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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监视之下,李贤奋笔疾书……估计他这一生,最难写的一篇文章就是手头这一篇了。
写完之后,曹钦便抢去一看,因见果然是如自己所吩咐的那般写法,不觉哈哈大笑,笑毕,便向着李贤正色道:“李公,我知道你贤良方正,才学兼备,我等立新君之后,仍然叫你做首辅。”
“是,石公也是这个意思,叫李大人当首辅。”
这么一说,李贤倒是哭笑不得。不管是曹家还是石家,都看中了他,叫他当大学士首辅。看来,自己的治政理民之术,深得认可,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为此得意的话,似乎也大为不妥。
他脸上也只能是哭笑不得,不知道做何表情了。
等曹钦等人又驰马到得长安左门,将书子投进去,看看天色,已经是一轮红日高高升起,放眼看去,但见天地之间一片洁白。
曹钦踌躇满志,只道:“就等施伯爷和董伯爷来,对了,我听说忠国公府也有战事,如果石公那里战事不利,不妨我们派人去援他。众人聚齐之后,倒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来会议,嗯,我看锦衣卫衙门就很不错……”
……
“该死,当真该死”
送进去的奏书当然是第一时间送到御前,皇帝拆开一看,便是满面通红。
看完跺脚,却是连皇后也不说,直接将书子递给太后。
“混账东西……这厮……”皇太后却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噎在喉咙那儿,半天喘不过气来,一张老脸由白至红,再至青,眼看就要活活气死。
这一下殿中上下都是鸡飞狗走,皇帝暴叫人叫御医来,皇后上来捶打太后背部,太子亦是趴在奶奶脚边,不停声的叫唤。
乱了好一阵子,皇太后到底是命不该绝,终于是回过了这一口气来。
“这怎么得了哇。”太后老泪纵横,只道:“谣言在外头传了开来,皇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不妨,不妨。”皇帝自己心里没底,却是安慰太后道:“李贤笔下有暗示,曹钦在乱来,而且知道的只有他和王翱几人,鞑官们当然知道,不过,事后会把他们全杀光。”
“是了,要全杀光”太后此时可是一点慈容亦瞧不见,面色铁青,犹如地底钻出来的罗刹,皇太子瞧着了,甚觉害怕,趁人不备,往后退了好几步。
“记得,”太后杀气腾腾的吩咐着:“事后要尽诛曹氏宗族,与之一并反乱者,全部夷诛三族”
“是,儿子一定照办”
“参乱的鞑官,一个不准跑出去”太后突然想起来似的,吩咐道:“叫人去,把内外城各城门全部给我关喽。”
“母后放心,”皇帝脸上露出笑来:“这件事张佳木在昧爽之前就已经叫人去做了。现在,德胜门到东直门,齐化门,正阳门,广渠门,全部是关着的。没有旨意,任何人也不得开门放人出去。”
“办的好”太后大为首肯,赞道:“难为他了,居然想着办这件事。”
“嗯,他是能臣。”皇帝很是高兴,道:“已经又有新消息,施聚与董兴被他打退,两人均被俘,石亨伏诛,现在张佳木已经带人赶往长安街了。还有,幼军也进城了”
“嗯,好好,甚好。”太后这一下才真正松一口气,夸赞张佳木道:“这孩子了不得,我以为他自己危险了,不料却是事事都由他做了。”
“可不是。”皇帝也点头微笑,道:“在正阳门诛太平侯兄弟反逆,调幼军入城,这已经是稳赢了,再又诛石亨,击破施聚等人,现在,只要把曹家兄弟一并诛拿,就算大局底定。”
“可不要大意,曹氏兄弟,均悍勇难制,麾下鞑官也很强悍,宫门不可启,内外城门不可开,召集大军,以策万全。”
“是,就是这样办好了。”
皇太后所说,当然是万全之策,虽然曹钦在长安街上志得意满的来回驱驰,但在有心人眼里,只是一个纯粹的笨伯。造反起事是何等紧急的大事,他楞是没做对一件事,在长安街上来回跑了两个时辰,除了砍死一个寇深,真真是什么什么正经事也没做出来一件。
这样的人,不失败才是奇怪了。
宫中的消息倒是传的快,就在皇帝太后说起来的时候,张佳木早就和曹翼等残余的直卫会合,还有缇骑中的健者,凑起了一百余骑,赶向长安街。
曹翼等人在张府中守了一夜,心痒痒兼手痒痒,早就憋了一肚皮的火,手中握刀都握出茧子来,此时用他们,正如暴虎出山一般。
再加上听说同僚在卫中战死,更增一股悲愤之气。
至于缇骑,除了留任怨指挥打扫战场外,就连周毅和武志文刘绢等人,都悉数带上,剩下人手,也是缇骑中的佼佼者。
这一百多人,看似不多,论起战斗力来,倒是京城中可与鞑官一较长短的好手了。
半途之中,曹翼眼尖,指着一小队人叫道:“大人,看”
倒也不用他特别提醒,稍前没多远大家就全看到了。京城之中虽然是白昼但也是和夜晚一样,除了这一队锦衣卫外,敢在大街上奔驰的,一定就不是寻常人。
“来者何人?”远远的,就有锦衣卫喝问。
“是不是锦衣卫的张大人?”对方也是在不远处叫。
“是的,请通姓名”
“恭顺侯吴,怀宁伯孙并兵部侍郎马昂”
前两者地位与张佳木相当,所以只通姓,马昂不过是个侍郎,便以全名自称。
“是他们”张佳木眼前一亮,自己策马独自向前。他的马是最上佳的全身乌黑的好马,还是王骥特别赠送,打马加鞭,快如闪电。
没一小会儿,就迎到对面人群面前。
吴谨等人也并不多,只有吴谨和几个家人,孙镗自己和随从,还有孙镗的儿子也随侍在旁边,至于马昂,已经滚鞍下马,向着张佳木行礼。
“马大人免礼。”张佳木摆一摆手,动作利落,口气也很凌厉,问着众人道:“长安左门如何,尚平安否?”
