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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渭对欧阳杰道:“欧阳兄,您在这里小坐,我出去迎迎大姑爷。”
欧阳杰连忙欠身:“焦兄请便。”
焦渭要出去,京生也要跟着,焦渭牵着京生的小手,笑呵呵地出去了。
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欧阳杰忽然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果然,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门外便响起了请安声,欧阳杰站起身来,率先进来的焦渭,京生没有跟着回来,可能是被焦太太让人抱走了,紧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欧阳杰见他身穿绯色绣孔雀官服,二十几岁的年纪,年轻英俊,虽是文官打扮,但身姿笔直,英气逼人,便知道这就是秦珏了。
不等焦渭引见,秦珏便微微一笑:“这位便是欧阳先生吧,久仰。”
第八六六章 旅人归
就在今天之前,欧阳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和秦珏会以为这种方式见面,他甚至没有想过会去结交秦珏。
传说中的秦珏飞扬跋扈、年少轻狂,而纵观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近来秦珏对高蕴和王承秋的态度,秦珏这个人,处事果断而冷酷,甚至不论余地。
但是,眼前的秦珏却出乎了欧阳杰的想象,除了有几分世家子弟特有的疏离,秦珏并没有传说的桀骜不驯,他就像是一片幽深的海洋,深不见底却宽阔广迈。
那天,欧阳杰宿在了焦渭家里,两人均是多喝了几杯,焦渭没回后宅,和他一起住在客房里。
次日,欧阳杰才知道焦渭和他睡在一张大炕上,他笑道:“嫂夫人要嫌弃我了。”
焦渭揉揉眼睛:“她闻到酒味就头晕,我住在你这里,她就能睡个好觉,怎会嫌弃你啊。”
欧阳杰怔了怔,他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焦兄伉俪情深,对嫂夫人真好。”他由衷地说道。
焦渭摇摇头:“我离家多年,她孝顺老人,照顾孩子,还要操持家务,说起来我是对不起她的,现在终于能一家团圆,她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欧阳兄只是看到我现在对内人还不错,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罗大人和大姑爷是怎样对待妻子的。”
欧阳杰的脑海里浮现出高府的一片混乱,两位少奶奶把执后宅,高蕴不把马夫人放在眼里,妾室时常出入外书房,他便遇到过几次。
高家的这些事,在杨家绝对没有,罗家和秦家显然也不会是这样。果然后宅若是不能安宁,男子汉大丈夫又何谈建功立业?
而此时的高蕴,刚刚和几次阁老议事出来,又是生了一肚子闷气。皇帝还在病着,在病榻上先后宣了霍英和韩前楚过去,就连并非阁老的武昌伯、骁勇侯、秦、秦珏也叫过去了,对唯独没有宣他这位首辅大人。
他气鼓鼓地从宫里出来,准备回工部,至少那里还是他的一亩三分地。
刚刚出宫,他的几名长随便小跑着过来,其中一个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大人,查清了,那两名轿夫在五城兵马司,欧阳先生不知去向。”
“五城兵马司?”高蕴吃了一惊,张会隆不是说绝不会出差错的吗?那怎么欧阳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两个人还弄到五城兵马司去了?
“张会隆呢?他没有去五城兵马司要人?”高蕴气极败坏,张会隆是他的心腹之一,这件事就是交给张会隆主办,石青协助。
长随摸摸脑袋,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家主子会这样问,他在高家也有几年了,平时少不得要和京城的各衙门打交道,五城兵马司是怎么会事,他当然很清楚,他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倒像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的。
“大人,五城兵马司那边都是些目中无人的家伙,您的名帖到他们那儿。。。。。。”
他硬生生地把“不管用”三个字咽了下去,可还是被高蕴狠狠瞪了一眼。
他堂堂首辅,却从五城兵马司里要不出人来?
“那就让张会隆亲自过去,本官还不信了,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高蕴本来就是一肚子的气,如果不是在宫门外,他都想打人了。
他怒气冲冲地上了官轿,往工部去了。
从宫门外到工部衙门,也只有两盏茶的功夫,他刚进衙门,迎面便撞上一个员外郎打扮的官员,这人看着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这是谁。
那人却是认出了他,连忙施礼:“下官廖云,昨天才从福建回来。”
高蕴皱皱眉,廖云啊,这两年去了福建监督造船,今年朝廷要节省开支,以供粮草军费,加之东瀛人没有再犯境,兵部抽减了沿海几大卫所的军需,连由造战船的事也暂停了,廖云自是要回到京城,重新安排。
高蕴到工部的时候,廖云已经在了,那时高蕴对廖云并不了解,只是知道他是扬州廖家子弟,庶吉士出身。可是前不久,因为打听秦珏的事,他这才知道,当年秦珏、廖云、常一凡这三个人私交很好,之后廖云去了福建造船,这才少了联系。
因此,他看到廖云,便觉得很是膈应。
真是的,哪里都让他烦心,家里是这样,内阁是这样,现在连工部也这样。
“你回来有何打算?”高蕴问道。
廖云一怔,我又不是外放的官员,任期满了要重新跑官,我本来就是以员外郎的身份,到福建督办的,这是出工差,现在工差出完了,我回来了,原本干什么,现在继续就行了,你却问我有何打算,不是应该你们交给我差使吗?
