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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边的萨兰布奇飞马赶回程府报捷,而自己则下令全军将张亮等人解除了武器,分开看押在演武场上,又分出一部分兵马把守住了张家庄的各个出入口及战略要点,等候着李贞的进一步命令。
程府的后花园里一片的死寂,数百人聚集在此,竟然连一丝的声响都没有,所有人等尽自面色各异、各怀心思,然则全都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巴,谁也不想在此时开口说话,哪怕对面张家庄方向传来了激烈而又短促的厮杀声也没能将后花园里的沉静打破,直到萨兰布奇兴匆匆地奔进了后花园之际,原本寂静的人群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的骚动。
“禀太子殿下,燕将军已率部拿住了反贼张亮,斩敌二十,擒五百,我军无一伤亡,现场缴获重铠五百件,各式兵器若干,末将奉命前来禀报,请殿下明示章程。”萨兰布奇压根儿就没管众人如何议论,大步走到首席前,一躬身,恭敬地禀报道。
“好,传本宫令谕,未奉圣旨,任何人不得进张家庄一步,违令者杀无赦!”李贞原本也担心张亮会在夜战中丧命,此时一听张亮已被活捉,立马就放心了下来,沉着声下了死命。
“是,末将遵命!”萨兰布奇高声应了诺,大步流星地奔出了后花园,自去张家庄传令不提。
“太子哥哥,小弟,啊,小弟……”坐在李贞近旁的纪王李慎见李贞丝毫没提要将所借之兵归还的意思,心头不禁有些担忧,有心要出言询问一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结结巴巴了半天,却始终没将自个儿的意思表达出来。
李慎的话虽说得结结巴巴地,可李贞却是听懂了其话中潜藏着的意思,这便书屋笑着拍了拍李慎的肩头道:“十弟莫急,待我等进宫面了圣,父皇自会有安排,时候一到,自有羽林军前去接手,十弟这就与本宫一道进宫走上一趟好了。”
李慎是胆小了些,可却不是个傻子,事到如今,又怎会不知诸家兄弟连同一众大臣都已被李贞好生算计了一把,便是老爷子那头只怕也在李贞的算计之中,心里头对于李贞的铁腕与权谋着实害怕得紧,见李贞如此说法,他自是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小弟一切听从太子哥哥安排便是了。”
这小子,还真是识趣得紧!李贞一听李慎这句语带双关的话,便明了了李慎这是在向自己表忠心呢,心中对于李慎的好感更是多了几分,不过也没就此多说些什么,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而后环视了一下在场的诸位兄弟以及其余大臣们,缓缓地开口道:“众位爱卿,反贼既已束手就擒,我等这便一道进宫面圣,请父皇他老人家裁决如何?”
如何?都已经是如此了,又还能如何?李贞在酒宴上来上这么一手先斩后奏,在场的诸位臣僚全都是见证人,谁都别想置身事外,躲都没处躲去,到了这般田地了,除了一起去觐见皇帝之外,还能有啥别的想头,诸王与一众大臣虽心思各异,可却也没谁敢出言拒绝李贞的提议,也就只能是恭敬地领了命,按着各自身份的高低排着队鱼贯出了程府,各自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夜幕中的长安城驶去……
整件事情进行到目前为止尚算是顺利,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然则能不能笑到最后,却尚是个谜,至少李贞的心里头就没个确实的准数,只因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李贞的手中,而是要看李世民究竟是如何想的,这就是皇权政治之难处,虽说李贞也早已安排了相关的后手,可身为人子,李贞是真心不希望“玄武门事变”那等父子对决的场面再次上演,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李贞也不情愿走到那一步,然则如今选择权既已在老爷子手中,李贞也只能强自压住心头的烦躁,等待着书屋谜底揭开的那一幕。
事情或许不会那么糟,但是万一呢,真要是到了该下最后决心的那一刻,却又该如何抉择?是奋起迎战,还是认命退缩?不清楚,李贞是真的不清楚,他只希望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或许这便是身为皇子所应承受之重罢,李贞在心里头暗自叹息了一声,在马车轻微的摇晃中略有些子疲倦地闭上了眼,陷入了沉思之中,心却没来由地一阵酸痛,眉头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殿下,到了。”马车赶得很快,不多时便已到了承天门前,见李贞良久没有下车,紧随在车边的鹰大不得不贴在车厢的帘子边,低低地提醒了一声。
哦?到了,也好,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再怎么想也是没用!李贞并没有回答鹰大的提醒,重重地甩了下头,像是要将满脑子的烦恼全都甩将出去一般,而后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衫,一掀车帘子,在一帮子贴身小宦官的护持下,稳步下了马车,向着早已聚集在承天门外的群臣们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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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针锋相对(六)
