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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确定这是他新作的诗赋?”武媚在兴庆宫的主殿,一边念叨着传入宫里的这首诗,一边问着旁边的太监汪楼。
“是陛下新作的,就在京兆府门口准备登车时所做,但陛下说这是一位让他敬佩的大贤的诗,陛下不过是引用,并非陛下所做。”汪楼进一步解释着详情。
坐在躺椅上半天不吭声的太上皇李治,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首诗后,才开口说道:“惩治的方式倒是别致新颖,竟然禁止人家用跟他、太乙城以及国子监有关的所用的物品,如此一来,恐怕……呵呵,那苏瑰跟杜审言,以及那崔融,如今家里恐怕已经是家徒四壁了吧?”
“家徒四壁倒是不至于,即便是一些东西可有替代品,但这些年更多的物件在融入到日常生活中后,再想要弃之不用,恐怕这才是难事儿。李弘想要通过这件事儿,提醒、敲打那些依然不死心的五姓七望跟一些士子文人啊,只是这样一来,实在权衡不出此事儿对李弘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武媚叹口气,李弘与五姓七望为首的传统势力斗了这么多年,却总是无法把这些人全部慑服了。
不得不说,比起沙场上的坚决跟果断,冷酷与无情,在官场上,在阶级的斗争中,李弘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这一二十年内,彻底的消除五姓七望的影响力。
“而且这都多少年没有听到过他赋诗了,这次怎么会突然间做出这么一首诗赋来呢?何况,我总觉得,好像这首诗并不完整,是不是还有上半阙没有说出来呢?”武媚转头,看了一眼苍老的李治,如今虽说禅位已经五年之久,但折磨着他的眩晕症,并没有离他而去,这些时日,总是时不时的会突发。
“当了大唐的皇帝,自然是把精力都放在国策、政务上了,如果还有心思吟诗作赋,那跟昏君又有何异样?不做诗挺好,好好的当他的皇帝,治理这大唐江山就是了。”李治有些头疼的闭着眼睛,身后的宫女正在给按摩着太阳穴。
“回陛下,这首诗赋这几日已经在朝堂传开了,宜将剩勇追穷寇这半句诗,则是被朝臣们议论最多的。”
“这有什么好议论的?李弘与他们斗了这么多年,为了彰显大唐的自由,所以并未对他们痛下杀手,何况如今番邦异域,还指望着他们帮助李弘进一步扩大大唐的影响力,所以啊,李弘把他们比做穷寇,怕是更是作为一种警告的意味了,至于苏瑰等人,只能说倒霉了。”武媚在李治跟前坐下,握着李治的手分析道。
“不能弃用还得打压,但天下文人可是最为难以管理的,算了,等一会儿他过来,你替朕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李治另外一只手,按在武媚的手背上说道。
“今日朝堂之上,陛下还曾当着朝臣的面,再一次把这首诗念了一遍……。”汪楼看着和谐安静的太上皇跟皇太后今日心情都不错,于是便开始讲着一些朝堂趣事儿。
“又自己夸自己了?”果不其然,听到汪楼的学舌后,武媚转头便问道。
而且就连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太上皇,也是睁开了眼睛,想听听李弘又当着朝臣如何夸自己了。
“陛下今日在早朝后,对众臣说道:朕是当皇帝里最会做诗的,做诗的里面最会当皇帝的明君……。”
“哎呀……真是大言不惭啊,这种脸皮厚的人,真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就在武媚正与李治、汪楼闲聊时,某人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而后便是一阵阵宫女、太监齐声见礼的声音。
三十有二的李弘按照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岁数的称呼,已经是进入了中年,但下巴的胡须却是从来不曾留长过,不像是当今的唐人一样,很喜欢把下巴的胡须留的长长的。
但高大的身型,以及那自从当了皇帝后,依然不忘锻炼的躯体,显得还是那么英武矫健,虽然是一身便服在身,但仍然是掩盖不住如今身上日见增多的帝王之气。
“哟,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武媚斜了李弘一眼,淡淡的说道。
而太上皇则是听到声音后,立刻把眼睛紧紧的闭上,再一次开始假寐或者是闭目养神起来了。
“父皇还在午睡吗?我……。”李弘指了指身后的门口,继续说道:“问宫女说父皇已经醒了啊,所以儿臣才斗胆敢进来拜见父皇跟母后的。”
“你有什么事儿吗?”李治闭着眼睛,但自从禅位后,加上皇太后平日里给他关于李弘的种种行为分析,让他现在比当初对自己的儿子是更加的了解。
而且,耳边还传来他儿子那“抬进来,都拿进来的”的话语,更让李治觉得,这货肯定是有所求,不然的话,他绝对不会亲自带着东西过来看望自己跟皇太后的。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回大唐皇帝亲自带着礼物来到兴庆宫的,平日里要么是裴婉莹,要么是白纯,或者是其他人过来看望时,会带着礼物,但李弘还是头一次。
所以此时此刻,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媚,看着某人都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没什么事儿,儿臣就是过来看看,这些物件,正好是今日朝堂之上,异域番邦的使臣拜见儿臣送来的,所以儿臣片刻不敢耽搁,就都给您跟母后送过来了。”李弘指了指摆满了好几排的大箱子、小箱子,以及那些金银珠玉的大型器物说道。
