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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说完,无名已忍不住打断道:“慢来慢来,你能不能说明白一点,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程怀宝差点没笑出来,他与无名不同,天生一身俗骨的他天性上便对佛、道这等提倡清心寡欲的东西嗤之以鼻。
小和尚许是从来都是听人讲经,难得有人愿意听他讲经,当下来了精神,将洗菜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开始给无名讲起了佛法:“自有人起,便有了业。业,梵语名之竭摩。人们起心动念,对于外境与烦恼,起种种心去做种种行为。行为可分为身,口,意:用身体去做,用口去讲或心里在想,这些都是行动,称为造作,也称为业。”
无名听得认真极了,不住点头。对他来说这又是一种全新的知识,与他以往学到的迥然不同的知识。
程怀宝则在一边直翻白眼,看这情形只怕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了,索性喝粥去也。
小和尚继续道:“这样的一个造作过程,就会招感到将来的果报,从果报来看它的原因,就有所谓业的因;从业的因到业的果报,就有所谓的业力,既是说由业力与外缘配合形成果报,就是所谓的业力……”
夜过得快极了,最起码小和尚有此感觉,仿佛才说了一会儿,怎么外面已经传来了鸡鸣。
随着鸡鸣之声传入耳鼓,方才还一副高僧模样给无名讲佛的小和尚,此时却已是满脸惶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叫道:“啊!鸡鸣了,早饭还没准备好。坏了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和尚万分焦急的声音将趴于粥锅之上打瞌睡的程怀宝惊起,这小子迷迷糊糊爬起身来,抹了抹嘴角的垂涎道:“终于说完了,我的娘,木头真亏你能听得进耳朵。”
颇有意犹未尽之感的无名瞄了睡眼朦胧的程怀宝一眼,却未理他,反认真对小和尚道:“佛说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你怎会因区区早饭没有做好,便落得如此慌张模样?”
小和尚苦着脸道:“我的修行不够,参不透佛法至高境界,自然脱不出六识之扰……”
他还未说完,突然伙房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小钟,早饭弄好了没有?”
小和尚……不,小钟脸上惊慌之色更重,哪还有半点方才侃侃而谈,满口箴言经典的高僧模样,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大胖和尚,好家伙,身高足有一丈,那腰身比伙房外那口大水缸还要粗壮些,生得豹眼残眉,一脸凶相。
小钟似是特别畏惧这大和尚,低着头结巴道:“圆……圆觉师傅,我……还没有弄完……”
大胖和尚圆觉进到伙房正自纳闷怎么里面多出两个邋遢小道士,等听完小钟的话,不禁大喝一声:“什么?早饭还没弄完?”说着话张着那血盆大口,一脸凶恶仿佛要吃人似的走向小钟。
第三十九章 小钟(一)
无名见这胖和尚如此喝斥小钟,心头便有一股火烧了起来,对小钟他是爱屋及乌,因为感念钟老爹对他与程怀宝的恩情,怀着报恩的心思。
小钟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事实摆着这里,他确实没有将早饭弄好。
胖和尚一步步走到近前,仿佛不用吼的便说不出话来似的,声大如打雷一般:“你昨晚上跑到哪里偷懒去了,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三百多人等着这早饭呢?都这会儿了你说早饭没做出来,怎么办?”
小钟的头垂的更低了,看得出来他的身躯都在颤抖,看来被吓得不轻。
终于,无名忍不住发作了,冷冷在边上借口道:“早饭没做出来就让那三百多人饿着,一顿不吃还能饿死他们不成?”
程怀宝听了无名这话着实有些惊讶,这口气若是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倒是平常,无名说出这种话,可实在有些罕见,打定了看好戏的主意,闷在一边不出声。
“哟嗬?”胖和尚圆觉上下打量了无名几眼,看无名与边上程怀宝两个身上又脏又乱的道袍,估摸着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心中便有了底气,张口就道:“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咱们圆守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来管。”
小钟也在一边猛拽无名的袖子,小声道:“这位小道长,这……这事与你无关,你莫要掺和进来。”
无名长到这么大怕过什么?闪身挡在小钟身前,抬头直直盯着圆觉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说了早饭没做,就让那些人饿着。”
圆觉只觉得这其貌不扬的小道士的眼眸中竟冒出两道深紫色的光芒,显得那般邪异,抵受不住如此邪门的目光,不自觉地将眼睛躲开。
随即感觉到有些受辱的圆觉一声大喝给自己壮胆,粗声粗气道:“小道士,看清楚这是什么地界?这里是圆守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逞能。”
不顾身后小钟虚弱的拉扯,无名仍以冻得人发抖的声音道:“我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无论什么地方,决不许有人欺负他。”
他这话方自出口,小钟突然呆住了,除了爷爷外,头一次感受到被人保护照顾的感觉,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暖暖的,舒服极了。此时一直以来都是他精神支柱的佛祖早被他忘在了脑后。
圆觉也愣了,看着无名现在这副模样,傻子也知道他不简单,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眼珠一转道:“好,你这小道士有种,有种你们别走,在这里等着。”留下场面话,匆匆跑了出去,想也知道是去搬救兵了。
小钟身形一震,猛然惊醒过来,一拉无名道:“你们快点走,圆觉师傅是精英大会期间寺里派到这里的监工,一会他肯定会带戒律院的人来和你们算帐。”
无名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看戏的程怀宝已经闲闲道:“咱们最不怕的就是算账了。对了,你的法号怎么会叫小钟的?难道圆守寺有个小字辈这辈份?”
