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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化军在别处从来都是受百姓信赖的军队,只要光化军想要修建城防,地方上的百姓往往会全力以赴的帮忙,在偏关,无论他怎么说,甚至拿出粮食和银钱来,那些百姓都无动于衷,似乎这里的一切和他们无关。
哀莫大于心死,这里的人对郎坦的光化军来说,他们只是荒野里的野草,是砍伐掉的树桩子,只是一些人形的生物,和大宋无关,与军队无关,郎坦甚至以为,给这些人派来一个土匪当城主,他么也会木讷的上前膜拜,而后就一哄而散。
散掉的人心和散掉的城墙一般都不足恃。
葛天方前天强制百姓撤离的时候,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攻击性和敌意让郎坦心中发寒,他们竟然认为辽人来了之后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要他们表现的足够顺从就好,直到葛天方把这些人带到瓮城城下,看到无数被烧焦的辽人尸体的时候,他们才算是彻底的死心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指着郎坦控诉,说是他给偏关的百姓带来了灾难。
这让光化军的将士们找不到战斗的理由,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眼看着辽人蚂蚁出洞一般的从大缺口处涌进来,郎坦只能下令八牛弩和弩炮对那里展开覆盖,打退了辽人的进攻之后,郎坦准备修复散开的城墙,走到那里看过之后,才知道不论自己怎么做都是徒劳的,这里已经完全不具备修复的可能。
在埋下了无数的火药之后,郎坦就退回了瓮城,坐在桌案之后开始写文书,这里糟糕的情形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云峥,坚守十天的任务已经很难完成了,他重点说了人心向背,和军队里的士气变化,军队不可能一面打仗,一面兼顾城防和后勤,光化军只有一万人,防守的区域却很大,这对一向倚赖百姓做后勤的光化军来说,人手已经严重的不足了。
勃勃的小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笑容,他也知道光化军如今面对的形势非常的糟糕,一旦缺少战马的光化军没有了城池的保护,下场不可能比自己的族人好多少。靠两条腿无论如何是跑不过骑兵的,尤其是在偏关这种最适合骑兵冲击发威的河套地带。
清晨的时候老鹰带走了郎坦的信笺,郎坦站在瓮城上目送老鹰飞走,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就浮出笑意,因为老鹰刚刚飞起来就落下去了。
“大帅离我们只有十五里,就在那片山坳里!”勃勃很高兴,十五里恰好是骑兵偷袭的最佳距离,战马从热身到最后全速奔驰,这个距离是最好不过的了。
事实上云峥昨日冷眼旁观了昨日的战斗,除了城墙突然垮掉之外,别的都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城墙垮掉了,他就只好修改自己的作战计划,直到现在,萧火儿依旧很谨慎的将自己的军队聚拢在一个方圆五里之内的圈子里,想要偷袭很难。
所以他给郎坦的回信里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固守!”
笑林一脸阴沉的走到云峥身边道:“华天寿这个人不简单,他是弥勒教的残余。”
“弥勒教?高昙晟为我所杀,方显东被韩琦在河间府诱杀,白铁余听说已经逃遁海外,大宋的弥勒教这些年已经渐渐地被剿灭了,如何又出来弥勒教的教众?”
笑林道:“昨日我找到线索突袭了火山军废弃的军寨横谷寨,在那里发现了弥勒教祭坛还有祭文,擒获了六个人,审讯之后他们承认乃是华天寿的旧部,他们最早信奉的是延川佛太子侯子光,偏关一代就是侯子光创立的“当众小秦国”。
云峥长出一口气道:“难怪郎坦在信里说这里的人心不在,他在偏关处处碰壁,即使拿出金银都找不到帮助他的百姓,最后无奈之下只好将偏关的百姓迁徙出城,他发现这些百姓很有可能会帮着辽国来对付他,原来症结出在这里。
只要涉及到弥勒教此事就不容小觑,当年一个高昙晟就让我几乎身处噩梦之中,好不容易才借助西夏人的力量将他斩杀,如今华天寿又跳了出来,还以为此人只是牵涉到贪渎,没想到啊,他竟然是弥勒教的人,弥勒教还真是我的好朋友,不管走到那里都能碰到他们。
华天寿既然在辽军大营里,我们在黄家寨隐藏的兵力恐怕隐瞒不了多少时候,现在是我们和辽国争取时间的时候,看看老天到底把时间给谁。”
笑林苦笑一声道:“时间对我们来说恐怕不乐观,郭恒川正在雁门关和李东楚大战,此人心性坚韧至极,在十八盘损兵无数也不肯后退半步,据斥候禀报,郭恒川此次已经杀红了眼,不管小轼如何的利用那两具傀儡,对郭恒川都没有丝毫的影响,如今李东楚已经准备弃守十八盘,后退到铁裹山依仗更加险要的地势继续和郭恒川周旋,在十八盘和辽人对耗不值得。
耶律大古对宁武关的攻击也是疾如烈火,好在姜哲的城防变态至极,棱堡的威力让辽人吃足了苦头,听说辽人连城下的尸体都捡不回去,如果宁武关的城防和偏关一样,我们不如全军退守雁门关算了,还打什么仗啊。
总体来说,时间似乎对辽人有利。”
“真该让大宋的皇帝来雁门关看看,看看他依仗为长城一样的雁门关腐烂到了何种地步,我们的内部整合都没有完成,忙着开什么战啊,一场仗下来,什么都暴露出来了,边关的疲敝,百姓的穷困,官府的**,如今再加上邪教横行,天知道还有什么大麻烦等着我们。
传令下去吧,全军休整养好精神,只要出现战机我们就扑上去,确实没有时间再去讲究战果了,你说的没错,雁门关一战,我们想要最终获胜,不流血是不成的。”
云峥下完命令就回到一座小帐篷里养精蓄锐,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笑林捏了捏拳头转身就走,抓到了六个奸细,总要把他们知道的消息全部榨出来才行,边关重地竟然出现了城墙散开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他很想知道当初修建城墙完毕的时候,他们是怎么通过工部检验的,一个弥勒教匪徒是怎么担任偏关守将十余年而不为人所知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天变
