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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平静得似是秋天的湖面。
霍英暗暗叹了口气,便也如老僧入定般默不做声。
其他几位阁老则在窃窃私语:“是不是假的,应该是吧,赵熙死了,十万军便搬出赵奕来了,赵奕死时只有几岁,又是养在深宫里,谁知道是真是假。”
是啊,这个赵奕肯定是假的,他一定要是假的!
原本躺在大炕上的赵极霍的坐了起来,把旁边服侍的太医和内侍皆吓了一跳。
赵极的眼睛在他们脸上略过,目光森然:“摆驾御书房。”
“天家,龙体为重啊,您现在不益辛劳。”
太医和内侍们纷纷跪倒。
赵极冷冷一笑:“朕若是一命呜呼了,你们又要称呼谁为天家?”
太医们闻言簌簌发抖,连呼“不敢”。
赵极懒得理会他们,由内侍们搀扶着,走出东暖阁。
二月的阳光带着冷意,却亮得耀眼。在屋里呆得久了,忽然到了外面,赵极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无法适应。
他闭了闭眼睛,待要想睁开时,忽然,眼前浮现出两具小小的焦尸,烧得焦炭似的,早已看不出模样。
赵极大惊,他揉揉眼睛,那两具焦尸还在他的眼前。
“去,把灵虚子叫过来,快去!”
御书房这边早就得了信,说皇帝往这边来了,众人连忙整理冠袍,到御书房外相迎。
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见皇帝的身影。
骁勇侯便个眼色,一名内侍匆匆离去。
片刻后,那名内侍跑回来:“天家本是要往这边来,后来叫了灵虚道长,还叫了小秦大人。”
灵虚道长当然就是灵虚子,小秦大人就是秦珏。
在京城里的秦大人有几位,为了区分,便称呼秦珏为小秦大人。
这个时候叫秦珏?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依然跪在寒风里的高帆和黎修竹。
该不会这个时候,皇帝还要把秦珏叫来对质?
好在答案很快便有了。
赵极在灵虚子的陪同下,步履稳定地走进御书房,秦珏施施然跟在后面,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御书房外的庑廊下。
他看着还在跪着的高黎二人,嘴边的笑容便止也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这个时候,除了高帆和黎修竹,没有人注意到他。
御书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极身上。
赵极的神情虽然有了几分疲倦,但是并没有病容,这让大家全都松了口气。
看来就是一时急火攻心了,并没有大恙。
赵极看一眼书案上的战报,淡淡地问庄渊:“卿等都看过了?”
庄渊道:“臣等都看了。”
赵极微微一笑,问道:“那卿等如何来看?”
庄渊用眼角扫了扫坐在旁边的霍英,见霍英正襟危坐,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神情,他在心里叹口气,对赵极道:“臣等皆认为此人是宵小冒充。”
赵极颔首,似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又看向庆王:“庆郡王,你又如何看呢?”
第七四九章 请喝茶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聚集到庆王身上,他半眯着眼睛,直到骁勇侯踢他一下,他才似忽然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
“啊?圣上说的是遗诏吧?匪患欲图之,自是花样百出,都是无稽之谈,圣上不必理会。”
赵极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
既然庄渊和庆王全都表态,那么这就意味着朝臣与宗室,皆将此事当做笑谈。
赵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这件事也便就掀过去了,接下来便要议派谁去接替王月久了。
提议了几个人,赵极全都不置可否,
韩前楚身为兵部尚书,心里便敲起了边鼓,看来皇帝是想御驾亲征啊,如果是在十年前,他肯定能行,可是现在。。。。。。
他咬咬牙,道:“万岁,老臣愿往。”
他的话音刚落,庆王便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叹气的声音足能让御书房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韩前楚脸上如四季飘过,他强压怒火,对庆王道:“怎么?王爷认为老夫不行?还是王爷另有人选?”
这话听起来直白,其实是在提醒庆王,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宗室,不能参与朝堂政事,何况这还是领兵打仗的大事。
庆王闻言不愠不恼,看都没看韩前楚,眼睛重又半眯起来,嘴角却是抿成一条线。
韩前楚恨不能给这老头子一拳头,可是这里不是文华殿的那间小书房,他不敢。
他对赵极抱抱拳:“万岁,老臣。。。。。。”
他刚刚开口,赵极便摆摆手,淡淡地道:“行了,此事改日再议。”
这一次,就连韩前楚也看出来了,皇帝不是不想议,是心神疲惫,硬撑着过来,此时是要挺不住了。
庆王却在这个时候重又开口:“是啊,这些大事先放放,圣上,外头有两个御史,说是要参刑部侍郎秦玉章的,您看要不要听听他们说什么?”
这两名御史在太和殿外长跪不起的事,赵极已经听说了,他点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高帆和黎修竹由内侍引着进来,二人皆是第一次来御书房,既兴奋又激动。
两人行了三跪五叩大礼,赵极冷眼看着他们,这就是前些日子递状子进来的那两名御史?
倒是长出息了,上次在大理寺击鼓,今天就便在朝会上闹起来了。
若是没有这两份战报,朕还真以为你们就是想找秦珏麻烦的小人。
却原来,你们背后另有高人指点,这日子拿捏得既准又好。
他听两人把秦珏弑父的恶行陈述一遍,便看向庄渊:“庄爱卿,这不过是件伦常小事,你们去议吧,今天就到这里了,都散了吧。”
众人连忙起身恭送,高黎二人愣在那里,就这样完了?
