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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知道,所以妾身嫁过来的首要任务就是给侯爷冲喜。”
莫瑾言说着,缓缓抬眼,杏目被幽暗的烛光映得璀璨如银:“但如果连侯爷的面都见不了,身也近不了,又何谈冲喜呢?”
“所以,你专程过来西苑,就是要和本候圆房?”南华倾反问着,总觉得眼前的莫瑾言不像十三岁,反过来,三十岁还差不多,那目光,真真比自己还要沉稳半分。
“圆房”二字被反复提及,莫瑾言再自持,粉颊上也不自然地晕出了两团淡淡的绯色红晕,只“嗯”了一下,算是承认。
黛绿色的长袍衬得南华倾脸色愈加苍白,轻轻抬手,他实在无法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继续讨论“圆房”的话题,只得语气一沉:“对不起了,本候。。。。。。因常年病榻在卧,所以。。。。。。所以,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四个字一出口,南华倾就后悔了,因为他分明看到莫瑾言猛地一抬头,黑漆漆地眼眸中竟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怜悯,就像看一个街边乞讨的乞丐。
第八章 顽疾成迷()
“咳咳咳——”
南华倾并没有料到,来自莫瑾言眼中在怜悯竟会让自己感到后悔,顿时一连串咳嗽从口中发出,脸色也变得有些病态地潮红。
见状,瑾言心一揪,看着南华倾一张俊脸咳得都要变形了,下意识地提步而上,想要做些什么,哪怕能让他舒服一些也好。
胸中翻江倒海般,阵阵腥气上涌,有瞥见那莫瑾言似乎想要靠近自己,南华倾一手撑住扶椅,一手勉强抬起想要阻止,却引发胸口更为剧烈地一阵疼痛。
看得出南华倾对自己的抗拒,莫瑾言不知道该上前还是退后,脸上的脸色也不比南华倾好多少,愣在当中,生怕再进一步,南华倾就会被自己给“害”死!
使劲儿地吸了两口气,看到莫瑾言呆在那儿不知所措,南华倾总算顺过来了,虽然胸口任然起伏地厉害,但好歹不咳了,脸色也渐渐褪去了潮红。
“侯爷。。。。。。”
仔细观察着南华倾,莫瑾言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踌躇间,却看到南华倾伸出手指,指着门口,十分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拂云,浣古,本候的药!”
感觉两阵风从耳旁掠过,莫瑾言眼前一花,凭空就看到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钻出了两个灰衣人,一左一右地从她身边纵过去,立马就扶住了“瘫”在美人榻上的南华倾。
这两人年纪一般大,都是二十三四的模样,眉眼间有些类似,像是兄弟。他们均是一身灰色衣袍,面对南华倾“发病”,手脚十分麻利,一个掏出白瓷药瓶,一个顺手操起一盅茶,齐齐捧在了南华倾在面前。
赶紧接了自药瓶中倒出的一枚指尖大小的殷红药丸服下,再饮了慢慢一打盅温水,南华倾这才闭目靠向椅背,呼吸亦逐渐平稳了起来。
捂住唇,莫瑾言还来不及细想这两人是否一直藏在屋里,又是否听到了自己和南华倾的对话,目光落在表情痛苦的景宁侯身上,只觉得,完了,完了,这一世,恐怕这“克夫”的名声还得落在她的身上。
不然,怎么她一靠近南华倾,对方就”要死要活“的呢?
正在莫瑾言脑子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吱嘎”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正是刚刚才自己掌了自己的嘴,脸上稍显红肿的陈柏。
他看到南华倾闭目躺在美人榻上,吓得老脸发青,赶紧两三步上前,越过了莫瑾言,来到塌边半跪着:“侯爷,您无碍吧。”
仍旧闭目的南华倾只抬了抬手,便没了其他。
陈柏会意,神色一凛:“老奴这就让拂云赶紧去请沈太医。”
站在南华倾两侧的灰衣人,其中一个听到陈柏提到自己的名字,无需更多的吩咐,只见又是一道灰影闪过,人就不见了踪影。留下的浣古也没有闲着,伸手在南华倾的胸口轻轻向下按压,似乎在替主子顺气。
此时,像是才发现莫瑾言还没走,陈管家一拍头,忙不迭地道:“夫人,侯爷的病见不得风,受不得凉,更熬不住多思忧心。今日大喜,又见了夫人,加上天色已晚还没能歇息,想是累了才突然发病。沈太医是皇后娘娘吩咐常驻侯府的御医,很快就能赶过来,夫人不用担心,还是请您先回正房吧。”
不能见风受凉,更熬不住多思忧心。。。。。。
闻言,莫瑾言的目光落在南华倾紧闭双目的脸上,那苍白的脸色哪怕被暖黄的烛火照映着,也透出丝丝寒气来,若非鼻息间还有呼吸吞吐,真要让人以为那是一个纸糊的人偶!
看着看着,瑾言一口玉牙几乎咬碎了,她就怕是因为自己贸然来这一趟,才让南华倾发病的,因为这样,岂不正好证实了自己“克夫”之命吗。
咬咬唇,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瑾言此刻却已经内疚害怕地再在说不出任何东西来,只得迈着有发麻的身子和手脚,扭头,转身,然后渡步出了屋子。
就在莫瑾言鲜红的身影被屋门遮掩的那一刻,南华倾突然睁开了眼。
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地温度,哪怕是莫瑾言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犹在脑中盘旋,南华倾也只是厌恶地甩甩头,不愿再多想。
“侯爷,您。。。。。。”
哆嗦着,陈柏大胆问了一句,却看到南华倾一记锋利的刀子眼刺过来,吓得他赶紧低头,不敢再问,只道:“小人以后绝对不会让新夫人靠近西苑半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小人就一头扎进朝露湖,喂了侯爷的鱼儿。”
再次闭上眼,南华倾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多说一句。
。。。。。。
随着莫瑾言跨步而出,门外守着的玉簪已经将准备好的厚披风盖在了她的肩头,然后向姑姑也适时地递上一个刚填好的手炉让她暖着。
想要回头再看看,却发现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瑾言眉头紧蹙,心头的不安一波紧过一波,目光刻在门上,仿佛那透出微光的门后才是生门,而自己所占的地方只是一个死门。
到底,南华倾的病情有多严重,在见到他之前,莫瑾言都不敢去猜测。可从刚刚的情形来看,南华倾的病,发的又急又凶,哪里像是拖了五年的痼疾,沉疾呢?
