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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同方咬牙道:“不过是当个猫狗养着……唯恨投生此家!”说着,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沈栗沉思半晌,慢慢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想来丁大人早晚会察觉,世兄想要一直故作不知是不可能的,再者说——”沈栗低声道:“愚弟说句不妥当的话,现在这位夫人毕竟比丁大人小得多,想必丁大人会更早离世,那时,这位夫人顶着母亲的名分,上头又没有丁大人约束,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丁同方悚然而惊,继室一直想要他死,还是丁柯一直念在身边唯有这一个男丁才拦着,若是有朝一日丁同方不在了……
沈栗又道:“便不考虑这些,这位夫人还年轻,若是忽然有了身孕也是不妥的。”
丁同方苦笑,继室一旦有孕,谁知道丁柯还会不会拦着后母害他!自己这些年日日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
“所以对世兄来说,究竟要不要追究此事,不仅仅是为了昭雪沉冤,而且也是为了将来自保。”沈栗道:“愚弟这里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看看丁大人的选择,这样就不需要世兄来为难了。”
“什么法子?”丁同方问道。
沈栗垂目道:“如不叫贵府夫人‘有孕’,看看丁大人在世兄和继室之间到底会选哪个,若是丁大人果然放手让继室来害世兄——”沈栗柔声道:“不提要不要上告,世兄还是早些躲了吧。”
丁同方愣愣道:“如何令我那继母‘有孕’?”
沈栗目光一转,轻声道:“有些药物可使妇人呈现有孕的脉象。”
丁同方深吸一口气:“贤弟可能找到?”
沈栗点头道:“雅……愚弟可以去求些,只是世兄要保证只用在当用之人的身上。”
要是用在闺阁姑娘身上,那可是能逼死人的。
丁同方在椅子上长揖,郑重道:“为兄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沈栗道:“世兄手中可有信得过的人?要能想法子接近那位的饮食。”
丁同方不假思索道:“方才那个和通,他先前冲撞了那位,差点被打死,是为兄救起来,他与那边无论如何不能和解,不会背叛我。”
沈栗点头,又与丁同方商量了些细节,方起身道:“既然如此,愚弟这就去劝丁大人放世兄与我同行。”
丁柯惊讶道:“怎么?贤侄为何想起要同方去大同府?敢是那庸才央求于你?”
沈栗笑道:“丁大人何来此说?小侄见世兄书法超尘,已颇有大家之像,若如此困于家宅之间,岂非暴殄天物?故此才欲邀请世兄同行,想太子殿下一向颇为惜才,此去若有机会,小侄倒是想向太子殿下引见世兄。”
丁柯一愣,有些惊喜道:“怎么,贤侄看犬子的书法竟能入太子殿下之眼么?”
丁柯前前后后花了七十多万两银子把安三姑娘塞给太子,唯叹自己没有适龄的女儿。如今沈栗竟要把自己的弃子刨出来,还承诺要找机会引见给太子,意外之喜啊。
沈栗笑道:“小侄听说,安大人的长子如今正在大同府效力,想来如今怕是已有军功到手。唉,世伯啊,你可不能太……无私。世兄既有才气,为何不想办法在太子殿下面前显露?”
着啊!老夫怎么没想到呢?便宜可不能都让你安守道占去了!老夫……老夫也是有儿子的!
第一百六十章 其实不姓孙
太子是十月入晋,至此时移驾大同府,其实已近年关。一路行来,大雪时时飘洒,本就灰蒙蒙的冬日天空越发阴沉。
沈栗等人沿途不断派人打听,得到的消息都是“今年降雪似多余往年”。太子叹道:“看来果真有雪灾之兆。大同府刚刚经过大旱,如今又要遭受雪灾,可叹百姓屡遭苦难。”
霍霜安慰道:“好在如今我等已经有所准备,希望能减少一些损失。”
沈栗也道:“安守道等人好容易平息民乱,绝不会允许大同府再出乱子,殿下尽管放心。”
话是这样说,但随着太子仪仗渐渐靠近大同府时,众人的心里仍然渐渐沉了下去。
怎一个惨字了得!
当初见到代县別驾窦喜时,沈栗等人还在感叹他瘦得出奇,如今才知真正的活骷髅是什么样子的。大人还好,幼龄孩童往往体型发育异常。百姓跪拜在路边,望向队伍的眼神空洞麻木,脸上也没有表情。
众人起先是满怀怜悯,不忍目睹,渐渐却脊背发凉,不安起来。
那浩勒感叹:“地狱酆都不过如此!”随后惊觉出言不当,似有嘲讽之意,连忙向太子告罪。
太子摇首道:“非但那大人有此感叹,吾也从未见过如此惨景,实在难以相信这是我盛国治下。”
沈栗脸色尤为难看,才经武问道:“可是头一次见此情景身体不适?沈公子且回车中休息一下?”
沈栗摇头,指着路边孩童严肃道:“将军请看,这些孩子身体发育异常,或头颅大,或鸡胸驼背,或身材矮小,这不是今年大旱一年饥馑就能造成的,这样的孩子必然是长期缺少食物才会长成这样。”
晋王世子皱眉道:“你是说这边的百姓不仅仅是今年一年缺衣少食?”
那浩勒哼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大同府一带卫所众多,若只饿了一年,百姓未必有勇气扯旗造反。这必然是当地官员连年治理不当,致使百姓日益贫困,渐渐积累怨气,到今年逢此大灾,便再也忍不得!”
