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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倧听到册封二字,登时呼吸有些急促了。朝鲜是一个儒家独尊的国度,而儒家最重视什么呢?名分也!打仗都讲究师出有名,做什么都要讲究,先把名确立下来。
而李倧现在欠缺的就是名分,没有大明的册封,别看金自点他们现在叫李倧陛下,下面的黎民百姓只会喊李倧大院君。而反对李倧的人,也有了反对李倧的理由。你看,上国大明都不认同你,你叫我们怎么认同你啊?
至于为什么这么严重,也是因为当时信息不发达,让人把明朝一切都往好的一面想。哪怕是现代,信息如此发达,都有人认为美国人放的屁都是香的,整天想着移民。
在朝鲜这种情况自然就不罕见了,一些无知的儒生,甚至把明朝皇帝当是圣人一样看待,对于明朝颁发的命令自然很是崇拜认同,认为如同真理。
李倧虽然明知道唐继光是趁机勒索自己的,但还是咬牙说道:“不知道书信?”
“在这里!”宁完我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上面还有一个火印,表示没有被人拆开过。
这次还是李贵代为接收,用手捏了捏信封,感觉里面没有硬物,这才拿给李倧。
李倧接过后,深呼吸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焦躁,拿出一柄小刀,刮开火印,慢慢抽出里面还带着墨香的书信。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李倧还禁不住胸口剧痛,几乎两眼一黑要晕倒在地上。
唐继光信上没有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写出了条件。
一,租借平安西道、黄海左道于东江军抗击建奴,租期九十九年。
二,每年无偿支助十万石粮食,用于抗击建奴。
三,开放仁川、海州、镇海三港口,持东江军颁发通商文书者,可在三港免税贩卖货物。
四,允许以一万两价格,购买大静及旌义二县除县城外所有土地,用于设置牧场。
五,断绝和建奴的外交,关闭边关的榷场、马市,并以重罪禁止与建奴之走私。…;
六,签订攻守同盟,东江镇为建奴所进攻,必须派兵支援,兵力为建奴进攻兵力之两成。朝鲜为建奴所进攻,东江军也必须派兵支援。
七,东江军于仁川港驻扎五百水军一千士兵,稳定朝鲜局势。
这七个条件中,三、五没有什么问题,六勉强可以接受,毕竟算是互助互利。虽然唐继光在这里挖了个坑,没有说派多少兵支援。
但一、二、四、七这四个条件可就不同了!‘一’虽然名为租借,但谁不知道这差不多相当于割让,不过就是留下个想念。
‘二’就不用说了,那可是十万石粮食啊!在辽东换为银两,相当于二十万两银子啊!而朝鲜地形,上文已经说过了,超过八成都是山区。最大的两个平原分别是汉江平原和大同江平原,也是朝鲜农业主要产地。汉江平原自然就是汉城一带了,大同江则是平壤城一带。
现在平壤在东江军手中,而且恐怕也吐不了出来的了。也就是靠汉江平原了,但朝鲜立国二百载,自然出现了一个所以朝代都无法避免的问题。贪污、土地兼并,再加上李倧得位不正,还要拉拢两班贵族,这就使得国家财政收入更加短缺了。
‘四’和‘一’差不多,名义上还是朝鲜的,但这两个县合在一起就是济州岛,孤悬于海外,朝鲜难道还真能够管得了吗?
‘七’就不用说了,东江军兵力虽然少,不过一千五百人,但东江军的战斗力就不用说了。这……能够当五六千朝鲜军来用。这不是往自己头顶上悬挂一柄利剑吗?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是不乐意的。
。,
第337章 进退维谷
见李倧不说话,呆呆的看着书信,朝臣禁不住有些着急了,这里面到底写着什么啊?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完吗?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在李元翼身上,李元翼虽然是南人党党魁,但因为西人党大部分人都没有担任过高官,最高官职的金鎏也不过是兵曹参判,也就是二把手。李贵稍微好一点,当然过吏曹参判,虽然都是二把手,但六曹当中吏曹无疑是第一的。
因此不得不把相当于明朝内阁首辅职位的领议政给了李元翼,现在自然让李元翼来了。
在众望所归之下,李元翼虽然心底有些不大想打断李倧的思路,谁知道李倧会不会因此迁怒自己的?但最后,李元翼还是迫不得已的开口问道:“陛下,如何?”
李倧在李元翼问话之前,已经思索过好几次,只感觉一团怒火在胸中燃烧。数次想强硬拒绝,但李倧不敢!李倧知道自己的拒绝会带来什么,唐继光强硬的反击,会在朝廷那里上疏控诉自己,还会出兵攻打汉城,让光海君回来当国君。
想到光海君,李倧禁不住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杀了这家伙呢?只是把他流放到江华岛!为了报仇,光海君一定不会顾忌什么国家大义,定然会答应唐继光的条件。
听到李元翼的话,李倧登时惊喜过来,对李元翼歉意的一笑,刚想给李元翼书信。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花郎急匆匆的朝大殿跑来。
大殿内端坐着的大臣都禁不住侧头看过去,他们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要不然花郎不会如此失礼。
李元翼站起来,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花郎都顾不上有宁完我这等外人在。连忙禀报道:“启禀大院君、诸位大人!明军水师近十艘战舰出现在仁川港海外,据哨兵观察,水师乃是直奔江华岛而去!”