前一世,在自己嫁过来半年左右,南华倾就“去了”。可见,他已经是走在了生命的最后阶段,这病,也即将把他的生气耗尽了。
重生,莫瑾言只觉得自己太过天真,竟以为只要圆房冲喜,就可以救他一命。
种种重生后赖以支撑的信念突然就这样坍塌了,莫瑾言的脸上突然毫无征兆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真的没有办法寻求一线生机吗?
哀莫大于心死,瑾言突想着,不如放弃算了,反正身在侯府,不愁吃穿,虽然孤独寂寥,却也清净安逸。。。。。。
眼眸中,死灰般的沉寂,瑾言抬手一抹泪,才发现自己竟哭了。
夜风一过,瑾言只觉得手心仿佛被刺入了一根冰针,微微发疼,却在眼泪被风吹散之后,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是啊,自己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见过南华倾之后,却变得软弱了呢?
活了三十年,虽没有见识过什么,但从嫁过来之后就开始诵经念佛,人生的道理,莫瑾言却明白的不少。
如果自己真的放弃了,不再去争取,那她重生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天爷安排自己重活一次,难道只是一个无心的玩笑?
不!
一定不是这样的!
“呷——呷——”
幽冷清寂的庭院中,竟有阵阵寒鸦发出的叫声,一掠而过,颇为惊心。
心念的转变,几乎只在瞬息间,瑾言做出了决定之后,脸上又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气。
不管这一世和前一生是否还是一模一样,但至少,自己不能放弃改变命运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微小到只有一个缝隙,她也要想尽办法从缝隙中求得一个圆满的结局。而非前世那样,抱憾而死。
第九章 非生即死()
玉簪和向姑姑一直在外面守着,刚刚陈柏夺门而进,虽是片刻间屋门就被掩上了,但随着莫瑾言有些失魂落魄地出来,两人都大概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身为奴婢,主人家的事儿无论大小,他们也没有资格过问,所以两人都埋头垂目,哪怕心里一千个疑问一万个打鼓,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多嘴,只在莫瑾言走出来之后,一个赶紧上前扶着,一个提了行灯在侧,准备就此从西苑离开。
感觉到玉簪扶着自己,莫瑾言使劲儿将她反手捉住,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站稳。
只是莫瑾言的步子刚踏上朝露湖的木栈,就看到迎面而来一个身影。
月光将此人一身墨色长袍渲染出一层淡淡的银霜,浮光掠影般,却恰好模糊了他的一张脸,让人看不清五官。
只觉得一阵药香随着此人的靠近而钻入鼻息,瑾言就立刻猜到了他是谁,忙退后几步,让开了木栈连接西苑浮岛的阶梯。
走过莫瑾言身边的时候,此人略停顿了一下,许是看出了她一身嫁衣,埋头行了一礼,朗声道了句“见过夫人”,然后也没有驻步,径直往书房而去。
向姑姑自是认识来人的,扭头看着闪身进入书房的那个墨色身影,她脱口而出,语气有些惊惶:“沈太医来了。。。。。。”
被向姑姑的反应所吸引,莫瑾言对这个沈太医很有些好奇,遂看向玉簪,示意她趁机询问打听。
“沈太医?”
玉簪接到主子眼神吩咐,忙开口问:“太医应该都是宫里的御医吧?怎么会这么快就赶到此处来给侯爷看病?”
“夫人,咱们边走边说吧。”
向姑姑知道既然莫瑾言见了侯爷的面,又遇上侯爷发病,以及沈太医来急诊,那有些事情就不能一瞒到底,必须说些什么来安抚着才行。
提了行灯在侧,向姑姑示意莫瑾言先走,她才靠后半步紧跟:“沈太医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最善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也是皇后娘娘派到侯府专门给侯爷治病的御医。平日里,沈太医就住在朝露湖边的清岚斋,若是侯爷发病,他也能及时赶到,不会耽误了病情,再者。。。。。。”
不等向姑姑说完,莫瑾言就直接插话问:“这么说,侯爷的病症并非单一的某种痼疾,而是疑难杂症?”
莫瑾言如玉珠落银盘的声音回荡在深夜的朝露湖上,听得向姑姑深深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语气也更加低沉了:“当年,因为蕴玉小姐突然离世,我们侯爷十分伤心,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日日忧思,怀念已故的未婚妻子,加上饮食不进,很快就卧床抱病了。一开始,的确只是小疾,但不知为何,上至太医院的御医,下至民间各色有名的大夫都没法将侯爷调理好,一拖再拖,往后,就是药石无灵了。”
“难道以举国之医力,都不能治好侯爷吗?”
面对侯府新夫人质疑,向姑姑没办法像警告玉簪那样靠吓唬给蒙过去,只能婉转地道:“夫人,侯爷为什么生病,满京城都知道原因,所以说说无妨。但这四五年过去了,侯爷为何还未能痊愈,这就非奴婢等下人可以议论的。而且,皇后娘娘曾下过封口令,任何人要是把景宁侯的病症或病情泄露出去,就直接打发给人牙子卖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