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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眉也不急,慢慢的开始讲。在过去,黄河两岸行船走水的人,其实就是江湖人,各种各样的人,从事各种各样的营生,久而久之,就会有一些利益团伙出现,有的是家族,有的则是关系密切而且特殊的人。这些人没有共同的目标,各自为政,一家占据一块地盘,跟占山的土匪差不多。
那些事儿发生在什么年代,八字眉也没说明白,总之是很久了,那时候,河凫子七门已经出现,当时的七门非常团结,他们只巡河镇河,不捞水货,也不跟人争什么利益,所以黄河滩上的大大小小的帮派也不为难七门,相安无事。
有一年,从西边来了一些人,具体从哪儿来,没人知道,反正一提起这些人,都会用〃从西边来的〃来代称。那是一些神神秘秘的人,尽管人数少,但是非常厉害,而且相当狠,在黄河滩上杀了两年,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都杀怕了。那个年代里,什么教条王法都是虚无的,在黄河滩混,谁的拳头硬,那就是铁板钉钉的王法。这些人杀的那些帮派闻风丧胆,最后又把他们归拢起来,然后根据情况,分出了三十六旁门。
其实,三十六旁门里并不是准准确确的就分了三十六门,那是一个统称,那些西边来的人用各种手段划分了三十六旁门之后,只交代给他们一个任务,就是灭掉河凫子七门。
〃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你也是七门的人,对祖上的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八字眉咧着嘴,道:〃你觉得七门的人都是吃素的?〃
河凫子七门一向不跟任何人联手做事,独来独往惯了,如果跟三十六旁门比起来,那么七门的人数是很少,不过就因为人少,行踪才更加隐秘。那些西边来的人肯定已经料想到了,要彻底灭掉七门,不是三五年就能完成的事,所以才会划分三十六旁门,把这件事长久的进行下去。
〃三十六旁门,当家主事的叫做头把,西边那些人划分了三十六门后就不见了,他们推出来的头把,是黄沙场的胡家。〃
黄沙场,一般指的是在沿河两岸采砂的团伙,采砂的利润低,但是常年都有进项,不跟其它捞水货的人一样,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黄沙场除了采砂,遇到水货的时候也不会放过,在过去,他们还跟南方的盐商有交易,所以黄沙场是最有钱的。有钱就会有势力,胡家能被推做三十六门的头把,并非没有道理。
三十六门其实跟河凫子七门一样,在刚刚出现的时候,有一种严格的约束,头把的命令必须执行,是个比较完整的整体。蛇篆刀,是西边来的那些人留给三十六门头把的东西,是一种权力的象征,门下有人违抗头把的命令,随时都可以用蛇篆刀把他们做掉。
三十六门刚刚出现的时候,几乎把七门逼的没有活路了,那么多人每天什么都不做,就搜寻七门的人,一旦找到就马上杀。如果放到别的人身上,被这么多人追杀着,可能早就顶不住了,会背井离乡。但是七门的人始终坚持不懈,不管形势多严峻,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条大河,依然按着祖上的规矩,巡河,镇河。
所以说,三十六门的蛇篆刀,跟河凫子七门是绝对的死对头,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十六旁门完全变成了一个虚名,但是对于七门来说,那些往事是不能忘记的。
听完八字眉的话,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感觉我跟老刀子呆在一起比较奇怪。本来,我对老刀子就比较戒备,一旦了解到这些往事,心里的抗拒就更强烈。
〃你小心着点。〃八字眉接着道:〃那老家伙,是黄沙场胡家百年都不出一个的血眼。〃
据说,黄沙场胡家当年的祖屋,是修在一片道馆的遗址上的,那座道馆,俗称仙人观,传闻是三丰真人赴元大都的时候途经的地方,他在哪儿盘桓了一段日子,从此以后,这座仙人观就成了一处人尽皆知的场所,是唯一能在黄河两岸跟龙王庙抢香火的圣迹。仙人观后来毁于战火,黄沙场胡家占据了道馆的遗址之后,每过上一两个甲子,家里的子孙中,就会有一个〃血眼〃诞生出来。
第五十二章 致命沙扑
八字眉一说〃血眼〃,我立即想到老刀子在逼走老太婆时双眼中迸发的淡淡的血光。所谓的血眼,跟我们陈家子孙眼皮下都有膜,能在水里视物一样,是一种异像。血眼被各种各样的传闻传的很邪乎。据说天生血眼的胡家子弟,从很小的时候就要抱着到坟地里去生活,看各种各样的〃脏东西〃,那种先天性的异能就会被慢慢的激发出来,等到长大成人,血眼完全成型,百邪不能近身。这种人是走水时一等一的人选,所以每到黄沙场胡家诞生血眼的时候,就会迎来家族中又一次鼎盛时期。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八字眉看我沉吟不语,接着道:〃那老家伙的血眼你没看见?还是他手里的蛇篆刀你没看见?〃
〃你先闭嘴!〃我打断八字眉的话,在清理思路。这家伙估计说的十有**是真的,老刀子是不是血眼,是不是河务局的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得提放他。我最关心的,还是七门里头的事。当年从〃西边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为什么对河凫子七门这样痛恨?还有那尊莲花木像是怎么回事?那长胡子老头儿,是当时七门老祖爷遇到的老头儿吗?
这些问题得不到答案,想的我头晕脑胀。我有点后悔,为了追击八字眉,把七七留到了亦甜身边,现在就必须要回老刀子哪儿,一旦回去,我不知道能不能再次顺利脱身。八字眉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嘀嘀咕咕,让我很心烦,但是我心里总觉得,老刀子不是那种邪气的人。尤其是亦甜的身影,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她的笑容是那么纯真,会是坏人?