秦珏还在外面,都不让他进来对质?
他们准备了一整套的辩词痛斥秦珏,这套辩词由高帆执笔,黎修竹补充后,经与他们共事的江南才子们传阅后,重又润色,这才定稿。
两个人背了两天,才将这洋洋洒洒几千字烂记于胸。
秦珏出身名门又如何,写过一篇关于马市的概论又如何,这套辩词一样能将他驳斥得哑口无言,溃不成军。
而这套辩词经此一战,定能流芳千古,光照日月。
可是他们竟然没有和秦珏当面驳斥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出宫的,垂头丧气,壮志未酬。
好在有人把他们当成英雄。
他们出了紫禁城,正想拐上六部西街,早有一群江南学子在等着他们。
“快看,是高大人和黎大人!”
“不对,应该叫高青天、黎青天!”
。。。。。。
东暖阁内,赵极半靠在金龙大迎枕上,听着大太监相红低声禀报。
“奴婢遣了两个崽子在后头跟着,那高御史和黎御史出宫便去了六部西街。您猜怎么着,那儿早有几十号人在等着呢,唉,听崽子们说啊,那场面快要赶上戏台上的八府巡案出京城了。”
赵极冷冷一笑,对相红道:“你让人把邹尚叫过来。”
邹尚,二十八岁,清平候幼子,现为锦衣卫指挥佥事,郎士文离京后,由他代为主持锦衣卫事务。
邹尚很快便来了。
赵极挥挥手,屋内诸人全都退了出去。
赵极低声吩咐几句,邹尚领命出去。
相红站在廊下,看着邹尚出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邹佥事,您走好。”
邹尚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去。
正好走过来的卫喜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相红倒是贼心不死,一有机会就想再往皇帝身边钻。
相红原本倒是得宠,可惜古淑妃出事时,那天当值的刚好是他的几个干儿子,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能回到皇帝身边来。
过年的时候,皇帝想起了孝贞皇后,也就是古淑妃来,便到古淑妃当年住的地方走了走,刚巧遇到相红,从那以后,皇帝便时不时地把相红叫到身边单独说话。
如今宫里都在传,相公公是时来运转了。
相红也是老实不客气,立刻把他的一个干儿子王宝提拔上来。
卫喜咬咬牙,这老东西真是会见缝插针啊。
高帆和黎修竹被学子们簇拥着去了天香楼,没想到刚刚坐下,就听说这天香楼的老板竟然是秦珏的舅子。
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清流,怎能和秦珏扯上关系?
于是他们又被簇拥着走出天香楼,换了别的地方庆祝。
身边都是恭维声和赞叹声,高帆和黎修竹只觉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又在云里,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两人吟着诗,兴致勃勃,摇摇晃晃地回了家。
他们两家离得不远,平时也常有往来,今日兴致很好,高帆便没有回家,让人给家里报信,他去黎修竹家里,二人秉烛夜谈。
最近这些日子,他们经常如此,彼此的家眷都已经习以为常。
黎修竹家是个一进的小院,高帆家则是和另外三家人挤在同一个四合院里,因此自是到黎修竹家里比较方便。
夜幕已经降临,街上宵禁,可是有十几条黑影,却如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墙头上跃入黎修竹家的小院里。
高帆和黎修竹都带了几分醉意,两人正在沉溺于诗与远方,当这些黑衣人闯进书房时,他们甚至还以为自己是眼花。
屋外有女眷的惊呼声传来,他们这才清醒过来,黎修竹颤声问道:“哪里来的歹。。。。。。歹人,本官是。。。。。。是朝廷命官。”
为首的黑衣人不屑地笑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牌子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森然道:“锦衣卫办案,两位大人,随本官到诏狱喝杯茶吧。”
第七五零章 沐皇恩
凤阳先生张谨自从过年休沐后,便在家里养病。倒也不是大病,那日他和外孙女婿秦珏吃酒,多喝了几杯,回来后便总是头晕,这十多天便没有再去潭柘寺,偏他这病又受不得惊扰,遂每日闭门不出,在荷花池的家里静养。
早上,他跟着徐老夫人在园子里打了一会儿太极拳,忽有灵感,正想回书房写点东西,就见小厮澄心急匆匆进来:“老太爷,您真乃神人也,潭柘寺昨晚真的出事了。”
张谨不悦,翻着白眼:“这是什么话,潭柘寺出事与我何关?我也是才从你口中得知的。”
澄心抓抓头皮,换个说法:“老太爷,潭柘寺那边传来消息,出大事了,太吓人了,昨儿夜里不知怎么的,有四十多人出去就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张谨长叹一声,真让小章子说对了,锦衣卫很快就要抓人,而且一抓就是四五十人。
虽说这些都不是他的人,可是修书大事是由他主持的,若是他此时好端端的,那就难辞其咎。
“头晕,又头晕了,快去请太医!”张谨说着,也不用人扶,一溜烟儿似的回书房了。
澄心瞠目,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跑这么快,您老人家也装得像一点啊。
自从把修书的地方挪到潭柘寺后,潭柘寺后山就变成了禁地,有御林军把守。
因此,四十多名江南学子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但是潭柘寺里却已是人心惶惶。
傍晚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