沈栗看向才经武道:“若是这般,只怕百姓会对朝廷失去信心。”
才经武知他意思:“民乱虽平,怨恨还在。咱家这便增加护卫太子殿下的人手。”
太子郁郁道:“是吾错了,若早知百姓如此艰难,吾不应坚持逞强,执意自己解决问题。该早些想办法向父皇申明三晋情况。请父皇派大军来扫荡大同府,发暴正乱。”
沈栗摇头道:“殿下何出此言?便是陛下知情,也不太可能直接派大军前来。多半是加派人手,如殿下一般处置。”
“为何?”太子奇道。
“殿下,安守道如今手握重兵。”沈栗苦笑道:“整个三晋差不多抱成一团,朝廷若无甚动静,他们大约还想着‘安安生生’地做个贪官污吏,一旦叫他们察觉陛下向三晋陈兵,只怕安守道等人索性想着举兵抗之。大同府外就是北狄,若是他们为了自保而投向北狄,国都景阳都要不安全了。”
霍霜皱眉道:“三晋卫所虽多,但一旦安守道明目张胆兴兵,只怕肯跟随的人也不会太多。再说以一地之兵想要对抗朝廷似乎也不太可能成功,徒增三战乱。”
沈栗深意道:“他们只要自己活的越长越好,哪管其他。这盛国是邵家天下,乱成什么样与他们何关?”
太子怒道:“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慰民心!不足以为人道!”
那浩勒叹道:“想当年安守道颇得陛下信重,若非他没有赶上大战役,陛下还想为他封侯来着。因此陛下才将三晋总兵这样重要的位子交给他,几年不见,他怎生变成这样!”
太子想了想,转而低声问沈栗道:“那个丁同方怎样了?”
沈栗道:“多半不会出岔子。依学生所料,等丁柯继室的消息传来时,他们父子必然会翻脸。”
太子沉思道:“丁柯已不足为惧,至于安守道,到底怎样从他手中夺取兵权呢?”
大同府几乎叫安守道清空了,只留下沈凌带着几个小官吏出迎太子。与大同府衙门凄惨的状况形成鲜明对比,安守道身后站着着密密麻麻的随从和属下,尤显兵强马壮。
太子笑道:“先前闻听安大人长子武艺出众,于此次平乱时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便是大人身后这位青年俊杰吧?”
安守道连忙笑道:“这是犬子安寒略,不敢当太子殿下谬赞。”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安寒略上前见礼。
太子微笑点头道:“好,常听安氏提起你,果然一表人才。”
提到安三姑娘,安守道眼睛立刻亮了。站在人群里的丁柯现在看安守道越发不顺眼。自太子入晋,都是老夫忙前忙后出面打理,结果你的女儿到了太子身侧,你的儿子成了青年俊杰,老夫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回头向车队望去,目光好似透过层层阻碍看向沈栗车中的丁同方,也不知这小子能不能在太子面前露个脸。嗯,要不然再给雅临塞几张银票,请他美言几句?
沈栗安顿下来,向太子禀报一声,前往五叔沈凌的府第。
沈凌如今也不到三十,只是鬓边已经斑白,完全不见在景阳时侯府五老爷的风范。
见到沈栗,沈凌长叹一声,摆手示意沈栗不必施礼。
沈栗问候:“姨奶奶与五婶一向可好?”
沈凌苦笑道:“母亲她……姨娘为我忧思成疾,如今正病在床上,至于你五婶,唉!”
沈凌表情一言难尽,方想说什么,只听有人道:“奴家听说是景阳那边的七少爷来了,不曾远迎……”随着人声,一个十**岁的艳丽女子笑盈盈迈步进来。
沈栗惊异地打量这位女子,沈凌怒喝道:“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回去!”
那女子咬了咬嘴唇,侧着脸道:“奴家只是听说家里来了亲戚,又不是外人,怎么就不能见了?”
沈栗越发疑惑,这女子竟然还敢与沈凌犟嘴。
沈凌似是颇为愤怒,但又压抑下去,顿了顿,向沈栗介绍道:“这是孙氏,是我的……”
“是平妻!”孙氏笑道:“奴家的姨丈是安总兵安大人,七少爷唤我一声小婶娘便是。”
沈栗见沈凌面色越发难看,皱了皱眉:“原来是孙姨娘,学生的小婶娘姓宫,乃是六叔的妻子。”
“说得好!”沈凌之妻洪氏忽然进来道:“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我沈家就没听说过什么平妻!别把那些乡野庶民的弊俗拿出来丢人。”
孙氏气道:“放肆,若是奴家姨丈知道了……”
沈栗冷笑道:“我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了不起,您要是觉得委屈,不妨立时去寻安总兵告状去。”
孙氏向沈凌跺脚道:“老爷!若不是奴家在姨丈面前求情……”
沈栗又一次截断了她的话:“若不是你求情,此次安总兵清理大同府官吏,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五叔,是吧?”
沈栗冷笑道:“你要是以这个要挟我五叔,还是省省吧。不然,学生与您一起去见安总兵?”
洪氏惊喜道:“怎么?竟是这个贱婢哄骗我们吗?”
沈凌也聚精会神看向沈栗,沈栗问道:“这女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洪氏哼道:“是安寒略送来的,说是他的表妹,非要给我们老爷做小妾。”
孙氏道:“是平妻!”
沈凌气道:“当时我不在家,你婶娘不知犯得什么糊涂,便把人收下了。”
洪氏嗫嚅道:“那几天杀人杀的厉害,妾身是想着能与安大人结个亲也是好事。”
沈栗恍然,洪氏是被安守道清理大同府衙门的狠厉吓到了,生怕沈凌也牵连进去,故此人一送来她就做主收下了。这女子如今仗着安守道的势,沈凌又是“戴罪之身”,不得不给她几分脸面,一时竟奈何她不得。
沈栗奇道:“你说你是安寒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