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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刘谦益毕恭毕敬地低头应着,转身退下了。
齐云灏枯坐半晌,挺拔的剑眉不自觉地深锁着。
瑾嫔——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地厌恶那个女人。刚入宫的时候,因着她是秦相的孙女,且又生得娇柔妩媚,他曾宠爱过她一段时间。然而,越是与她接近,她身上的刻薄与虚荣便越是让他心生疏离。
最让他不能原谅的是,她竟然还使用伎俩引他入彀,以期怀上龙种、母凭子贵……。哼哼,现在这个女人终于达到她的目的了……
齐云灏烦闷地站起身来,慢慢向寝宫走去——好在他有霁儿,只有他的霁儿没有心机和算计,纯净得仿佛山间的清泉。
“吱呀——”寝殿的门应手而开。
“恭贺陛下。”清冷的声音仿佛坠落玉盘的冰珠,铮铮地刺激着他的耳膜。眼前的女子衣饰齐楚,盈盈地跪倒在御塌前。
齐云灏收住脚步,错愕地望着她眼中浮动的冰冷笑意。
“霁儿,你这是……”
梅雪霁讥讽地扬起眉:“瑾妃娘娘喜怀龙脉,接下来想必应该举国同庆、大赦天下了吧?”
齐云灏眼眸中的光彩霎时熄灭,他走到梅雪霁的面前,伸手搀了起她:“你何苦讥讽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心里……。”
梅雪霁挣开他的手,双目中泪光一闪,嘴角又展开了一丝冷笑:“陛下的心莫测高深,岂是我这种凡尘女子所能揣摩的?”
齐云灏深深地凝望她,许久默不作声。
梅雪霁轻叹一声,缓缓地转过身去:“霁儿不敢再搅扰陛下安歇,今晚还是去西殿睡吧……”说着就要起步,忽听身后疾风骤起,她被一双坚实的臂膀不由分说地搂在了怀中。
泪,在这一刻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在面颊上汹涌。她闭上眼,听凭温热的泪水涌入唇角,让苦涩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至心头。
“霁儿……”耳边传来他沉痛的声音:“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只愿君心似我心(三)()
梅雪霁抬起头,眼眸中清亮的泪让他的心猛地一抽。
“请陛下放了我,因为我要的东西……您给不起。”
寝殿中霎时静谧下来,静得只听到齐云灏低沉而悠长的呼吸。良久,拥着她的双臂无力地垂下,他转过身,缓缓地朝寝殿外走去。
重门深掩,隔开了他轻若虚无的叹息。
梅雪霁颓然倒在床上,泪水默默地濡湿了碧蓝色的羽缎靠枕。
差一点,她就在他的柔情攻势下屈服,抛开先前的种种不甘,情愿留在宫中一辈子做他的女人。然而,命运却朝她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逼得她不得不从迷梦中清醒,逼得她不得不承认——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齐云灏全部的心。
瑾妃两个月的身孕究竟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两个月前,应该就是她偷跑出宫的那段时间吧,身为皇帝的他宠幸自己的妃子,原本就是顺理成章、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他深吻她的唇也曾吻过瑾妃,她的心就却痛得仿佛针扎刀剜一般?
