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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大的书桌直入眼帘,旁边则是摆着两个沙发,其中一个正被武媚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她走入里面。
花瓶里的插花、马车车厢四壁的字画,以及四周一些细小的摆设,都处处彰显着这架马车的非凡与高贵。
李治看着白纯恭谨的样子,用鼻孔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武媚笑着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白纯挨着她坐下。
“李弘临走时你可知晓?”李治黑着一张脸,一想起今日回去明日就得上朝,他感觉自己脑瓜子都疼。
用李令月的话说:“父皇,儿臣怎么感觉您上朝的心情,就像儿臣小时候前往国子监受学时的心情呢?被皇兄形容为……。”
“你皇兄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他还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但皇兄说的很对啊,把儿臣当时的心情形容的很是恰如其分呢。”
“怎么说的?”
“说儿臣前往国子监受学的心情,就像是清明时节,长安百姓上坟时的心情一样沉重。”
“我上朝,不是上坟!哼!”李治一甩袖子,便上了马车。
“回陛下,奴婢……知晓。”刚刚坐下来的白纯,只好再次站起来,心情忐忑的对李治说道。
李治仰头长叹一声,伸手示意白纯坐下说话即可:“狄仁杰一事儿可有什么交代?大理寺正卿一职,总不能就一直这么空着吧?”
李治的问话惹来武媚一阵白眼,心情忐忑紧张的白纯,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皇后的表情。
关于狄仁杰一事儿,殿下临走前并未做任何交代,只是说父皇跟母后会明白的。
白纯紧张的在心里头整理着措辞,该如何回答李治的问话,毕竟自己一问老是三不知,这会让陛下很不满的。
但不等她想好措辞,旁边的武媚也跟着叹口气,然后开口说道:“陛下,狄仁杰一事儿乃是李弘刻意为之,您不必理会即可。”
本想等回到宫里后再说,但现在陛下就跟缺了一根筋似的,根本懒得动脑子去想,任何事情只要身边有明白人,他就懒得再去费脑子想任何事情的用意。
如今正好还在路上碰见了白纯,李治便更不愿意动脑子去想其中的用意了,在他看来,东宫几女里面唯独白纯身份、地位在李弘心里最为重要,而且李弘也是很依仗、看中她,此事儿白纯理应知晓其中原由的。
武媚说完后,便看见李治一双眼睛嗖的一下就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就连一旁的白纯,也是缓缓的扭头看向了自己。
武媚看了看两人“求知欲“很强的目光,正色说道:“狄仁杰一事儿乃是李弘刻意为之,其目的便是为他自己出征安南后,自己的身后能有一个稳固后方,或者叫做粮草等补给的团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难道不知道这个理儿?”李治梗着脖子问道,显然他不满意皇后给的这个答案。
“从李弘的举动来看,显然西南一带的战争不会很快就结束,自己所带的粮草总有用完的时候,到时候整个大军的粮草补给等等,就需要一个稳固的大后方来帮他运送,这也不是李弘第一次如此做,甚至他每一次出征……都会如此。”武媚耳旁偶尔传来净街鼓的声音,以及仪仗里面的战马,踏入了长安街道上发出哒哒的铁蹄声,顿了下说道。
“每次都有吗?”李治开始回味着李弘的每一次出征,但是并没有让他想明白、看清楚这一次出征与前几次李弘出征的相同之处来。
整个马车里并无外人,一个陛下,一个白纯,都乃是皇家之人,武媚也便没有了顾忌,神色显得更加凝重的像两人解释道:“李弘第一次出征安西,兰陵、城阳等人是他的粮草保障,而朝堂之上他并没有什么要担心的,所以大可不用操心朝堂之事儿,而且也轮不到他操心。”
“第二次安东之征,含嘉仓等一事儿便是李弘为了征安东,谋求一个稳固的大后方而为之,卢照邻从安西任幽州都督,便是在您安东行后,为您们提供粮草保障之臣,当他前往安东前,朝堂本是由他监国,您与他一同不在长安,而妾身便是他李弘心目中稳定朝堂之人,甚至因为妾身要理政,加上那时候……。”
武媚颇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而后接着说道:“加上那时候李贤已经想要取李弘而代之,所以李弘在前往安东时,不得不把浮屠营的近千人交给妾身,放在了后宫以防不测。无论是朝堂还是行军打仗,李弘都在离开时做好了完备的计划,或是陛下、妾身稳固朝堂,或是兰陵、卢照邻提供粮草,总之,李弘从不会带着后顾之忧率兵出征。”
“那他前往倭国呢?就算是朕与你稳固朝堂,不必他操心,但征倭国时,扬州李敬业谋反之意已是众人皆知,他哪里有粮草补给之人?”李治坐在书桌后,看着马车进入熟悉的皇城,继续说道:“对了,李素节、李上金那时候被他招到了杭州……。”
“李素节、李上金只是牵制李敬业的棋子,延缓李敬业谋反罢了,真正给他粮草补给的乃是杭州刺史李崇义,因为扬州的谋反,没人清楚李敬业会是什么时候发动,但如果李弘先剿扬州,事后必定会被您立刻召回长安,所以他需要先征倭国,而后再剿扬州李敬业,所以真正帮助李弘稳固杭州、扬州,以及提供粮草补给的乃是李崇义。”武媚在白纯的扶侍下,缓缓走下马车,而后李治才跟着走下马车。
“那这么说来,狄仁杰这一次便是为他提供粮草之人了?经你这么一说,朕才发觉,这小子每一次出征,显然都是做好了万无一失的精心谋划啊。朕还以为每次他出征、做决策都是心血来潮,莽撞至极呢。”李治与武媚并肩而行,身后白纯、花吉、汪楼三人紧紧跟着,而后便是前前后后的各种仪仗,在大明宫内展开,伴着几人往宣政殿方向走去。
“您要是如此想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如果只是单纯的保证粮草补给,那么他就不必让狄仁杰前往了。”武媚望了一眼不远处那高耸入云的空中楼阁,心中不由的就充满了骄傲感。
整个天下,怕是没有比着空中楼阁更加高大、豪奢的建筑了吧。
“皇后此言何意?”李治背着手,缓缓踩着台阶往上问道。
“自当年平定扬州叛乱后,无论是越王还是曹王死后,李弘可曾对他们的封地进行过干预?越王在绵州经营多年,但在死后,李弘对绵州不闻不问,这都几年了,他就像是把他片地方忘了一样,您不觉得,这完全不符合李弘那狠辣、果决的性子吗?”武媚脸上的神情则是越来越显得凝重了。
有好多事情,在发生的时候,并不会让你全盘参透,但当此事儿过了几年后,你再回头总结,你便会发现李弘的城府简直是深不可测!
