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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事-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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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咋地啦?〃老蔫巴看着我背上的老鬼,赶紧就和雷真人并排手接过去。

    〃赛华佗呢!快!快喊他出来!〃我擦着头上的汗,在屋子前后看了一眼。老蔫巴一溜烟跑到那边的小伙房里,把赛华佗揪了出来。

    〃伤的太重!〃赛华佗看了看老鬼,在手腕上摸摸,又翻开眼皮子,眉头立即皱成了一个疙瘩:〃难救!〃

    〃想办法!救他!〃我脱口就冲赛华佗喊,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能救老鬼,我情愿豁出一条命,我还有续命图,但老鬼,除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他还有什么?我说着,就感觉流了一路的泪水还是无穷无尽,央求道:〃救救他〃

    〃能救就救救呗,可怜的。〃老蔫巴也在帮着求情。

    〃不是不肯救,实在没把握!他这个已经不是普通的伤,就剩下一丝气,真的没把握!〃赛华佗叹了口气,转头看看我,道:〃这个人命硬,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熬到这时候,已经不易了。〃

    〃就算有一点希望,也要救!〃

    〃我能试试,但是〃赛华佗为难的看着老蔫巴,道:〃得用吊命汤先吊着他这口气。〃

    赛华佗说的吊命汤,是中医里面比较特殊的一味救命药。传统的中医认为,病人进补,无论是刚刚生产过的孕妇,还是大病初愈的病号,进补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避免补药太猛,继而伤身,那就是所谓的虚不受补。但是这味吊命汤就用整枝的老山参,熬出人参精华,伤的再重,病的再重,服了吊命汤,多少都能熬上一时三刻,这种药也叫做〃独参汤〃,过去有钱人家里有人要过世,临终前就用独参汤吊着一口气,等着赶回家奔丧的人能再见上一面。熬吊命汤的老参至少得长上百年,赛华佗这里没有那么好的参。

    望着赛华佗的目光,再一听吊命汤,老蔫巴立即就明白了什么,捂着自己的胳膊,道:〃干哈!瞅着俺干哈呢这是。〃

    〃他要吊命汤先吊着一口气,现在再跑出去寻合用的老参,已经来不及了。〃赛华佗的头上也开始冒汗,道:〃所以我说,难救!〃

    〃这是干哈呢,这是干哈呢〃老蔫巴捂着胳膊也为难起来,迷迷糊糊的眼睛瞅瞅我们,又瞅瞅我背上的老鬼。

    噗通

    弥勒一下子跪到老蔫巴面前,咚咚的磕着头,一边磕头,一边哭着对老蔫巴道:〃求求你!救救我爷!我知道,这么做不公,就是求求你他今年七十了,受了一辈子苦,求求你,我做牛做马都行〃

    〃这个这个〃老蔫巴难为的要死,他是一株已经成了人形的老山参,做一碗吊命汤,只要取他身上一截就够了,但是老参也不是神仙,身上切掉一截就少一截,永远都不会再长出来。

    〃求求你!〃弥勒磕的额头流血,他可能晕了,也完全没有办法,一把掏出身上的刀子:〃我的命不值钱,求求你救救我爷!我死在这儿,没有怨言,一命换他一命〃

    〃快起来快起来,俺要你的命干哈呢。〃老蔫巴想拉弥勒起来,但是弥勒跪着,就和膝盖生根一样,老蔫巴滴溜溜在周围来回转了几圈,一跺脚:〃俺最看不了忠臣孝子掉眼泪儿,来吧来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老赛,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奔到灶台,赛华佗拖出一口药锅,架在火上,老蔫巴举着刀子,手一个劲儿的哆嗦,但是最后,还是咬着牙,一刀剁了下去。