“什么!”这下子没有人坐得住了,哪怕是李倧都站起来了,更别提在边上跪坐的金自点、金鎏、申景禛等人了。
江华岛就在汉城不远处,直线距离约莫一百里左右,但其实江华岛距离大陆不远。江华岛和大陆形成的海峡不过是两里许宽罢了。也正因为如此,东江军的动作才被朝鲜很快就发现了。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光海君被流放在那里!
沈器远最激动的,用手指着宁完我。咆哮道:“你们东江军想干什么!唐继光他是不是想打仗!”
沈器远这个动作可是很失礼,先不说被指的宁完我是唐继光的心腹谋士,换是一个普通人恐怕心里面都有气了。还直呼唐继光的名字。在古代直呼其人姓名,这已经不是失礼可以形容了,而是侮辱!古代问人姓名一般都是问:‘不知道贵客名讳如何?’
名就不用说。讳是什么意思啊?忌讳也!严重一点说,甚至可以用逆鳞形容。
而唐继光可是宁完我的恩主,恩主被人如此侮辱,宁完我的心情就不用说了!
宁完我立时勃然大怒了。抛下一句:“尔要战,我便战!”
说完这话。宁完我就转身离开,一众大臣。包括沈器远也傻了眼。
“先生!请留步!先生!”李倧急了,连忙喊着。如果不是前面有一张书案挡着,说不得他已经冲上去,拉着宁完我了。
宁完我刚刚开始是怒,但到底是聪明人,很快就把怒火压下来。他这一走没有什么,但这次谈判就是谈崩了。别看唐继光一副我想打仗的样子,但宁完我却知道唐继光并不太想打仗。不说种种缺点,平定朝鲜没有一年半载是不行的。…;
而建奴不存在的吗?万一主力陷在朝鲜那里,建奴又在背后捅刀子,唐继光那个时候可就糟糕了。当真是让建奴行了坐山观虎斗的事情。
至于派水师去江华岛救光海君,自然不是真的想推他上位。别忘记光海君是没有死,但他可是被仁穆王后用石灰弄瞎了双眼。一个残废到这样的人,能够当国王吗?而且朝鲜的大臣会放心光海君回来吗?
别忘记现在朝鲜朝廷上的格局,忠于光海君的大臣不是死了,就是投靠了西人党,再不就是和西人党结盟。光海君回来后,谁会相信光海君会当没有事情发生过的?一旦发生清洗,这些大臣也并非待宰的猪羊。
朝鲜第一任被人弄下台的国君燕山君不就是清洗朝廷上当初逼死自己母亲的大臣,接过反而被大臣政变,自己流放到江华岛,没有几天就暴毙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病死,还是被那些大臣往他饭里面下毒药。
那个时候,唐继光不还是背上一个包袱吗?
在这些原因下,宁完我定住了已经抬出大殿的一只脚,冷冷的转过身来,说道:“下官留下来也可以,但有一个人必须走!”
宁完我没有说谁必须走,但所有人都知道要走的是谁。
“陛下!”沈器远不甘心啊,只能够‘深情款款’的看着李倧。自己可是从龙功臣啊!自己就这样走了,以后还抬得起头做人的吗?
李倧也无奈啊!看了眼沈器远,于心不忍啊!又看了眼宁完我,不敢看了!李倧现在是傻了眼,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金自点识大体,拉了拉沈器远的衣袖,再给他隐蔽的挤了个眼神。沈器远无奈了,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臣,告……退!”
不甘心啊!
“好走不送了!”宁完我在沈器远在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也没有放过冷嘲热讽一次的机会。
沈器远的脚步顿住了,拳头用力的攥紧,关节发白,指甲因此陷入肉里面都没有感觉。但沈器远最后还是走了,他不走不行啊!他今天不走,和东江军爆发战争,胜利也就罢了!万一输了,李倧和金自点等人肯定将责任归咎于沈器远身上,这个黑锅太大,也太重了!沈器远背不起,也不敢背!
宁完我的话大殿内的人都听到,但没有人说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当然了,心中自然少不得对宁完我腹诽一番。
李倧再对那花郎挥了挥手,见到了宁完我的强势和朝廷诸公的退缩,身为武人的花郎禁不住心中苦涩的一笑,告退离开。
等那花郎走了后,李倧把迟来的信纸递给李元翼。李元翼接过来后,一目十行,没有多长时间就看完了,立时脸色大变,吹胡子瞪眼睛。只是当怒火冲天的目光看到宁完我那悠然自得的时候,心中底气登时不足了,对方那么有把握,这事情……唉!难啊!
李元翼愤怒而又无奈的把信纸递给金自点,金自点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不过如果时光可以再来,金自点宁愿不看。金自点为人狡猾,他虽然愤怒,但一下子就想出问题所在,这事情不好处理啊!拒绝?不能够。现在明朝那么多人反对,如果唐继光也在里面使力,那可就是面对大明的全面进攻啊!
现在一个东江镇,朝鲜也够呛了,还来个大明,那不是要命吗?…;
不拒绝,也不能够。那些儒生还有清流,还不把我们骂死吗?这事情就算答应,也万万不能够由自己答应,最多自己不能够拒绝表态,也得装作一副不情不愿,被逼答应的样子。
金自点想到大致对策,心中安定一些,把信纸交给金鎏,金鎏看完后,和李元翼的反应差不多。其他大臣也是如此,总的来说,这次朝鲜的内阁陷入进退维谷之间。
李倧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先生,这事情事关重大,一时间实在难以决断。寡人需要和一众爱卿好好商议一番,请先生下去休息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