“平安。”吴谨答道:“宫门尚且平安,我们来时,听说曹钦已经往东华门去了。”
“东华门?”张佳木想了想,展颜笑道:“不打紧了,东华门是府军前卫的王勇在。”
“我也听说过他,此人靠得住。”
“那么,”张佳木问,“几位是不是要去调兵?”
“是的,”这一回是孙镗答:“西征兵马已经准备好了,约有三千众在一处,我与马大人都有兵符,号令一声,两千人可得,执兵束甲,灭此丑孽。”
“不必了,”张佳木摇头道:“大费周章,而且,仓促间,营兵怀疑,君何以解释?说有反乱?兵士哪里理会你这些,这些兵不是你带的,起事的施聚和董兴,当然,还有石亨,这些人在营兵里威望素著,就算是曹钦,也是京营副将,你调营兵去打他们,要小心反戈一击”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四百八十七章 强弩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四百八十七章强弩
“这……”听了张佳木的话,吴谨和孙镗都面露迟疑之色,只有马昂向来和年富不对付,而且以他的资格,按说应该是兵部正堂才对,算是年富在张佳木的支持下抢了他的位子,因此平时就对张佳木颇有敌意,此时更是不肯听他的话了。
当下便是扭过脖子,道:“张大人的话,学生窃以为不然。”
“哦,马大人何以教我?”
对马昂,张佳木还算是尊重的。资历够了,也够猛。当时大明的读书人还比宋儒强不少,能披甲骑马上阵的还真不在少数。王骥是有名的一个,眼前的马昂也算一个。其实,国朝此时的进士,真有不少下马能治民理政,上马能披甲持刃的文武双全型的超猛的人才。
说起来,明朝由文制武,也是国初文人中的妖孽很多,可能也是与这种时代特色有关。如果明初文官都是宋儒那德性,可能事情的发展也就不一样了。
“大人自去长安街平乱,我等仍然去调集营兵,这才是正办。”马昂虽然态度亢直,但倒是一心为公,他回转身看了看,道:“事态紧急,贼众就在宫门之外,耽搁不得了。”
“嗯,耽搁不得了。”张佳木也是一点头,转身令道:“来一队人,把几位大人护好,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他们愿跟我们一起来杀贼,听其自便,不愿来,就护送回府,不要叫他们乱跑了。”
“张大人”马昂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功夫和你解释。”张佳木笑了一笑,神色竟是很轻松的样子,他道:“皇上在大内等我去,哪有功夫和你这呆书生饶舌多说。”
说罢,自己就是打马先行,竟不是再理会吴谨和马昂等人,自己自顾自的去了。
他走了,锦衣卫却不会拿他的命令当儿戏,分出一队十余人来,把马昂等人围了,剩下的就纷纷用腿夹马,只听得马声嘶昂,百余骑兵又跟着张佳木向长安街去了。
“怎么办?”马昂虽怒,但知道不是闹意气的时候,虽然面色犹怒,语气却是平静下来,只是向着吴孙二人问道:“不叫提调营兵,我等亦无几个家丁,下一步该当如何?”
张佳木已经说幼军进城,又击破石亨、施聚等重臣大将,这一次战乱其实已经平定下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大内附近安定住,别的事也就不打紧了。
这么一想,自然心宽,孙镗没有多想,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向马昂道:“幼军万二千人,足堪平乱,营兵也确实有不稳的,张大人虽然专擅了一些,但道理是没错的。”
马昂犹自气哼哼的,不过,也是点了点头,道:“伯爷说的是,我并没有同张大人闹意气。”
“那么,我们也回头吧。”
“吴侯如何?”
“我当然也去了,哈哈”吴谨身边只有六七个家丁,京城侯爵,家丁没有一百也得有五六十,不然的话,出城去游猎都没有几个伴当,侯爵的威风还不如一个知县,这可怎么得了?
吴谨不同,他府中男丁不过二三十人,多半是供洒扫罢了,整个侯府上下不过几十人,寒俭至此,怪不得有一回皇帝带吴谨游玩,在宫中高处看到兴建中的一座府邸,繁华之至,皇帝故意问:“此何人府?”
吴谨知道是石亨府邸,却故意道:“怕是王府吧?”
一问一答,皇帝对石亨的忌惮,而吴谨对石亨的不满,都是跃然可见。
这么一位端谨的侯爵,平时从不多说多动,今天却是难得哈哈大笑,还是在皇宫被围被烧的时候儿,这一下,不由得众人不瞠目结舌,大觉异常。
“你们不要奇怪,”吴谨一边带着众人转过头来,向着张佳木离去的地方追赶,一边笑道:“我一想曹吉祥和石亨就要在今天败亡,开心雀跃之意,实在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住。至于君父之急难,自然要急赴,适才是要调兵,所以走避,现在既然张大人有通盘的安排,那么,我们跃马去奋战就是了。就是战死,亦是值得,大丈夫,终不能老死于床上。”
他的话虽然说的镇定怡然,但也是透着一股决绝之意。
但此时没有人会劝说吴谨,因为所有人都是一般的想法,君父之难,便是臣辱此时若是有畏缩害怕之意,这一生也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