    伤口没有流血,半截胳膊噗通掉进了药锅,那截胳膊转瞬间变成一截飘着药香的老参,老蔫巴丢下刀子,晕头转向,雷真人赶紧把他扶住拖到一边。

    千年的老参入锅,药汁很快就变的黄灿灿,赛华佗把这碗吊命汤给老鬼灌了下去,然后开始救他。我们站在屋外不停的走来走去,焦灼不堪。老鬼在回到河滩之前,可能已经受了重伤,新伤旧伤加在一起,果然和赛华佗说的一样,非常严重。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去的,就是不停的走,整整半天一夜过去,赛华佗才打开了屋门。

    〃怎么样!〃我和弥勒马上迎了上去。

    〃他身上的伤,有些是皮外伤,那些不值一提,有的伤太重,后脑还进了铁砂子,取都取不尽,现在暂时救回来一口气,还得继续治,三五天怕是弄不好。〃赛华佗对我们道:〃做好心理准备,这个人后脑受了伤,就算救的活,可能也醒不过来了。〃

    〃什么意思?救得活也醒不过来?〃我说不上是酸还是痛,赛华佗的意思说的明明白白,老鬼能不能活,他无法保证,就算救过来了,老鬼也要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度过残生?他会像一块木头,没有知觉,没有感官,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那种感觉,其实比死掉更难忍。

    〃我还得忙几天,这个病人,当真棘手的很。〃赛华佗又叹了口气,道:〃你们去歇歇吧,年纪轻轻的,别把身子熬坏了。〃

    赛华佗转身进了屋,我说不出话,但又不得不说,安慰弥勒。弥勒的眼泪就没有停过,我理解他的心。

    〃爷伤成这样,回头,如果真见到我爹,我该怎么交代。〃弥勒说着,突然抬手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我们这做儿孙的,不争气〃

    〃这不是你的错〃我拉着弥勒的手,从在晾尸崖见到老鬼的那一刻起,我对旁门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此刻老鬼生死未卜,我已经压制不住了。

    他做错了什么?只是为了沿袭七门的祖规,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河凫子七门,庞家是最忠烈的一门!七门被人排挤压迫了那么多年,为了大河安稳,一直在退缩,在隐忍,但是忍到最后,忍出什么结果?

    〃这次,我要讨个说法,也要讨个公道!〃我暗暗默念着这一次参与围攻老鬼的旁门家族,心里的怒火在烧,但语气和目光一起冷了下来。

    〃不行,水娃,这不行!〃弥勒赶紧就阻拦道:〃这是庞家的事,我们七门从太爷那一辈就开始谋划,熬到今天不容易,我们得忍,大丈夫能伸能屈是条龙〃

    〃被人杀了爹娘,还要忍,那就不是龙了!是条虫!〃我心里火大,忍不住对弥勒喝道:〃长门当时为我是豁了命的!你忍,我不忍!你留下照看长门,我自己,杀到旁门去!〃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爷爷当时为什么因为爹的死而迁怒排教,失去之痛,会让人丧失理智。

    弥勒说不出话了,我一静,也觉得刚才的语气有点重,缓了缓,道:〃我们七门被人欺负了那么多年,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个公道,不讨回来,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水娃,你想怎么做?〃

    〃血债,只能血来偿!〃

    〃好!〃弥勒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情绪感染了,猛然一抬头,抹掉眼角一点残留的泪,道:〃你替我照看我爷几天,我出去一下,爷的伤还很重,都拜托你了!〃

    〃你要去哪儿?〃

    〃回头你就知道。〃弥勒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走的非常快,一会儿消失在茫茫一片雪地中。

    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但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他离开就有离开的道理。我不想那么多,全力帮着赛华佗去救老鬼。老鬼后脑进了铁砂,赛华佗用了所有办法,还是没能把全部铁砂取出来,残留下来的,是致命的隐伤,会一直折磨老鬼。

    就和赛华佗说的一样,老鬼始终没有醒过来,他可能还是有口气在,却像是活死人一样。我守着他,一守就是一天一夜,看着老鬼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身躯,还有那张因为消瘦而双颊深陷的脸庞,我就难过的无以复加。