〃和你商量个事吧小老弟。〃八字眉在旁边又插嘴道:〃天快亮了,河滩要涨水,咱们一直呆着也不是办法不是?不如这样,你解开我手上的绳子,我们两个先从这儿走,另外,那根木棒子,还给我成不成?你要什么东西,可以直说〃
〃赶紧给我拉倒吧!〃我想了想,总不能在这儿真杀了八字眉,但也不能这样轻易放他走。河滩开始涨水,我把八字眉朝旁边拽着走了一段,心里打定了主意,肯定是要回去的,至少要把七七带走。
〃小老弟,真的,肚子痛〃八字眉又在旁边哼哼唧唧道:〃放我去解个手。〃
〃解毛!拉你裤子里!〃我想着八字眉之前差点把我们都给收拾了,心里就冒火,站起身朝来路那边望了望,如果老刀子他们那边没有什么大问题,一路顺河岸过来找我的话,双方距离应该不会太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后腰上猛的一沉,被一股很大的力量嘭的撞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前扑着摔倒在地。转头一看,八字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挣脱了手上的裤带,他两条腿都受了伤,跑肯定跑不动,但是在我摔倒的同时,他呼的伸出手,用力抢过我手里的莲花木棒,紧跟着在脚下的泥水里一划拉,一头扎到沙地里。
我根本没料到这家伙还会有这一手,翻身爬起来追了几步,但是八字眉整个人已经完全没入了沙地,没有一丝痕迹,河水渐渐淹过了脚面,我不敢追的那么紧,唯恐会突然遭道。所以追了那么一会儿,就慢慢停下脚步,准备放弃。
陡然间,我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头皮微微感觉发麻,就好像某个地方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的注视我,又好像背后跟着什么东西,总之非常让人不安。一种危险的气息正无形的弥漫着,我连忙转头到处乱看,却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种气息就像一片雾,挥之不去。
这样的感觉糟糕到了极点,我一步都走不动了,慢慢的后退,一边东张西望。大概那么两三分钟时间,八字眉突然就从十几米外的沙地里跳了出来。
〃快〃
他挥舞着手里的木棒,就张口说出一个字,然后呼的重新陷到沙地里。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想拿回那根木棒。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考虑,我犹豫了一下,拔脚就跑过去。
当我跑到跟前的时候,一下子惊呆的,八字眉没有完全消失,他的身子都在沙里,脑袋露在外面,仰头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多少生气了,很呆滞。
噗
一股鲜血从他嘴里慢慢的流出来,八字眉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他努力张着嘴,像是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八字眉的嘴巴越长越大,眼睛也睁的和鸡蛋那么圆,咯咯咯咯的声音接连不断,在还没天亮的环境下,听的人心里发毛。那根木棒就在沙地上,我弯腰把它捡起来,但是还没等站直身子,八字眉的脸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样,鼻子嘴巴耳朵哗的化成一股浓浓的血水,顺着渗到了沙子里头,只剩下一颗带着血丝的头骨,头骨上两个深深的眼窝子,像是两个黑洞,仿佛仍然还在注视我。
这一幕把我吓住了,之前感觉到的那种危险的气息一瞬间就紧张到了极点,我顾不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转身就跑。在我转过身的同时,突然觉得后面的沙地下,有东西猛的一翻,**的沙子带着水点,雨一样的打在身上。
头顶的月光把河滩照的白惨惨一片,我迈步猛跑的同时,一下子看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很大的影子。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一张好像席子一样的东西,卷动着从沙子下面翻了上来。
那一刻,我的心顿时就沉到脚底板,感觉后背一阵刺骨的寒意。那东西是什么?如果我没记错,肯定是遇见〃沙扑〃了。
〃沙扑〃绝对是整片黄河滩走船人的噩梦,遇见各种脏东西,还有应对的办法,但是遇见沙扑,除了逃跑,然后等死,就没有第二条路走。这是一种像席子一样扁平的东西,最大的沙扑展开之后能有两丈宽,最喜欢隐藏在浅滩的泥沙里,只要有人从附近经过,会被一下子卷住,很短时间里就被沙扑强腐蚀的体液融化。三中全会刚刚开完的时候,省里有一位领导下来视察,专门巡视了几段位置比较重要的河堤,那领导估计也是土生土长的河南人,对黄河滩很亲切,但是在某段河道视察的时候,距离人群二十几米的浅滩上突然翻出来一只沙扑,负责警卫的人过去拦,沙扑一卷,等再展开的时候,卷进去的人就只剩下一堆骨头。最后死了四五个人才把沙扑赶走。
我没有别的念头了,转身就跑,身后的沙扑身子一伸一张,像一个圆筒一样在后面跟,它太大了,四五米长的身体,稍稍一动就撵过来一大截。我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臭气,心乱如麻。没有人能单枪匹马的对付沙扑,我估计老鬼和老刀子那样的人可能还有希望,但是我不行。
我跑的非常快,沙扑也追的非常快,这是活生生的东西,脖子上的镇河镜不起一点作用。跑了那么一百多米,身后的沙扑距离我只有咫尺之遥,我甚至能感觉到它身体卷动翻滚时发出的腥风。
要死了么?在恐惧的同时,我突然有点悲哀。当时,我还很年轻,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死亡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至少我知道,如果死了,可能很多事情我再也做不了,很多人也再也见不到。
我感觉自己真的是逃不掉了,速度跟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