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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云却没动,目光又落在木匣上的信封,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
“还不快出去?”
南华倾感觉到了拂云的犹豫,冷冷地抬眼看着他,语气寡淡:“莫不是要本候请你们留下了一起用饭?”
对了,这个眼神,凛冽如腊月的寒风,就是这个眼神,南华倾一瞪,拂云和浣古被只觉得浑身一凉。
双双神色凛然,拂云和浣古赶紧埋头行礼,屈着身子就退出了书房。
浣古一出屋子就同时瞪了一眼拂云,低声嘱咐他好好守着主人就行,不要胡思乱想。然后才抱起木匣和书信,迅速经由木栈离开了西苑浮岛。
看着浣古离开,拂云跺跺脚,暗想可惜主人在信封上滴了蜡,不然,偷看一眼他给夫人写的情诗也好啊!
而飞快走在送东西路上的浣古,突然间有了一种预感,那就是在夫人暂居后宫的这段时间内,自己恐怕会不断地往返于侯府和内务府,成为大邑朝历史上轻功最厉害的信使吧?
。。。。。。
内务府做事儿虽然拖拉,但涉及凤仪宫,事无巨细,却绝不敢怠慢分毫。
收到了景宁侯府送来的东西,一位内侍赶紧捧着,匆匆便往凤仪宫而去。
小陈子接了东西,赶紧往后花园莫瑾言住的小院儿转送,只因要务在身,所以敲开院门,放下了东西,又赶紧回去守宫门了。
。。。。。。
瑾言刚陪着南婉容用过早膳,此刻得闲,正泡好了一杯梅露,准备待起温了之后再饮。利用等茶水凉下来的这短暂间隙,先磨了墨抄写一偏《金刚经》。
抄写佛经,是瑾言多年来的习惯。因为这样既不用背诵经文,又能在抄写时逐渐烂熟于胸,还可以练字,一举数得。
而且在抄写佛经时,瑾言会觉得心境变得平静如水,再大的事儿,也会化作一个个墨色的字迹,印在白纸之上,也会变得简单明了,不复纠结。
却没想,这时候,小陈子抱了个狭长的木匣送来,上面,还一个信封。
木匣仅有手掌宽,却足足一尺长,看似来似乎像是装短笛一类器乐的,剔红的底儿,上面雕刻了浅浅的花纹,大部分是行云流水,也有星月湖海,雅致而流畅。
嗅着清淡的木香,瑾言知道这木匣并非凡品,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呢?
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瑾言还是压住了好奇心暂时没有打开木匣,反而取了信纸在手,因为她有预感,这封信和这个木匣,很可能又是南华倾送来的。
这一次的信封和昨日那一封自己那熏香兰草纹的不一样,是浓郁的黛绿色,上面有着红蜡封印,看起来就十分醒目。
心跳在逐渐加快,待瑾言剥开封蜡,将里面一张信纸取出时,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信纸上,散发出极为清淡的一股香气,正是冬日里晒干了收拢在瓮中的腊梅味道,冷香悠然,若不仔细闻,根本不可能察觉。
这样的味道,加上信封的颜色与其常穿的黛绿衣袍如出一辙,让莫瑾言一下子就想到了南华倾,不由得双颊浮起了一抹红晕,连带捏着信纸的手也有些轻微的颤抖了起来,透露出心头的悸动。
轻手地摊开信纸,瑾言深吸了口气,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这信上所写:“仰观天南星,下视忍冬藤,不见白芷书,不尽黄连苦。”
念第一遍的时候,瑾言只觉得有些熟悉,也有些怪怪的感觉,但当她再念第二遍,第三遍,直至第四遍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诗词的出处!
“这。。。。。。”
半启粉唇,瑾言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悸动,手中捏着信纸,从桌边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去徘徊着。
“对!看看便知!”
瑾言突然停住步子,走到木匣边,伸手挑开铜扣,翻开盖子,里面果然是一小串黄白相间的金银花。
这一束金银花用一根墨绿色的丝线系着,其上还挂着新鲜的露水,一看便知是才摘下不久的。
金银花又名忍冬,正好契合了南华倾书信上这段诗词中所写的“下视忍冬藤”,目光再次掠过诗词,瑾言闭上了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喃喃念了出来:“槟榔一去,已过半夏,岂不当归耶?谁使君子,效寄生缠绕它枝,令故园芍药花开无主矣。妾仰观天南星,下视忍冬藤,盼不见白芷书,茹不尽黄连苦!古诗云: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结雨中愁。奈何!奈何!”
念叨最后重复的“奈何”二字时,瑾言缓缓睁开了眼,眼眶中两行清泪滚落而出,咬着唇,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极为娇颜妩媚的笑容来。
不为其他,而是南华倾送来的信上,摘抄的正是自己所念出来的一封由草药串成的情书!
这封情书广为流传于民间,特别是医馆。
因为情书的作者乃是一位医者的妻子,因思念远方的丈夫所写。
虽然南华倾只用了“忍冬”那一段,而且又是妻给夫写的,感觉颇有些怪异,但说到底,这还是一封情书无疑!
他到底,在暗示着什么呢?
是在思念着自己,期盼着自己的归期么?