毕竟是来借钱的,要是空着手来,李弘敢保证,自己从龙妈这里一纹钱都借不到,甚至还会被鸡毛掸子追打着,狼狈的逃出去,所以想了想自己来此的目的,最后只好破天荒的硬着头皮,带了众多的东西过来献殷勤。
当然,龙妈那不屑的眼神,嘲讽的神情,李弘就当作没看见,总之,今日来此的目的,就是太上皇跟皇太后怎么对自己都行,但只要愿意借钱给自己。
“没什么事儿?这一箱箱的东西,你会白送?还是说这一箱箱的,都是你从那苏瑰、杜审言、崔融的家里搜出来的,没地方放了,放到我这老太婆这里来了?”武媚显然不会相信李弘的说辞,自己生的儿子到底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
“这么说……父皇跟母后都知道了?这几日因为苏瑰等人的事情,如今一些五姓七望或者是文人雅士,已经开始打算也拒绝再用跟儿臣、太乙城、国子监一切有关联的东西了,您知道吗?儿臣听到这件事情后,可是兴奋的整宿整宿没睡呢。”李弘拉过一把椅子,想要靠近一些龙爹跟龙妈说话,但中途却被一根鸡毛掸子抵在了胸前前进不得半步再。
893 累赘
借钱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而且必须得脸皮厚到让人无语的情况下才行,但即便是这样,李弘依然是没有能够顺利的借到钱,倒是因为太上皇的一句话伤感话,让他不得不继续当个孝子,连同李哲跟李旦二人,也被牵连了进来。
也不知道李治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因为人老了就容易怀旧的缘故,就在李弘正厚颜无耻的哭穷,诉说着他理政这几年的不容易时,坐在一旁的太上皇却是徒然的感叹着,说自己想要回东都洛阳待一段时间,长安城已经待腻了。
太上皇那带着一些伤感与怀旧的语气,让李弘跟武媚不由得侧目,今日这是怎么了,刚才还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伤感了?
“回……回东都洛阳?”李弘像是感觉自己的脖子被龙妈踩住了,发出来的声音跟鸭子的声音似的。
洛阳皇宫紫微宫,这些年李治与武媚也偶有往返,但每次也不过三五个月就会回到长安,而且一般前往洛阳的时候,都是临近冬季才会启程。
如今时候还不到,还差着两个月多呢,何况他那与民同耕宫殿四周的大片庄稼,还没有到收获的时候,他还没有找到成就感,怎么就突然想要回洛阳了呢?
武媚凝神看着有些疲惫的李治,放下鸡毛掸子抓着李治的一只手柔声问道:“怎么了陛下,怎么就突然想提前回洛阳了?”
“是啊父皇,在长安不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想回洛阳了?难道有红颜……哎哟……。”一个字不对,立刻招来龙妈对大唐皇帝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朕突然间心里莫名一动,不知道为何就突然想起洛阳的紫微宫了,就像是……就像是感觉洛阳皇宫在召唤朕过去一趟。”李治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武媚跟李弘,淡淡的说道。
禅位这几年虽然是身上的担子,以及心里的压力小了很多,但一直无法治愈的眩晕症还是时常折磨着他,甚至有时候让他恨不得就此一死了之,彻底摆脱这眩晕症对他的折磨。
李弘平静的看着躺椅上脸色平静的龙爹,但他的心里却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去年旱灾严重,自己顶住压力并未下罪己诏,但父皇跟母后,最终还是抵不住旱情的扩大,于是轻车简骑的前往了泰山为天下苍生祈福。
而一路上父皇的眩晕症则是就犯了数回,回到长安后调养了近两个月,才逐渐好转,甚至就连裴婉莹,这个孙思邈的关门女弟子,都天天往这兴庆宫跑,亲自给父皇看病,但即便是如此,当今皇后也是没办法彻底治愈这眩晕症。
更让李弘感觉到惊异的是,历史上的龙爹,就是在泰山封禅因为眩晕症被迫停止后,在回到洛阳不久后,就因为病痛的折磨而后驾崩。
在那段时间里,病痛折磨的让李治甚至都无法召见朝臣,而且还不等到他立遗诏,就驾崩在了洛阳皇宫紫微宫内的贞观殿内。
当时的太子李显,也就是现在的李哲,仓促之间,则是在李治的灵柩前继承的皇位。
所以,如今听到李治说好像洛阳的皇宫在召唤他的话,心头不由自主的一惊,难道龙爹真的大限已到?
历史早就已经偏离了原有的轨迹,享年五十六岁的李治,如今已经跨过了历史上驾崩那年的坎儿,如今已经六十八岁,多活了一个十二年的轮回了,不会这时候老天突然间又想起这事儿了吧?
自己还打算让父皇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呢,还没做好这时候就打算让父皇跟皇爷爷“团聚”的打算呢。
“那个……您……能不能过了这段时间再回去啊?刚才您也听见了,儿臣如今朝政……。”
“我跟你母后回洛阳,又没有打算让你跟着过去,李哲跟李旦这段时间没钱了,也折腾不起来了,就让他们陪着我跟你母后回洛阳住一段时间吧。”李治双眼明亮,里面充满了像是对洛阳宫的向往跟迫切。
武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有些莫名紧张跟神色复杂的李弘,过了一会儿说道:“就让裴婉莹跟着我们吧,宫里的御医对你父皇的病症也是束手无策,但好在每次眩晕症发作时,婉莹的药方倒是能够及时解痛,比起那些御医倒是强了不少。”
“这个倒没有问题,但……儿臣实在是不放心您跟父皇独自回洛阳……。”
“这不是还有李哲跟李旦跟随吗?你那被你夸赞成妙医圣手的皇后,不也是随侍左右,你还担心什么?”武媚心中越来越奇怪,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李弘面对他们是如此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