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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识的书房大约四米见方,前后开有大窗,窗上覆有质地稀疏透光的细绢,宽阔敞亮。书房三面立有书架,书稿满架,摆放整齐有规律。
后墙书架前,有一张梨花木雕花的宽阔书案,上有笔架,架上悬有粗细材质不同的各式毛笔;还有一方雕荷边端砚,上有一锭用了小半的松烟墨;两块镇纸,下有一叠宣纸,摆放整齐。书案后,是一张梨花木雕花的太师椅,光鉴明亮。书案旁有一只广口汝窑青花瓷瓶,里面装着裱好的书卷、画卷,是刘识平日的习作。
前窗下还有一个小的花架,上有一只汝窑青花细口大瓷瓶,里面斜插着一支盛放的金桂,翠叶间金色点点;有一方描翠叶的白瓷大碗,里面养着两朵开到正好的山茶花,花叶交映;还有一盆文竹,枝叶纤细,迎风而上。
空墙上,挂着两幅淡墨山水画,一副是本朝山水画大家柳旭之的《苍山如海》,一副是彭永新的《雨后空山》。柳旭之的画作磅礴大气,山势险峻,云海蒸腾;彭永新的画作清新淡雅,色调清丽。
彭瑾驻足,盯着彭永新的雨后空山图。
这是她和这个身体的父亲的第一次会面。
从那晕染的淡墨之中,似有一个广袖飘飘的隐者洒脱从容地走来,超然物外,又带着几分天然的可亲。
“父亲。”彭瑾喃喃自语。
那是一种发自血脉的孺慕之情。
第030章 宽慰
刘识从枫露斋辞别同窗回府时,已经时近晌午了。
原本汪其真见时间不早,要留请大家吃午饭的,但是刘识记挂家里,笑着婉拒了。
其他同窗见状,也纷纷提出家里有事,改日再聚。
不管得中还是落榜,总得亲自和家人说一声。
一行人便散了,各回各家。
穿过几道街巷,远远地望见了三才巷的巷口,寥落冷清。
元宝想起前两日乡试结束时,三才巷里每家每户都有人探出头来,一睹未来的解元公的风采,嘴里都亲热地说着恭祝的话,不由地一阵心酸。
刘识快而稳健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心里苦笑一声,这就是近乡情怯吗。
“三爷,”元宝喊了一声,张口想要安慰刘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晌,在刘识询问的眼神中,讷讷地说了一句,“咱们快到家了。”
对啊,快到家了。
也该面对风雨波涛了。
刘识有些头疼。
对于落榜这件事,刘识当然失落,不过也没有到“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地步。从小在家人的忽视中长大,刘识已经习惯坚韧地做好自己,面对一切的冷落,甚至嘲讽。
但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彭瑾,还有他们的孩子。
自己落榜了,彭瑾心里会不会失望伤心?别人又会怎么对待他们娘俩?
刘识只要一想到在众人的冷嘲热讽、奚落嘲弄之中,彭瑾捂着肚子瑟缩在一角悲泣的情景,就莫名地心烦头疼,还有怜惜不忍。
或许,彭瑾现在不再一遇到事就只会哭个不停了呢?
蓦地想到这几日彭瑾的表现,和往日迥然不同,自主坚韧,刘识觉得心里宽慰了一些。
为母则强,很好!
可是,若是因为自己落榜,肚子里的孩子受到别人的责怪、轻视,彭瑾会不会更加崩溃呢?
刘识转念又一想,只觉满腹忧愁,心里七上八下。
刘识就这样忐忑地忧愁地穿过人烟冷寂的三才巷,踏进伯府的大门,在门房王平等下人或是怜悯、或是轻慢、或是看笑话的问安中,一路到了揖翠院。
刘识停住脚步,看着半掩的院门,内心焦灼,还有一丝胆怯,他害怕再回到以前那样凄清哀怨、死气沉沉的揖翠院。
不过两天的工夫,刘识已经习惯了生气蓬勃、喜气洋洋,万事有条不紊的揖翠院。
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吗?
刘识自嘲。
“三爷回来了!”
正在踌躇之间,守门的刘妈妈从门后转了出来,一脸如常地微笑问安招呼道。
刘识顿了顿,才找回自己,稳住心神,笑着点头应答,脚步一抬,跨进了院门,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可是,一踏进院门,刘识就惊呆了。
一切如常!
丫鬟婆子们神色一如既往地恭敬,各自做着各自的活计,忙碌而有序。
院子里一片祥和宁静。
或许也有一丝的不同,每个人好像都绷紧了神经,像是对敌时严阵以待的将士,只要主将一声令下,她们即刻就奔向敌军,以命相搏,但求一胜。
刘识停住脚步,站在院子中央,环视四周,一时不敢置信。
一路走来,不论是三才巷里偶遇的人,还是府中的下人,多少都有一些因为他落榜而产生的轻慢。
“三爷回来了。”正从书房出来的云雾,看见刘识,忙上前行礼问安。
刘识收敛了心神,怀着一分急切问道:“奶奶呢?”
“奶奶在书房呢。”云雾欢快地应道,丝毫看不出刘识落榜带来的悲郁。
彭瑾闻言,从书房里缓步而出,倚门笑道:“今天突然想起爹和大哥,我就到书房来打算给他们写封信问候几句。”
刘识笑着迎上去,说:“写好了吗?若是没写好,一会儿我也写几句,问候岳父和大舅兄。”
彭瑾侧身,让刘识进来,自己随后跟了上去,笑道:“没写好呢。好久没有提笔,字都生疏了。这不,一上午尽在这练字了!免得爹和大哥看到书信,笑话我!”