    我恨三十六旁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谁,那种恨意甚至超过了对圣域和九黎的恨。

    弥勒一走就是七八天,这七八天时间里,我几乎没有怎么合眼,老鬼不醒,我心里那块石头始终都放不下。连着七八天下来,熬的有些难耐。外头的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几乎没有停过。守到大半夜的时候,困的想睡觉,就打开门出去透透气。

    打开房门的一刻,我呆住了,屋子外的大雪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纹丝不动的站在鹅毛大雪里面,几个人浑身上下已经落满了雪,却腰身笔直,任凭风吹雪落。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债血偿

    雪下的很大,猛然看到几个已经快要变成雪人的身影,我吃了一惊。但是我出来的时候,几个原本一动不动的人随即抖了抖身上的雪,我最先看见的是丑脸人,还有弥勒,他们不知道在雪地里站了多久了,却不知寒冷。

    接着,后面两个人也抖掉了身上的雪,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两个人的年纪跟爹应该是差不多的,一个低矮敦实,一个面庞白净,有点文邹邹的气息。他们慢慢走到丑脸人和弥勒身旁,四个人站成一排。弥勒离开了七八天,应该是去找他们了。

    丑脸人还是老样子,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后经过,我知道这个人虽然已经不是爹的外表,但胸膛里的那颗心,还是陈应龙的心。

    〃七门,庞,陈,唐,拜大掌灯!〃爹的嗓子是被什么烧坏的,声音永远那么低沉嘶哑,他站在原地,低低说了一句,紧跟着,噗通一下跪倒在雪地里。旁边的三个人也随即就跪下了,神情肃穆且恭正。

    〃拜大掌灯!〃

    七门的祖规,要是扯到了七门的公事,那么彼此之间没有亲属和血缘之分,大掌灯是七门领袖,是地位最尊崇的人,倒退回去几百年,规矩最严的时候,儿子做了大掌灯,老子见了面也要跪拜。

    我不敢受爹的礼,连忙躲开了,他们拜了拜,先后慢慢站起身。弥勒不多说话,带着那个粗壮低矮的汉子从我身边进了屋。我第一次见这个汉子,但是他的眉宇之间,隐隐约约有老鬼的几分影子。

    两个人走到老鬼的床榻前,低矮汉子当时就跪下了,不用多看,这绝对是条硬汉子,一头磕在地上,坚硬的方砖顿时碎了一块,他抬起头,眼睛里还是眼泪,忍着不让滴落,嘴唇来回开合了几次,才呐呐道:〃爹!儿子来看你了!〃

    这是庞狗子,传说中早已经被旁门围杀了的庞狗子。

    弥勒也跟着跪在床前,床上的老鬼没有动静,也没有反应,他如同熟睡了,但就在他如同熟睡般的昏沉中,他这辈子最牵挂的人,已经到了眼前。

    我说不上该替老鬼高兴,还是替他难过,他过去一直在念叨狗子狗子,为此伤感,然而当庞狗子真正来到面前的时候,他却看不到了。

    〃爹!〃庞狗子可能不太会说话,也知道老鬼听不到,喊了一句,再也说不下去,跪在地上默默的流泪。

    老鬼,这个可怜,又倔强的老头儿,我的视线顿时被泪水模糊,什么都看不见。我转头看看丑脸人,他还站在风雪中。老鬼祖孙三代第一次一起相见,也触动了我心底那块几乎留了半辈子的隐痛。我一步一步走过去,一直走到丑脸人面前。

    我的嘴唇在颤抖,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颤巍巍的喊道:〃爹〃

    那声音很小,脱口而出的同时就被风雪卷走了,但是丑脸人站的笔直的身躯随着这道微弱的声音触电般的一晃,两行眼泪顺着被烧的斑驳扭曲的脸庞流淌下来。

    看到爹的眼泪,那一刻,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孩子,迷失了很久,刚刚找到家的孩子。我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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