:“你在就好。”
闻声,穆连潇的心忍不住一颤,翻身将杜云萝压在身下,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唇齿相交,直到杜云萝气喘吁吁,穆连潇才放开了她。
杜云萝匀气,她知道,穆连潇是用这种方式在告诉她,他就在这里,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外头传来婴儿哭声,姐儿醒了,她一哭,延哥儿也哭了。
杜云萝和穆连潇起身梳洗,又过去看孩子。
两个小东西肚子饿,吃过了奶,就止了眼泪,又睡着了,只有端哥儿奄奄的,靠着奶娘。
见了穆连潇,端哥儿怯怯道:“姑父,父亲呢?”
杜云韬守后半夜,这会儿应该还在府衙里。
穆连潇抱起端哥儿,道:“端哥儿的父亲在府衙,祖父在前院里歇息,等他起来去了府衙,哥儿的父亲就回来了。
哥儿现在跟着姑父、姑母去用早饭,好不好?”
杜云韬不在,端哥儿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锦蕊在西次间里摆桌,见端哥儿也来了,赶紧让锦岚再添了副碗筷。
给三人都盛了粥,锦蕊道:“大太太和大奶奶那里也送了早饭了,奴婢使人去禀了端哥儿在夫人屋里。”
端哥儿年幼,吃饭却不用人操心地哄着劝着。
待用完了饭,杜云萝给端哥儿擦了嘴,让奶娘送他去杨氏和颜氏那里。
穆连潇牵着杜云萝的手,道:“云萝,我知道你怕,但你必须想一想,那个歹人,你认得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不见(月票450+)
杜云萝的脸色白了白。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穆连潇知道,杜云萝信他,依赖他,所以她闭上眼睛是为了回忆,而不是逃避。
指腹微微用力,按压她的掌心,以作安慰。
良久,杜云萝才缓缓睁开眼睛,纠结地摇了摇头:“面目狰狞,我想我不曾见过他。”
穆连潇顺着她的脊背抚着,道:“我知道了。云萝,大军驻在城外,我等下要出城一趟,你跟大伯娘、大嫂就留在家里照看孩子,我会早些回来。”
“今日不走对吗?”杜云萝抬眸望着他,“不回山峪关对吗?”
穆连潇颔首:“不回去,昌平伯府还有很多收尾要做。”
杜云萝徐徐松了一口气。
延哥儿和姐儿也醒了,穆连潇抱了抱儿子,又把他交给杜云萝,转身出去了。
杜云萝到了西厢。
颜氏躺在床上,端哥儿坐在内侧,她握着儿子的小手与杨氏说话。
见杜云萝带着孩子们来了,颜氏笑着道:“把延哥儿和姐儿也抱来床上吧,他们三个凑趣,也热闹些。”
奶娘们应声做了。
杨氏拉着杜云萝坐下,关切道:“昨夜里歇得好吗?我瞅着今日气色还不错。”
杜云萝浅浅笑了笑:“我睡得挺好的。大伯娘和大嫂呢?家里就这么点地方,有些住不开。”
“挤一挤才好,”杨氏温柔地望着杜云萝,“一家人都在一块,这才安心。”
说了会儿话,洪金宝家的来禀,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