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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数。
传说当年太子赵植一案后,菜市口的血流了整整三个月。
这些年来,赵极攻高丽、破瓦剌、打鞑靼,赫赫战功后是一将功成万古枯,又有多少人因赵极而死?
这些人中但凡有后人的,岂不是都和赵极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样一想,想拼了性命刺杀赵极的人选就太多了。
罗锦言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她决定去想别的事。
次日上午,张氏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罗锦言生病时,秦珏没敢往杨树胡同送信,昨天见罗锦言确实没事了,这才让常贵回去说了一声。
张氏把罗锦言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这才放下心来,道:“瘦了。”
罗锦言摸摸自己的脸,笑嘻嘻地道:“那我这阵子就不回娘家了,免得让我爹看到。”
张氏带了一车东西过来,怕是也瞒不住罗绍了。罗锦言留了张氏用饭,张氏打发了屋里服侍的,低声对罗锦言道:“老爷去国子监的事八成是能定下来了。”
罗锦言在张氏眼中看到了欣喜,便笑着猜测道:“该不会是要官升一级吧?”
张氏点点头,道:“老爷的学问好,到国子监也适得其所。”
罗锦言忽然佩服起父亲来了,上次张氏说起这件事时,还是一脸的忧心,可也不过两个月,张氏便是与有荣焉了。
也不知父亲是如何说服张氏的。
张氏又说起庄芷桦来,罗锦言这才知道,庄芷桦从红螺寺回来,当月的小日子就没有来。
虽然时日太短还看不出什么,可常家的两位老太太昨天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张氏送了厚礼,还说罗锦言是新妇,常家不方便登门相谢,就一并都送到张氏那里。
张氏笑道:“我给你带来的东西中,有六斤当归和六斤枸杞就是常家送的。”
罗锦言愕然,这常家送礼也太有意思了。
张氏又道:“他们家还送了十斤豆油十斤香油,我没给你带过来。”
是怕让秦家笑话吧。
罗锦言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常家在新乐是开油坊的。
张氏却没有在罗锦言的笑声中看到鄙夷。这位姑奶奶眼界有多高,她这个做继母的早就知道,可偏偏却对常家高看一眼,以前庄芷桦没有嫁到常家时,罗锦言与庄芷桦的关系也只是泛泛,如今庄家大不如前,庄芷桦也从首辅家的小姐变成常家媳妇,不知有多少人暗自撇嘴,可罗锦言却在这个时候和庄芷桦走动起来,还不遗余力把她拉过为庄芷桦在常家做面子。
据说庄渊很穷,早年女儿大归,亲家索要三千两银子,庄渊都拿不出来。
可见庄芷桦的嫁妆也不会多,常家出身乡绅,对财帛看得很重,如今庄渊在朝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自然也顾不上提携常一凡了,想来常家两位老太太对庄芷桦的苛刻,不仅仅是因为子嗣的事。
罗锦言一定是早就看明白了,所以才拉着她这个继母一起给庄芷桦帮忙。
张氏一时也看不出常一凡和庄芷桦有何过人之处,不过她自幼跟在徐老夫人身边,有一句话却是懂的。
莫欺少年穷。
她想到这里,就笑着问罗锦言:“你下个月就要及笄了,想好请谁插笄了吗?”
罗锦言微笑:“大爷和我商量过,想请外祖母徐老夫人给我插笄,原本想请常大奶奶做赞者,只是现在有喜讯传出来,不知她还能不能出席。”
张氏之所以这样问,也是猜到罗锦言会请庄芷桦做赞者,闻言,她笑道:“只要秦家长辈没有异议,你外祖母一准儿应允,常家那边由我去说,常大奶奶也还没有请大夫正式看过,常老太太和常大太太都是明理之人,应该不会拦着。”
罗锦言是秦家大奶奶,未来的秦家宗妇,外公是闻名天下的凤阳先生,父亲和夫君都是两榜进士,给她做赞者本就是一件光彩的事,常家两位老太太不明白也就罢了,若是连常一凡也不答应,那他将来的仕途也不会太好。
这时三太太和四太太过来了,她们并不知道张氏也在,两人俱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们是听说罗锦言病了才来的,却没想到亲家太太也在这里。
罗锦言上边没有婆婆,张氏是来看女儿的,理应是由主持中馈的婶婶招待。
可二夫人吴氏不但没有动静,也没有让人去告诉她们。
这件事就尴尬了,如果三太太和四太太招待张氏,那就是绕开吴氏这位当家宗妇了,可如果不招待,岂不是不给罗家面子?
罗锦言微笑,对三太太和四太太道:“两位婶婶,我母亲好不容易才能来一次,我想留她在园子里听听书,打打叶子牌,可我身子不好,想请两位婶婶帮忙陪陪。”
三太太和四太太齐齐松了口气,这罗氏也太懂事了,不但给她们解了围,还把事情做得体面。
四太太宁氏最喜欢热闹,罗锦言便让常贵媳妇去帮着操持,三太太四太太则又让人请了其他房头的几位太太过来做陪,罗锦言则安心养病,明远堂那么大,由着她们闹腾去。
除了三太太以外,今天来的都是和张氏、宁氏年纪相若的年轻媳妇,她们以前没有机会来明远堂,今天既然来了,又没有秦珏在场,自是一番热闹。
罗锦言坐在屋里,听小丫头说起外面的事:“请了女说书的过来,还叫了新晋才红起来的评弹,来不及整治酒席,就从四水居要了酒席,吃了酒,太太们有的听书,有的打叶子牌,年纪小的爷们儿和姐儿,在园子里放风筝。几位太太陪着亲家太太,高兴着呢。”
还与此同时,谷风园里的吴氏也听说了,她气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有哪个当媳妇的敢绕开宗妇,在府里大排宴席?