但廖云一向圆滑,他微笑道:“下官昨天才回来,今天是来交差的,顺便把下官从福建带来的特产,给诸位大人和同僚们分一分,您的那份已经送过去了。”
高蕴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是说错话了,他只是不想让廖云留在工部,在他的眼皮底下。
“你一走两三年,衙门里也有了些变动,你既然是刚回来,那就回去休息几天,其他的事过些日子再说。”
高蕴边说边走,留下廖云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廖云在福建时,与秦珏和常一凡的书信从未中断,秦珏倒是很少回信,十封信回一封,廖云不以为忤,好在常一凡是个勤快的,每封信必回。
于是廖云对于京城里的事也有所了解,可能是感同身受,他听说高蕴是外室子时,还多了几分同情,可是后来常一凡说高蕴给皇帝引见了一个叫王承秋的道士时,廖云便只有鄙夷了。
他也是外室所出,只是不同的是,他被廖家认祖归宗,如今又成了廖家这一代里前途最好的,而他也一直都在奉养生母。
他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是他始终认为,无论你做什么,都要有个底限,他自认不是正人君子,但是给皇帝送道士采补的事,他永远也不会去做。
他回忆着高蕴对他的态度,一刻不留,抬腿去了隔着半条街的刑部。
第八六七章 重一案
秦珏正和霍星在说一个案子,这案子是先前湖南的一名知事,因为琐事杀死妻弟,他的妻弟有举人的功名。这件案子递到刑部时,十万军在湖南起事,湖南各地一片混乱,很多关在大牢里的犯人死的死,逃的逃,那名知事也下落不明。
这桩案子便在刑部压了下来,可是两个月前,那名知事的岳家有个住在京城的亲戚,到刑部鸣冤,说他在京城见到了那名知事。
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不论刑部还是吏部,没有一个人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怎么抓人?
这个案子便从刑部转到了顺天府,让顺天府的人去应付这位举人的亲戚。
可是没想到,前不久锦衣卫忽然派人过来,说那名知事被他们抓到了,如今关在诏狱,让这个亲戚前去认人,与此同时,这桩案子又从顺天府转回了刑部。
霍星为人严谨,一丝不苟,他顿时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锦衣卫虽然每隔几天就要抓几个人,可是他们从来也不会多管闲事。这不过是个亲戚争斗引发的杀人案子,因为杀人的和被杀的均是有功名或有官身的,这才被刑部重新拿出来,并且转到顺天府的,这只是一桩寻常的刑名案子,怎么就引起锦衣卫的注意了呢?
霍星不敢怠慢,亲自陪着那位亲戚到诏狱里认人。
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无不认为锦衣卫的诏狱堪比十八层地狱,但这也只是传说,大多人都没有见过。
这位亲戚只是个瘦弱的秀才,之乎者也的耍耍嘴皮子还行,他从刑部出来的时候,还在振振有词,可是一踏进诏狱便吓得两腿打颤。
外面阳光普照,诏狱内却是阴森灰暗,不时有犯人的惨叫传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那位亲戚哪里见过这个阵式,如果不是霍星看上去不是好相与的,他已经掉头跑了。
这时,两位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走过来,带着他们去了一间囚室。
只见一名犯人被铁链子吊在横梁上,全身上下已被打得没有一处好地方,脸上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一名锦衣卫指着那位亲戚,喝道:“你看看这是刘长东吗?”
亲戚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被打成这样的人,他甚至怀疑这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吓得藏到霍星背后,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不知道。”
锦衣卫把他一把揪出来,拽到那个血人面前,喝道:“仔细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亲戚吓得差点尿了,鼓足勇气去看那个人,他的目光刚刚落到那人脸上,那人忽然冲着他张开大嘴,这一次,亲戚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的舌头竟被齐根剜去。
他惊呼一声,被锦衣卫喝斥道:“鬼叫什么,如果认不清楚,就在这里多待几天,好好认认。”
亲戚三魂去了七魄,这个鬼地方,他片刻也不敢留下,他连忙点头:“是他,这就是刘长东,没错。”
霍星从诏狱回来,便去见秦珏,告诉秦珏,那名亲戚已经在诏狱里画押,证实那人就是刘长东。
秦珏听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在心里破口大骂:邹尚你个杂碎,从哪里弄来一个人,塞到我这里。
可是他骂归骂,却不能告诉霍星,只能让霍星再去诏狱,让刘长东也画押,这个案子便结了,刘长东秋后问斩。
想到秋后问斩,秦珏冷笑,邹尚怕是希望他能给判个斩立决吧。
正在这时,廖云来了。廖云之前已听常一凡说过,霍星调到刑部的事,他进来的时候,霍星正好出去,两人早在年少时便是旧识,彼此见到都是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看着霍星的背影走远,廖云对秦珏道:“这位霍长孙,还是这般严肃。”
秦珏被他“霍长孙”称呼逗乐了,问道:“听说你是昨天回来的,怎么?这么快就从衙门回来了?”
廖云一去两三年,按理说衙门里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廖云叹了口气,便把与高蕴见面的事情详细说了,又道:“早知这样,我还不如留在福建,十万军还没有打到福建,倭人前几年被打怕了,一直没有再犯,如果不是朝廷把战船的事情停了,我都想把家眷也接过去了。”
秦珏斜睨着他:“你这么喜欢造船?”
廖云道;“我又不是工匠,哪里会造船,也就是略懂一二,能看出那些工匠有没有偷工减料而已。我的出身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