想着,瑾言又看向了信纸上这简单的四句诗,然后嘴里反复地念着,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还将信纸贴在的心口,似乎想用自己的肌肤和身体去感受南华倾书写时指尖拂过的温度,去体会他写下这四句诗词时的心情,以及他的所思所想。。。。。。
越是去揣测,去猜想,瑾言就越有一种冲动,想要给南华倾回信。
身子已经站起来了,缓缓挪步来到书案边,瑾言抬眼看了看剔红木匣里的金银花,一咬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提起笔,将本来用作抄写佛经的淡黄扉页整了整,用玉石纸镇压平,然后才落了笔。
一气呵成,瑾言对自己这封回信十分满意,张口吹了吹,将墨迹吹干,这才抿笑着取来一个信封将其封装入内,又点燃红烛,滴了一滴蜡在封口处。
手拿信封,瑾言脸上还绯红一片,走出小院,从后花园来到了前殿,然后招呼了小陈子:“你得空,请替我送这封信去内务府,请他们帮忙转交到景宁候府,由侯爷亲启。”
说着,瑾言还从怀里摸出两个红封塞到了小陈子的手里:“你留一个,另一个给办事跑腿的内侍吧,劳烦了!”
小陈子高兴地点点头,不过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擅离职守,只道:“瑾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妥。不过现在可不行,得晌午过了饭时,待娘娘午歇的时候,小人才能暂时关了宫门跑一趟的。”
“我知道,劳你费心。”
瑾言点头,若是方便,她自己都想去一趟内务府送信,可是南婉容说不定随时要召唤自己,所以走不开。
“那瑾夫人您就等着,待会儿小的送了信过去,一定回来给您禀报一声,您先回吧。”小陈子乐得又好处,将红封揣入了袖兜,含着腰便恭送了莫瑾言回去。
等回到小院儿的寝屋,瑾言用手一试,微凉的梅露正好可以入口。
她却眉梢一挑,走到桌边,将南华倾送给自己的金银花从枝干上掐了下来,也不用清洗,就直接丢入了茶壶之中。
摇了摇茶壶,才又倒了一杯茶水就道嘴边,轻轻一口入喉,清冽的冷香混合着金银花的清苦,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犹如莫瑾言此时的心境,说不出是甜还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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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迫不及待()
过了晌午,日头是最烈的时候,无论街头巷尾还是深宅内院,几乎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走动,除非是为了讨生活。
但就是在这个当口,景宁侯府的门上却响起了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负责值守的小厮懒懒地从阴凉的小屋走出来,过去拉开个门缝,却一眼看到个身穿内侍常服的年轻公公立在门口,二十来岁,白面无须,声音清脆,眉清目秀的样子,倒是显得十分和善。
而且他虽然额上有汗,脸颊潮红,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然后端正地拱手道:“在下内务府容二,还请通禀一声景宁侯,宫里有东西给侯爷。”
赶紧拉开宅门,迎了这位内侍来到前厅,陈柏得到消息,亲自过来陪伴,并奉茶。
容二却不敢坐下,正准备将书信从怀里取出来转给陈管家,却听得侧面屏风后有动静,一抬眼,竟是景宁侯本人亲自来了!
南华倾身着四袍常服,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显然是正在午休却听到了消息匆匆而来的。
内务府送东西到景宁侯府,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没有哪一次是侯爷亲自来接的,所以容二一愣之下,这才赶紧前行了礼:“小人见过景宁侯,侯爷万福。”
南华倾淡淡的点了点头,往首座走过去坐下,接了陈柏奉上的茶,对于这容二的来历,他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内务府在这个时候突然派人过来,应该是自己的信送到了莫瑾言手中,然后她有回信了吧。毕竟若是皇后有事儿,肯定是派遣陈娟亲自来传话,不可能让一个品阶不算高的小太监过来景宁候府。
不过南华倾却没有着急过问,而是故作镇静地道:“这位公公,可有什么事儿吗?”
这内侍也不卖关子,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然后双手捧起,奉到了南华倾的面前:“这是瑾夫人交代小人送来的,还请侯爷亲启。”
拂云上前,正准备去拿来转交给南华倾,却没想眼前一花,南华倾竟自己起身走下了首座,亲自从一个小太监手里接过了书信,这番举动,倒是透露出心中的急切来。
小太监也没想到会是景宁候亲自来取,脸色一愣,然后赶紧埋头跪下:“侯爷和瑾夫人伉俪情深,真叫小人等羡慕啊。”
“你是羡慕不来的,也不用羡慕。”
南华倾手捏莫瑾言的回信,心情似乎极好,淡淡一笑,竟是打趣儿了这小太监一句,然后才转身:“拂云,送客吧!”
得了吩咐,拂云才敢走到内侍身边,将其虚扶而起,然后塞了个沉甸甸的银袋子给他:“公公,在下送您到门口吧,请!”
“小人就不打扰侯爷了。”
被南华倾那一句话说得脸还有些泛红,这内侍还没缓过来,拱手欠身,这才退出了前厅。
。。。。。。
强压着当场开启信函的冲动,南华倾捏着信封,径直往西苑而去。
待回到了书房,南华倾抬手示意浣古不用跟进来,然后进屋一关门,这才赶紧将封蜡挑开,有些迫不及待地展开信来就读。
“冬来无处可防风,白芷糊窗一层层;待到雪消阳起石,门外户悬白头翁。”
娟秀的笔画,疏朗的字迹,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南华倾看着,不觉唇角上翘,一抹笑意不自觉得便流露而出:“好一句草药四季歌中的冬季。。。。。。是啊,等姐姐生产,也该是腊月了,那时候,的确和这四句诗所写的情景一模一样。”
笑容挂在脸上,久久未曾散去,是因为南华倾打心眼儿里觉得愉悦而畅快。
莫瑾言不但读懂了自己所写的那四句诗,而且还以同样暗合了草药名称的诗句会来回应自己,告诉自己,她的归期将会在今年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