程老夫人在世时,她这个当儿媳妇的连想都没敢想过。
可罗氏却敢。
罗氏要干什么?这是给她继母做面子,还是要告诉所有人,她才是秦家的宗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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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四章 满园花
从那天起,明远堂里便宴请不断。当然这些事都是由三太太和四太太操持的。
四太太宁氏出身名门,偏偏四老爷却是兄弟中最不出挑的,这些年来宁氏没少埋怨。可四老爷至今为止还要靠月例生活,三十来岁的人了,没有往家里拿过一文银子,宁氏想硬气都不行。她上面虽然没有婆婆,可掌家的是二夫人吴氏,宁氏没少看吴氏的脸色。
罗锦言进门后,宁氏也想过要和她亲近,但毕竟隔着辈份,加之又出了明远堂走水的事,她也只能按兵不动。
可没想到只是一次简单的探病,竟让她与明远堂走动起来。
宁氏心里清楚,秦家长房以后就是秦珏和罗锦言的,四老爷不是能顶门立户的人,她虽然出身名门,可嫁出去的女儿总不能一直依靠娘家,他们一家子以后还要靠秦珏两口子生活,现在和罗锦言搞好关系,总不是坏事。
听说罗锦言想让家里的女眷常来明远堂坐坐,她便不遗余力地帮忙操持。
三太太不喜热闹,但五小姐秦瑜明年就要出嫁,现在也是学习管家的时候了,加之秦瑜本就是明远堂的常客,四太太便和三太太说,叫了秦瑜过来帮忙。
三太太自是高兴,能让女儿在家中女眷面前多露面,对她嫁到婆家以后也有好处,她不但让秦瑜跟着四太太一起操持,还把体己的嬷嬷给她们使唤。
这些事情罗锦言是不管的,她只是让常贵媳妇和夏至去办,又有四太太和秦瑜,她只管掏银子。
不论是唱堂会还是打牌吃酒,她都很少露面,但会让丫鬟们送些彩头,有时是新制的绢花,有时是几把团扇。
来明远堂的女眷,大多都是她的长辈,初时见她连面都不露,有人就脸上不快,四太太看到,便冷哼一声,道:“论排场论礼数,这九芝胡同里也没几个比得上我们大奶奶的,吃着人家喝着人家,还要人家小意奉承,我这个亲婶子可都看不下去了。”
茶是好茶,酒是好酒,珏大奶奶除了懒得出来应酬,人家没有半分失礼之处。
一来二去,便再也没人鸡蛋里挑骨头,反倒都说这才是稳重大气。又有人私下里说,这罗氏端的是聪明,她年纪小,由她办宴会难免压不住,这些不显山不露水的请了自家婶子出面,不但别人感激,她还落个好名声。罗家看来没在女儿身上下功夫,小小年纪就有了清贵作派。
渐渐的,被邀请来的不单单是秦家的女亲戚,有些通家之好的女眷也不请自来。
罗锦言喜欢热闹,可不代表她要去凑热闹。她让管三平把秦老太爷屋里的诋抄全都搬进了含翠轩。
秦家的诋抄分三处,谷风园里的是现在最新的,罗锦言对这些没有兴趣,她若想看,秦珏能从都察院里另拿一份给她。
松涛轩里的是近十年的,原本罗锦言一直在看,但是自从发现了云纹之后,她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了。
她现在看的是秦老太爷屋里的那些,那些诋抄中,大多数是赵极亲政之前的,距今已有二十多年。
秦珏不爱看书,当然也不爱看诋抄,但是罗锦言想看,他并没有反对,私下里叮嘱管三平,大奶奶若是想到老太爷院子里去,也不要拦着。
好在罗锦言对故居什么的没有兴趣,管三平让人搬来几十口装着诋抄的樟木箱子,这也够她看一阵子了。
今天秦珏回来得早,园子里的饮宴还没有散,处处衣香鬓影,莺歌燕语。
秦珏笑着摇摇头,他的小妻子一定又躲在书房里看诋抄了,那么枯燥无味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能看得下去。
一旁的管三平却长长地叹了口气,见秦珏看向他,他不无感慨地道:“我老头子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明远堂里这个样子。”
秦珏莫名其妙,问道:“哪个样子?”
管三平道:“似乎又像是程老夫人在时的样子了,大爷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老夫人也是这样,天天宾客迎门,不是开花会茶会,就是听戏听曲,那个时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程老夫人的名声,颜太后和窦太后都是隔三差五就会请老夫人进宫,说说宫外的新鲜事,京城里的太太小姐,哪个不以能成为明远堂的坐上宾为荣?只是后来老夫人过世了,明远堂里没有了女眷,这才逐渐冷清起来。”
秦珏默然,祖父把明远堂交给他后,其中十几年,他把明远堂经营得满目荒凉。
管三平却勿自说个不停:“等到再过两年,大奶奶给您多添几个少爷和小姐,这明远堂里就更热闹了,我这把老骨头一定要多活几年,看看那时的好光景。”
秦珏哑然失笑,对管三平道:“明天让苏必青给你把个平安脉,帮你调养身子,一定要让你多活几年。”
罗锦言果然还在看诋抄,秦珏把一只锦盒递给她,笑着道:“看看喜欢吗?”
罗锦言迟疑一下,打开了锦盒,见里面是只镶着翡翠的金蝴蝶。
她笑着谢过,摘下发髻上的一朵珠花,把这只金蝴蝶插了上去。
刚才还是恬恬淡淡的妆扮,便因此变得富丽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