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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自己老婆那件事,金宝再也不敢怠慢了,做事很用心。他给我指明了方向,然后提着灯走到村子西边的空地上,七八十号换了白衣服的人仍然在等。金宝在人群前一声吆喝,那些人就和一群失去了灵智的躯壳一样,晃晃悠悠的跟着金宝,一路走到水洼旁的洞口,一个挨着一个的钻了进去。
看完这些,我浑身都在发抖,那种诡异是言语形容不出来的。我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在我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金宝喊了我一声。
“水伢子。”他低头想了想,道:“要是以后,你能见到你爷,和他说一下,放我们一家一条活路,我没什么,娃还小,他不能跟我一样,一辈子被栓在这儿。”
“放心,我会说,金宝,好好的,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快走吧,天快亮了。”金宝对我摆摆手,他有点不舍,但还是咬着牙,挥手让我快走。
在这个荒村里差不多停留了一夜时间,我不知道排教的人还有没有守在村口,按着金宝指的方向,我一路小跑着离开,沿途还能看到很多低矮的小草房,我一口气从村西头的空地跑到了东边,等到将要离村的时候,天色正好蒙蒙发亮。
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很远,一直离开村子,才放缓了脚步,停下来擦擦头上的汗。当我无意中回头眺望已经走出的荒村时,目光瞬间就呆滞了,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嗡嗡的像是要炸开一样。
所有的草房全部都看不到了,在蒙蒙发亮的天色中,我看到的是一片乱坟岗子。无数不知道堆起来多少年的坟头,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惟独在乱坟岗子的边缘,竖着两间破旧的小草房,隐隐约约中,我仿佛看到金宝的身影,他正拿着一把镐头,在那些葬进来不久的新坟边上,用力的挖着。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昨天在一排排小草房看到的那些蹲在门边的人是怎么回事。那是荒村的村民吗?根本不是,那都是新埋到乱坟岗子的人,金宝要做的事,就是把尸体挖出来,赶到水洼下的地洞里,之后再赶到河里去。
这一夜的经历,我完全无法忘记,记忆犹新。前段时间故地重游,我特意到了那片乱坟岗子,乱坟岗已经不见了,彻底成了一片滩地,有人在那里种了大片的西瓜。当地人打开刚从地里摘的瓜,吃的淋漓尽致,当我看到鲜红的瓜瓤时,心里就一阵忍不住的恶心,但什么都不敢说,逃似的离开了。
在我离开乱坟岗子的时候,对脚下的路彻底迷茫了,但是心里的那个决定,却更加坚定。我得找到爷爷,在现在的我看来,寻找他,不仅仅是寻找我唯一的亲人,而且,同样也是在寻找一个答案。那些事情,只有找到他的时候,我才有可能弄明白。
我偷偷跑到昨晚的河岸,排教的大船连同我那条小船,已经看不到了。我失去了小船,又买不起新船,只能靠徒步行走在沿河两岸。速度一下子慢了很多,我走在河滩上,第一次感觉,这条熟悉的河,竟然那么长。
接下来差不多有十来天的功夫,我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不过也没有什么发现。这段日子里,沿河十几个村子,多多少少都出现了一些怪事,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但是更多的还是村子里养的家禽家畜,和疯了一样朝河里跑,拦都拦不住。这个月份里,上游的水大了,又时常下雨,快到黄河的汛期,村里人不敢下水去捞那些牲口。往往是过了一夜之后,那些跳河的牲口会重新从水里浮出来,不过都只剩下一张皮,血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这些事情把两岸的村民吓的不轻,平时经常走船的人都在家歇了,想避避风头。
我要一边走,还要一边找,所以走的慢,十多天时间,朝北走了约莫有一百三四十里,这里离小盘河已经非常远了。我觉得,这条寻找的路,我可能要走很久很久,三五天是不会有结果的,靠两条腿肯定不行。我没有多少钱,所以琢磨了两天,就打算和其它走船人一样,到河里捞一些东西,运气好的话,能捞到件值钱的水货,就能换点钱,购置条小船。
河凫子家里的祖训,靠河却不吃河,从来不会打捞水货度日,有时候捞东西,是迫不得已,大多数东西还会原封不动的丢到河里。我没有船,所以只能在岸边找个合适的地方,搭一个木头架子,然后安个小绞盘,把网撒下去。那种地方最好是临河的山崖,地势比较高,方便操作。我又走了两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那是一段临河的山崖,很低,不过足够了。
我兴冲冲的就朝河岸的崖边走,先爬上去,把大致的情况熟悉一下,但是刚刚爬到崖顶,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那还是尸臭,臭味浓的几乎能把人顶个跟头。我赶紧就遮住鼻子,心里一晃,猛然就想起这片临河的山崖是什么地方了。
晾尸崖,肯定是一个晾尸崖。
黄河两岸没有义庄,有时候走船的人出于好心,顺手把河里的浮尸捞上来,放到河滩上,等着死者家属认领,但一些尸体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家里人一时半会找不到这边儿,尸体又不能长时间停放在河滩,所以放几天无人认领之后,就会被搬到比较高的崖壁上挂着,这样不会影响走船人正常出入河滩。
我心里暗道晦气,被熏的想吐,顿时就打算放弃这个地方,转身想走。但是还没等真正调头,我突然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临河的崖边水声很大,已经开始进入汛期的河,水位猛涨,河水翻滚着拍打到岸边,水浪滔滔。但是那阵奇怪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从崖壁传过来,清晰可闻。