小钟脑子有些迟钝,或者说单纯,被程怀宝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倒忘了方才的事,支吾答道:“小僧……小……我自小生得笨,无论是佛法武功都学的特别慢,没人愿意收我为徒,后来便到了伙房。”
程怀宝又道:“那你的法号?”
小钟道:“我没有法号,他们都叫我小钟。我……我今早见你们不是寺里的,便自称小僧,你们……你们不会怪我吧?”
程怀宝哈哈一笑,亲热地拍了拍小钟的肩膀道:“自己兄弟说什么傻话,你不是和尚更好,以后便跟着咱们兄弟吃香的喝辣的好了。”
出人意料,小钟摇摇头道:“我已立下宏愿,终身侍奉佛祖,只能多谢小道长的美意了。”
程怀宝:“……”无名就算够怪的了,这个小钟只怕比无名还要加个更字。
无名突然道:“今早我听你讲佛讲的头头是道,心里佩服的紧,怎么你会说自己佛法学的不好?”
小钟搔了搔光头,犹豫半天才讷讷道:“我其实都记得,可是听的人多便紧张,一紧张就……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无名与程怀宝无语,从不知畏惧紧张为何物的他们自然无法理解小钟口中的那种情形。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小钟脸色大变,脸上混合了慌张与畏惧的神情,额头已见汗影,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那副可怜的模样让程怀宝看着就有气。
“哐当”一声巨响,伙房的两扇门被人踹开,呼噜噜进来**个僧人,各个脸上皆是骠悍之气,若非脑袋上清清楚楚的戒疤,只怕会被人当成秃头的强盗。
圆觉走在最后,一指无名道:“便是这个不开眼的小道士放出的那等狂言。”
打头的一个瘦高和尚沉稳道:“小道士,若早饭没做好,便让那三百多名参加大会的同道饿着这话可是你说的?”这和尚年约三十,满脸精悍之气,高高鼓起的太阳穴以及眼中若隐若现的精芒显示,他是个高手,一流高手。
无名自然不晓得这和尚的来头,淡然至极的点点头,甚至不屑于一答。
第三十九章 小钟(二)
这瘦高和尚来头可是不小,法号渡乱,十年前初出江湖便创下了擒龙僧的威名,成名绝技便是园守寺威震江湖的绝学七七四十九路擒龙手,现任戒律院四大执事之一。
值此江湖上史无前例的盛会期间,园守寺对于寺内治安异常重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这脸面可就丢大了。尤其是饮食方面,更是关系重大,才会以寺内的正式弟子作为监工,派往各处伙房。
胖和尚圆觉跑到戒律院告状后说有人在伙房闹事,戒律院立刻派出渡乱这等高手前来解决。
圆守寺的戒律院与玄青馆的规法殿性质相仿,皆是执掌本派刑罚的地方。圆守寺的戒律院首座乃是了洪大师,下设四大执事,每个戒律院执事皆是武功高超可独当一面的高手,渡乱乃是四执事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四执事每人还下辖三十名执法弟子,可说权力极重。
渡乱毕竟有些见识,立刻看出了无名的不凡,尤其是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可说闻所未闻,心中便多了分谨慎,口气稍缓,问道:“你们二人是哪派弟子?”
程怀宝心叫:“完了,一问出身便没戏可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无名答说是玄青观的,渡乱面色又是一变,要知道玄青观天下第一大派的威名可不是假的,虽然自逍遥子逝去后威名稍坠,然虎死不倒威,对于高手辈出的玄青观,没人敢于小瞧。
没等渡乱反应过来,程怀宝已自走上前去,将怀中那面乌木佛牌掏了出来。
渡乱一见佛牌,登时恭敬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得了方丈许可在寺内寻人的两位玄青道友,如此说来,这个火工小和尚便是你们要找的人了?”三天的寻人,已让无名与程怀宝玄青两位小祖宗的名声传遍了圆守寺,对于这两个年纪轻轻,辈分却高得吓人的小道士,所有人皆充满了好奇。
无名与程怀宝同时点头,程怀宝道:“昨晚上咱们肚子饿了,便到这里找些吃的,赶巧了竟寻到了要寻的小钟,一时激动便与他多聊了一会儿,故此这早饭没有做好实在怨不得小钟,要赖便赖咱们俩个吧。”
亮出了玄青两位小祖宗的身份,加之有方丈的乌木佛牌在身,事情自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三百等着早饭的江湖同道倒是也没挨饿,全寺近两千人一人少吃几口,也便将他们的早饭省了出来。
不顾小钟的反对,无名与程怀宝强将他拉至自己二人的斋室,想了解他在圆守寺十一年来的境况。
小钟虽仍想到伙房做饭以弥补自己今早的错误,奈何架不住无名与程怀宝两人的蛮力,他本是性格软弱之人,便也未再坚持,跟两人讲起了自己在圆守寺的日子。
小钟其实不笨,无论佛法武功皆学得挺快,坏就坏在他懦弱的性格上了。
小钟的身世也确是可怜,自幼丧父失母,与爷爷相依为命长大,五岁那年便赶上了那场特大旱灾,走上了流浪乞讨之路。自家乡到西安,整整走了近五个月,整整五个月都是在人的白眼与喝斥甚至是拳脚下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除了无名与程怀宝这等天性特异之人,只怕寻常孩子都会形成小钟这等怯懦畏缩的性子。
虽然他的佛法学得很好,可是每到长老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