很多时候我们在制定好了计划之后,剩下的就要看时间这个大神能够用时光酝酿出什么东西来,大部分都不尽如人意,当然,也有幸运者,上天会帮他安排好一切的。
不尽如人意的时候,缺少的部分就需要我们自己去弥补,这时候就奋斗作为一种高贵的品质就出现了,谁能奋斗到最后,谁就可能是胜利者。
云峥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奋斗这回事,作为后来人,他觉得自己在智商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在大宋居留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是难过,从开始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到现在要奋斗才能成功,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是受伤,至少,智商上的优越感正在被宋人一点点的拉平。
皇帝是如此的任性,大臣们是如此的难缠,敌人是如此的让人头疼,总之到了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正常的。
大宋的城墙会垮塌,后世的桥梁也会垮塌,人为因素在这个人治的社会里总是显得那么重要,大宋真的很需要包拯,至少需要一千个包拯。
好在萧火儿还是一个正常的宋代人,他忙着攻打偏关,所以就忘记了很多可能出现的状况,辽人的斥候在偏关和雁门关之间不断地巡梭,唯独忘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的大片区域,或许他认为自己的五万骑兵已经足够控制这片区域了。
老鹰在天上飞,斥候在地上跑,有了老鹰的存在,宋军的斥候总能先一步躲开辽军的斥候。两军的斥候部队就在这片土地上捉迷藏,而郎坦只能耐着性子和萧火儿的辽军厮杀。
战斗总是激烈不起来,萧火儿的军队在轮番上阵,只要上去了就会被火药弹给炸回来,然后再派一支军队上去挨炸,他训练军队的目的甚至比攻城的目的还要明确。
偏关终于下了一场雨,豆大的雨点子砸在黄土上溅起道道白烟,不大的功夫,天地间都是茫茫的雨幕,辽人的大队人马静静地站立在雨地里。刀枪出鞘等待萧火儿一声令下就开始攻城。通过三天多的攻击,萧火儿发现火药弹非常的怕水。
所以这场难得的及时雨被他认为是上天给的启示,宁愿忍受弓弦受潮不能使用的危险也要和宋军展开白刃战。
他很清楚,偏关一带的雨水来的急促。去的也快捷。战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他这一次要求全军押上,只留下三千老弱把守营盘,自己着这一次将亲自冲阵。能否夺下偏关在此一举。
老鹰抖着身上的雨水,落在勃勃的肩膀上,雨中起飞实在是为难它了,不过它依然忠实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把云峥的军令交到了郎坦的手中。
看到军令的郎坦如蒙大赦,红着眼睛瞅瞅残破的城关,逐一拥抱了那些重伤难治的兄弟,挥挥手就下令全军撤退出偏关。
留下来的十几个残兵痛饮了美酒之后,就镇定的把自己封闭起来,每个人的身边只有一根胳膊粗的信香,每支信香的顶端都烧的很旺,趴伏在自己需要留守的地方,满城的火药总需要有人来点燃才好。
蚁群一般的辽人从城防的缺口处一拥而进,没有任何的抵抗,当斥候回报萧火儿,偏关已经空无一人的时候,萧火儿并不感到奇怪,战事进行到现在,宋人如果不逃跑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拥兵进入了偏关,萧火儿感受不到任何的荣耀,一座废城就阻挡自己五万大军整整七天,如今城破,敌人逃遁,并不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
“搜索城关,每一寸土地都不要放过。”萧火儿坐在郎坦的大堂上发布了自己进入偏关的第一个命令。
韩守德坐在一间地窖里,艰难的拿手撕扯着一大块肥羊肉,吃一口肉,再喝一口酒,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不大的地窖里足矣容身了,身边还有弟兄们扔进来的各种战利品,知道这些都是弟兄们给自己的殉葬品,他爬着把这些东西一一的归拢在一起,都是好东西,那些狗日的尽糟蹋好东西!
他腰部以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昨天的时候没有躲过辽人的石弹,两条腿被砸成了肉饼用不成了,如果两条腿没了,韩守德还不至于绝望,光化军退役的老兵中间不是没有两条腿都没有的人,在农庄总能继续衣食无忧的活下去,可是那颗石弹砸的地方太偏上了,韩守德在自己的屎尿落在床上的时候,就不打算活了,这样活着没有半点的意思,按理说这个时候队正就该给自己一刀送兄弟一程,可是队正却告诉自己,还有一个点火药的活需要人来干,只要干了,三转军功妥妥的。
队正没有说这是一个死人才能干的活,可是韩守德不在乎,自己本来就要死了,临死还能捞三转军功,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了,更何况还能拉着那群狗日的一起死。
他想都没有想的就应承了下来,自己的腰部以下没知觉,两只手却没有什么问题,别的兄弟还要忍受伤痛,自己不用,点火药这事身为弩炮手自己长干,很简单,只要听到头顶有脚步声点燃引线就是了,不需要太多的体力。
韩守德正在幻想自己的儿子穿上大红的喜服带着新娘子给自己敬酒的美妙场景,头顶上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看样子外面的雨水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