我仔细听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就觉得,那好像是指甲在挖挠石头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听的人牙根子发痒。
第四百四十一章 化为尘土
那个蹲着的人没有转身,但是就像农村的小脚老太太那样,蹲在地上背对着我,一点一点的挪动。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差点被门槛绊倒,手一晃,触到放在墙边的一把铁锹,随手就拿了起来。
咯咯嘣嘣
那个人身体僵直着,一点一点的背对着我挪动,我听到一阵骨节爆响的声音,立即把铁锹举了起来。这时候,这个人的脖子来回扭动了几下,然后慢慢侧过脸,他只侧过一半就停住了,我看见他的脸几乎也是僵的,和罩着一层人皮面具一样。
紧接着,他的两条胳膊开始慢慢的朝上抬,动作非常怪,看的我头皮一个劲儿的发麻,紧紧握着手里的铁锹,大吼一声,冲过去抡圆了就朝他拍。那个年头的东西,都造的很实在,家里的铁锹面宽厚重,锹把是两米长的白蜡杆,一铁锹抡过去,锹面结结实实拍在那人的脑袋上,邦的一响,一下子就把他给拍倒在地。
轰
那人在倒地的一瞬间,一群黑压压的影子就从他身体各个部位钻了出来,全都是老鼠,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成了老鼠窝。我踮着脚尖,想避开这些东西,但是那些老鼠钻出来之后并没有逃走,而是围着那个人滴溜溜的打转。那一刻,我才隐约意识到,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家里的人,应该是已经死了。
在我盯着那个人的时候,一条很大的长虫,从他怀里慢慢的游了出来。七七察觉到了屋子里的异动,跑到门边一看,拉着我朝后退了退,然后取出那根小竹管,啾啾的吹起来。那声音让屋子里的老鼠长虫开始躁动,但是还是绕着尸体不肯离开,七七的脸慢慢憋红了,啾啾声越来越急促,终于,一屋子老鼠嗖嗖的开始朝外跑,那条大长虫也晃晃悠悠的爬了出来。
我丢下手里的铁锹,跑进屋子,从墙根踩着柜子爬上横梁,但是横梁上的那只盒子已经不见了,只在灰尘上留下一个印儿。我的身子一晃,差点从上面掉下来,这个东西是老鬼几次交代的。不由自主的,我就把目光投向那具尸体身上,只有这个人进过堂屋。
我蹭蹭的爬下来,跑到那具尸体跟前,这个人进来的时间绝对不会太久,身上只是被老鼠咬的千疮百孔。我从来没见过他,大概三十来岁,样子很普通。当我离他很近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虽然已经死掉了,但是双手死死的抱着盒子,搂在怀里。
看着我就觉得很渗人,这人的两只手被老鼠啃的斑斑驳驳,十根手指上的皮肉几乎都让啃光了,白骨森森。然而他的手抓着盒子,抓的非常紧。我用力拿都拿不下来,最后掏出刀子,硬把他几根指骨给撬断了,才掏出那只盒子。
那只硬的和铁一样的断手还在盒子里,我松了口气,东西总算没有弄丢,但心里隐隐一阵后怕,家里已经被人发现了,如果再迟来那么一步,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我感觉这里不能久留,拿了盒子就想先走了再说。
七七在外面啾啾的吹着竹筒,把那些老鼠引到了墙边的洞里,我带着她朝大门走去,但是还没等跨出门,就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暂时看不到是谁来了,然而那些人的脚步非常快,而且离大门已经很近。我顿时就不敢再走了,拉着七七重新退回来,在院子里左右看了两眼,翻墙逃走也来不及了,别的地方藏不住人,犹豫了一秒钟,最后还是迈步跑进堂屋,然后躲到墙角一堆杂物后头。
整个村子都是空的,来的人没有任何顾忌,推门就进来了。我看不到他们有几个人,但是能听到对方在院子里翻来翻去的找,找完院子又找屋子,那具尸体留在堂屋,一下就被人发现了,至少四五个人涌进来,蹲在尸体旁边看来看去。尸体的脸还保存的比较好,几个人随即就把他认出来了,冲着外面道:“是马二!就是他!”
紧跟着,从外面又走进来三个人,尽管屋子里很黑,但是在对方走进来的时候,我的脑子轰的一下就大了一圈,感觉万分的不可思议。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的模样很好看,虽然到了这个岁数,但身段和小姑娘一样轻盈,年轻的时候一定俊俏的紧。她穿着一身红衣,英姿飒爽。在她身后,站着排教的小九红,依然那么冷傲。
让我感觉不可思议的,并不是小九红突然出现了,排教在针对河凫子七门,找到小盘河村,这不足为奇。但是那个红衣服女人呢?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应该就是红娘子。
这可能吗?我完全转不过弯了,之前老鬼跟红娘子恶斗了一场,连续命图都用上了。但是他虽然吃了大亏,却杀掉了红娘子。老鬼那种人不可能说谎,他既然说了红娘子活不了,就肯定活不了。因而,在我的印象中,排教的红娘子已经是个死人,可她怎么还能好端端的出现在这儿?
“他,死了?”
在我思索间,红娘子慢慢问了一句,她的声音不高,有点冷,然而却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淡淡的威严。
“大排头,马二是死了。”有个汉子恭声答道,排教的大排头在门人心里如同神明一样。听到这儿,我的疑惑顿时就浓的化不开了,这必然就是红娘子,她真的没死?我不相信老鬼会判断失误,但是红娘子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我该怎么想?
在我的印象里,续命图是唯一能让人有第二条命的神物,那是七门老祖爷用命换来的东西。就连河凫子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