深夜的皇宫,万籁俱寂。唯有太液池拍岸的涛声闷闷地传来,一阵、一阵,仿若人心中难以平复的思绪。
榻前折枝云纱宫灯中燃着的红烛跳跃闪烁着,对面床头上的金箔雕像在火光中亮得耀眼。那个木雕皇后盈盈地浅笑着,目光中带了几分讥嘲。
梅雪霁懊恼地翻了个身,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我可笑吗?爱上了皇帝,却又无法接受他的三宫六院、为了他临幸其他的女人而妒火中烧,和宫中那些争妍夺宠的妃嫔又有什么区别……
叹息和辗转持几乎持续到天明。
翔鹜宫寝殿的绣塌前,低垂着层层的销金幔帐。菀柔公主齐云萝斜倚在靠枕上,身上的一袭水红色冰纱短袄在四周青莲色纱幔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妩媚。
此时,她正唇角带笑,低头凝视着自己微露在冰纱衣袖外的一段皓腕,那上面交错缠绕着一红、一绿两根丝线,丝线的另一头长长地拖过了幔帐,被捏在梅雪峰的指间。
从她倚靠的地方望过去,透过窗幔上薄丝细绣的一朵金色莲花,依稀可以看见梅雪峰青灰色的身影。仿佛已过去半支香的时间了,他却依旧捏着红绿丝线一言不发——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她却可以想象此刻他的脸上必定布满了一筹莫展的阴云。
嘻嘻,纵然他诊脉直到天明,想必也断不出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吧?说到底,她的“病”只有她自己清楚——平白无故地;她心里住进了一个人,这个人至诚坦荡、却又生性淡泊;这个人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思念,仿佛一粒石子投进了十七年来静谧如镜的心湖。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如此渴望、却又如此害怕见到一个人,心里眼里满是他的影子。这种感觉是如此恼人,却又如此甜蜜,搅得她坐立不安、夜不成寐……。
“哎……”她轻轻地叹着气,缚着丝线的手腕也随着叹息微微一抽。那一头,梅雪峰立即感觉到红绿丝线的颤动,略带吃惊地抬起了头。两道清亮的目光投射过来,纵然隔着一道纱帘,她的双颊依旧被他的凝视而灼红了。
蓬山此去无多路(一)()
有一丝甜蜜的感觉在心头游荡,她的唇角不由噙了一弯浅笑——不知他猜到没有?她所谓的“玉体欠安”,不过是为了想见他而编撰的拙劣理由……
正思忖间,却见梅雪峰缓缓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红绿丝线交到了身旁的宫女手中。
伫立在绣塌前的翔鹜宫总管明琪急忙迎上前去,客气地问道:“梅太医,殿下的病情无碍吧?”
梅雪峰苦恼地摇了摇头道:“恕在下无能,依脉象看,实在诊断不出公主殿下究竟身患何病。”
拼命吞下即将冲喉而出的一声笑,明琪掩饰着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伸手向梅雪峰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不管怎样,还是请梅太医开个方子吧。”
梅雪峰随着明琪来到书案前,提起紫毫思忖了半晌,埋头写了方子递给明琪。
“在下所开的无非是一些清补的药材,烦请煎成汤剂让殿下早晚服用,好歹聊胜于无。”
“多谢了。”明琪含笑接过。
有宫女奉上香茶,梅雪峰端过来搁在了案上,起身作揖道:“太医院还有些俗务,在下先行告辞。”说完便提了医箱要走,明琪正待挽留,忽听得身后销金幔帐里传来一声低叹。
“梅太医果真事繁至此吗?”
清脆的环佩声“叮当”作响,梅雪峰回过头去,却见一只纤纤素手拨开了重重帷幔,菀柔公主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青莲色的绣金纱幔之后,衣上如水的嫣红染上了她清丽明媚的面庞,一双清澈的杏眸深凝着他,目光坦荡而热烈。
只一瞥间,他便心跳加速,脸上更是火烧火燎地烫了起来,免不得手扶案几垂下头去,双眼盯紧了鞋尖前的一块地面。
环佩声步步逼近,纵使低着头,眼角的余光依旧可见一角月白色的褶裙仿佛一只粉蝶向他翩然而来。
“参见公主殿下。”他窘迫地躬身行礼。
齐云萝停驻了脚步,凝视他的目光盈盈欲诉。整个翔鹜宫霎时宁静了下来,宁静得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许久,只听得齐云萝轻轻地笑了:“莫非,梅太医真的诊断不出我得了什么病?”
“臣。…。。臣无能。”
齐云萝勾起唇角转过头去:“那么,依你所见,我是无药可医了?”