而且你会发现,每一件事情,李弘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行为,实际上都是有所图谋的。
“什么意思?”站在宣政殿门口,李治突然止步不前,看着武媚问道。
“无论是越王还是曹王,在巴蜀不可能没有残余余孽存在,巴蜀之地被他们经营这么多年,如果说越王跟曹王一死,无论是巴蜀还是朝廷,都当作没有发生过越王叛乱一事儿,就足以说明其中必然有蹊跷。”
“这些年巴蜀有什么不安定,违背朝廷之意的事情发生吗?”李治好几年没理政了,关于朝政,如今就像是一个小白一样,需要重新慢慢掌握跟了解去。
朝臣本来列在台阶两侧,看着陛下与皇后,还有身后的白纯三人,正在那里面色正容的聊着什么。
而后随着花吉一声嘹亮的声音响起,朝臣便开始从两侧,先于李治与武媚进入了宣政殿内。
775 残余者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让李弘心里不安,越王、曹王经营巴蜀多年,在死后,整个巴蜀之地一片宁静,完全没有反李弘的声音存在,这本身就很不正常。”武媚看了一眼白纯,而后看着缓缓走入宣政殿内的臣子,等所有人都进去后,这才指了指宣政殿广场上,那两个很突兀的树说道:“有人敢于谏言以宫人殉葬,来彰显皇室的高贵与独一无二,其险恶的用意,明显说明,暗中有些反李弘的人,已经按耐不住,不愿意看着李弘继续稳固朝堂,准备想着对付李弘,或者是污我皇室了。”
“其实这两棵树是李弘有意为之,是对巴蜀之地的警告?而狄仁杰身为大理寺卿,这些年无论是陈年旧案,还是冤假错案,他都叛改不少,所以李弘用他前往巴蜀,实则并非是两人政见不和,而是做给朝堂他人看,是为了狄仁杰能够顺利进入巴蜀整顿?”李治依然是背着手,看着那两颗树,莫名想起当初向自己谏言的侯思止与王鸿义二人的祖籍,以及从何处被调入了太常寺与宗正寺一事儿。
“狄仁杰身为大理寺卿,从三品的大唐高官,如果民间传出其被太子罢免之风言,然后狄仁杰前往巴蜀之地,那么有些藏在暗中作祟的宵小,就会借机拉拢狄仁杰加入他们的阵营,一同反太子殿下?”白纯之前并没有如此想过,因为关于狄仁杰一事儿,李弘在离开长安前,在濮王府住了好几日,但没有一次针对狄仁杰一事儿,提及哪怕是一个字。
武媚看了一眼白纯,向来聪明的白纯,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愚笨了!
“如果那样想,就错了。狄仁杰被罢官免职,那么在其他人眼里,被罢官免职的他,相同的也便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想要拉拢他的人,甚至还会因此对他不屑一顾,横加蔑视。一切都是皇家给的,所以只有皇家给的权利,才是他狄仁杰身份、地位的重要性。与李弘不和,自己选择辞官,而李弘为了挽留他,选择了保留其职,这样一来,还有谁会小看狄仁杰?他不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李弘与巴蜀之地一些人眼里的香饽饽?越是与太子不和,越是太子拉拢,巴蜀之地的人,才会越想让狄仁杰加入他们的阵营,是不是这个理儿?”武媚自负的笑了笑,李弘的用心设计,是把敌人的心理都算计在内了。
为了给狄仁杰增加其在巴蜀那些人眼里的筹码跟份量,李弘不惜放低身份,以挽留的姿态证明狄仁杰的重要性!
可想而知,太子殿下眼里都极为重要,甚至放下身份极力挽留之人,对于巴蜀之地的那些人,难道还不够有足够的吸引力吗?
“白纯,你立刻收拾下,暗中前往成都府,若无必要,不必跟任何人接触,暗中观察成都府的形势即可。如果……有何难事儿,便拿朕的令牌号令成都府。”李治突然沉声对白纯说道。
武媚听到李治的话,诧异的猛然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当机立断的李治,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陛下也有果断决绝的时候。
看着武媚那惊疑不定的目光,李治却是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子说道:“朕实在不愿意理政了,李弘一直久久不愿意继承,显然是因为我大唐还未达到真正的四海升平,但这一次西南行后,想必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州府,都能够安静一段时间了吧?所以朕若想早日禅位,只有尽可能帮他扫平一些障碍,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登基继统!”
武媚了然的点点头,而后白纯向两人行礼后,便接过李治赐予的一块金牌,而后沿着台阶匆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