刘识笑着回头道:“怎么会?你的簪花小楷写得雅正漂亮,在京城闺阁之中颇有名气。子纯说,有次宫里的汪美人还提起过你的字,说是有机会,让子纯送几幅你的字进去,要和你切磋一番呢!”
宫里最是复杂诡谲,把自己的字画送到宫里,那是把刀柄递到别人手里,刀尖对准自己。
所以,刘识听到汪其真的话,不过笑笑,推脱道:“宫里的女官,可有不少工于书法。你嫂子可比不上她们。”
汪其真也不过随口一提,闻言便转了话题,不再提此事。
顿了顿,刘识又解释道:“子纯是我在国子监的同窗汪其真,皇商汪家的子弟。汪美人是他的族中姐妹,两年前进的宫。”
以前的彭瑾,总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厚厚的壳子里,她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所以刘识也没有跟她提过自己的朋友知交、人情往来。
彭瑾笑着点点头,说:“我哪里能和宫里的娘娘比。不过是字写得工整一些罢了。”
彭瑾这话倒不是谦逊。
原主的簪花小楷确实写得很好,端庄秀雅,清圆漂亮,自成一体。
但那只是原主的技艺。
彭瑾作为一个纯粹的现代人,从拿笔起写的都是硬笔字。虽然接手原主身体的同时,彭瑾也接手了原主的记忆和技艺,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未经磨合,手生得很,不过勉强能写得方正工整罢了。
刘识原本还想说,让彭瑾不必过于谦逊,妄自菲薄,但是当他目光触及书案上的字时,话语顿时就都被吞咽入肚。
方正工整的字迹,确实远远不如往昔笔下生花般的清雅漂亮。
刘识至今仍记得,新婚之时,彭瑾手执羊毫,从容地在宣纸上一路生花的情景。或许只有那时,彭瑾是自信从容的,而不再卑微怯懦。
刘识困惑,难道真的手生到了这地步?
然而,当看清厚厚一叠的宣纸上,重复写着的八个大字时,刘识顿时把这无谓的困惑抛到九霄云外。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浓墨展开的八个大字,静立在宣纸上,格外地苍劲有力!
第031章 贤妻
刘识对着那八个大字,只觉得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一向清冷的眸子也忍不住想要泛红。
但是,他感念彭瑾的好意,既要宽慰他,又要顾及他的自尊心,所以才撒谎练字,反复写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八个大字,委婉地勉励他。既然如此,那他也不会挑破,浪费彭瑾的一番心意。
刘识忍住了要从心底喷薄而出的暖流,背过身去,用力眨眨眼,转瞬间眼底又是一片清明。他以为回府之后,自己得费尽心力劝慰悲泣的彭瑾,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彭瑾无声的宽慰劝勉。
真好!
怨不得俗话总说“成家立业”,成家娶得贤妻,想要事业不立也难啊!
“恩,确实手生了不少。”刘识拿起一张宣纸,指着上面的八个大字,认真地看了半天,故作严格地指点道,“此笔太过笔直,失之圆润;此勾力度不足,少了风骨……”
彭瑾微笑着站在一旁,点头受教。
穿过薄云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一室的温暖。
刘识侧首,无意间目光落在彭瑾白皙的脸颊上,映着阳光,笑靥镀上了一层温暖明亮的色泽,上面细小的绒毛似乎都看得到,正轻轻地拂过他的心尖儿,又暖又痒。
点评的声音,蓦地停住。
彭瑾望过去,一脸含笑,眉间似有不解,为何刘识突然停下来。
美人眉间微蹙的温柔可爱模样,让刘识心底一动,脱口而出:“要不,我教你写字吧?”
彭瑾一僵,脸色差点没绷住。
刘识却已经绕到书案后,拿起荷边端砚上的松烟墨,一边研磨,一边笑着招呼彭瑾:“你的簪花小楷本就写得漂亮,一时生疏罢了,多写几幅字就练回来了。”
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彭瑾腹诽,她和刘识不过是最亲密的搭档,伙同为美好幸福的未来奋斗罢了,哪里就亲密到手把手、肩挨肩教习练字的地步了。
可是在刘识看来,他们是正经拜了天地的夫妻,现在还有了共同的孩子,红袖添香、弄墨怡情,才是人之常情,天经地义。
彭瑾动了动嘴唇,正要找借口拒绝,云雾就在书房门外请示道:“三爷、奶奶,午膳摆在哪里?”
彭瑾松了一口气,不必再费心地找借口推脱掩饰了。
刘识却一脸失望,遗憾搁笔。
“就摆在院子里的藤萝花架下吧。”彭瑾吩咐了一声,又转头对刘识解释道,“天有薄云,温暖舒适,又有微风习习,摇动藤萝花叶稀疏,既畅快,又适意。”
更重要的是,藤萝花架四周空阔,丫鬟婆子又都在院子里各司其职,众目之下,她才能时刻和刘识保持安全距离。
刘识不知彭瑾的心思,点点头,笑着赞许道:“你安排得很好。”
像是一个长者在夸赞上进的小辈,和蔼亲切,十分快慰。
彭瑾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不过想到原主在刘识面前的谨小慎微、伏低做小、卑微痴情,也就理解了。
两个人前后脚出了书房,到了院子里的藤萝花架下。
藤萝花尽,一架翠叶中已有几片微黄,微风一过,簌簌作响,翩然飞舞。
石桌上,饭菜已经摆好。
石凳上,也仔细地放了一个布做的薄蒲团,隔除残存的暑气。
刘识和彭瑾东西相对而坐,云雾立在一旁布菜伺候。
彭瑾扫了一眼石桌上摆放的例常菜色,中规中矩,再不见前两日的精巧心思,内心叹息,怪不得诚意伯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