梅雪峰高大的身形一挫,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眼前的齐云萝依旧笑魇如花,璨若星辰的眸子里却浮上了一抹淡淡的泪光,漆黑如墨玉般的双瞳间晃动着的全是他的影子。
仿佛一阵风拂动了竹稍,梅雪峰的心也在她含泪的注视中猛缩了一下——他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近日来菀柔公主频频得“病”,而且每次必然指定要宣他入翔鹜宫诊脉,这些令他困惑不解的疑团在此刻豁然开朗……原来,在公主殿下的芳心中,竟然缠绕了对他的情丝!
蓬山此去无多路(二)()
这个答案令他的心砰然而跳。自从初遇以来,公主殿下春华般的芳容便印上了他的心。但是,它毕竟如同天上皎月投下的影子,淡淡地在眼前照彻着,可望而不可即。
他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从未痴想过不可企及的缘分。入宫原是不得已,生性散淡的他向往的还是无拘无束的民间生活。如果不是为了霁儿,他岂肯把自己投入这牢笼般的深宫!
也许,等霁儿在宫中安定了下来,他便可以辞去太医院的职务重回花山县,过上父亲曾一生梦想的日子……。
他的的计划里没有公主,而公主的生活中也不该有他。他们如同云和泥,永远不会有交融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臣不才,恳请殿下另觅良医。”他淡淡地说着,向后跨了一步,毕恭毕敬地施礼告辞。
菀柔公主望着他清俊的背影消失在紫檀镶大理石的屏风之后,两颗强忍的泪珠终于顺着面颊滑落,沁入她含笑的嘴角。
原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殿下。”耳畔传来一声轻唤,她回过头去,却见明琪正担忧地望着她。明琪自十四岁入宫便被母后安排来服侍她,五年来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侧,她的这点心思想必早被他冷眼看透了吧。
明琪递过来一块云丝娟帕,看着她抹去腮边的泪痕,方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奴才见梅太医临行前目光闪烁,想必并非对您毫无眷恋。也许,他是碍于身份不敢逾越吧?”
齐云萝不置可否,默默将梅雪峰方才开的一纸药方攥紧在手中。
“殿下,”明琪凑近她,“奴才想起一个人,倒是可以助殿下完成心愿。”
“谁?”齐云萝看着他微微一愣。
明琪对她眨眼,脸上绽开了大朵的笑:“掬月宫的梅小主。”
齐云灏纤长白净的手指捻起一粒漆黑的滇玉棋子,轻轻地搁在了水晶棋盘上,一双含笑的眼睛带着精光向对面扫去。
右丞相秦舒目视棋盘沉思了片刻,不由得抚须而笑:“哈哈,陛下好才思,老臣又落败了!”
“是吗?”齐云灏看着他微微一笑:“朕怎么觉得是丞相故意输给了朕?”
秦舒立起身来,拱手正色道:“臣不敢,陛下天纵英才,老臣佩服之至。”
齐云灏淡淡地颔首示意他坐下。立时有绯衣太监躬身趋上,撤去棋盘,换上芳香四溢的清茶。
“丞相可知今日朕召你来御书房的目的?”
秦舒正眯着眼品尝白玉莲纹茶盏中的新茗,忽听得皇帝的声音凛然传来,手蓦然一抖,赶紧放下了茶盏。
蓬山此去无多路(三)()
“这……。老臣揣测,陛下召老臣前来必是为涪县的蝗灾吧?”
齐云灏面色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不仅是涪县,令朕头痛的还有东南的海堤。工部上的折子说,沿海一带的堤防已有多处坍塌断裂,若是风浪加剧,只恐过不了今夏这一关。”
“老臣记得……”秦舒唇角轻舒,眼中流光一闪,“当时奉旨督建海堤的,正是太傅刘奉台。”
齐云灏长眉紧蹙,口气中带了三分不快:“当年的渎职之责朕必会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