亥时正牌,天色已经不早了,长安城中绝大多数的百姓此时都已进入了梦乡,然则一代大帝李世民却尚未歇息,兀自在甘露殿的书房里,与今夜当值的宰相长孙无忌商议着事情——后日一早便是大朝之时了,可对于该不该准了兵部侍郎张亮的折子却始终不曾定下来,尽管就着此事李世民已经跟四大宰相沟通过了多次,可却始终不能达成一致的意见,至于李世民本人也尚在犹豫之中。
没错,李贞是立下了不少的奇功,其本人之心也算是忠正,然则自古以来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两强不可并存,此为天理,身为帝王又岂能容得有人在旁鼾声如雷?当然了,李世民并不打算废除李贞这么个合格的太子,可却也绝不情愿看到李贞的势力太过庞大,尤其是最犯忌的军权更是重中之重,于公于私来说,李世民都要采取行动来削弱李贞对西域唐军的控制能力,然则,该不该在此时动手,如何动手却是李世民难以决断的关键之所在。
张亮其人的政治立场李世民自是心中有数的,又哪会不清楚张亮整出这么份折子来,其居心只怕不正的成分居多,不过么,假若真按这份折子去办理的话,确实能斩掉李贞一臂,问题是面对此局,就李贞那个性究竟会如何反应李世民却是不敢保证了——太子乃是国本,自贞观以来都已经换了两个太子了,前两个是不屑的货色,难得有李贞这么个军政皆能的接班人冒将出来,李世民实不愿再有换太子的事情发生,正是因着这等矛盾的心理在,才令李世民始终无法下定最后的决心。今夜之所以找长孙无忌前来私议,本就是为了能下个决断,却没想到往日里在私下场合中无话不可说的长孙无忌竟只是一味地唯唯诺诺,或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压根儿就不肯就事论事,这令李世民分外的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刚想着挥退长孙无忌之时,却见内侍监柳东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李世民的脸登时便拉了下来,虽没开口发问,可一股子肃杀之气却由此陡然而起。
内侍监柳东河乃是灵醒之辈,自是看出了李世民此际正自心情不佳,哪敢怠慢,紧走了数步,抢上前去,恭敬地禀报道:“启奏陛下,诸侍中在宫门处递牌子请见,说是有关张亮谋逆一事要面圣,请陛下明示。”
“什么?”一听柳东河的话,李世民心里头登时便“咯噔”了一下,豁然而起,眼中精光闪烁不已,目光炯然地看着柳东河。
“陛下,此乃诸侍中所言,奴婢并不清楚详情。”柳东河身为内侍监,消息自是灵通得很,虽不清楚张亮谋逆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可隐约猜到只怕与张亮所上的那份表功奏本脱不开关系,不过么,兹体事大,柳东河哪敢胡言,只得将事情推脱到了前来求见的诸遂良头上。
“快宣!”李世民愣了一下,这才回过了神来,烦躁地挥了下手,不耐地吩咐了一句。
“是,奴婢遵旨。”柳东河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一路小跑地向着承天门赶了去。
“微臣参见陛下。”诸遂良来得很快,一见到高坐在上首的李世民,便忙不迭地抢上前去,恭敬地给李世民请安见礼。
“免了。”李世民此时正心情烦躁得紧,哪耐烦那些个虚礼,不待诸遂良礼毕,便即挥了下手,语气略带急促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说!”
这是场大浑水,若是可能的话,诸遂良压根儿就不想趟将进来,可惜一时不甚,就因着吃了程咬金一场酒,可怜的老诸同志就成了圈中之人,毕竟这是太子殿下给的差使,不来又不行,这会儿尽管心里头歪腻的够呛,可老爷子既然发了问,诸遂良也只好应着头皮回道:“启奏陛下,事情是这样的,今日程知节、程大将军宴请众官,微臣也在被请之列,于酒半之际……”诸遂良絮絮叨叨地将自个儿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番,基本属实,然则言语间却隐瞒了自己在其中装糊涂的戏码,只推说事情一发,太子殿下便让他来进宫禀报详情了。
“混帐行子!”李世民一生都在倾轧与阴谋中度过,一听诸遂良说了个开头,便已知后头所发生之事,自是清楚这场大戏的背后一准有着李贞的身影在,心头登时怒极,不由地猛拍了下桌子,破口便咒骂了一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诸遂良压根儿就没听出李世民这一骂究竟是在骂谁,可眼瞅着龙颜大怒,登时便有些个吃不住劲了,慌忙出言劝解一番。
“哼!”李世民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眼扫了下惶恐不安的诸遂良,咬着牙喝问道:“张亮如今何在?”
“微臣走时太子殿下刚下令平叛,实是不知战况究竟如何,臣惶恐。”面对着李世民的怒火,诸遂良心里头直发苦,可又不敢不答,只好自承并不清楚实情,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给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的长孙无忌使眼神,哀求长孙无忌能出面转圜一把。
“下令平叛,哼,好个下令平叛!来人!”李世民气怒攻心之下,猛地一拍桌子便吼了起来。
“奴婢在。”侍立在书房一角的柳东河一听老爷子发了话,忙不迭地窜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应答道。
“去,宣太子即刻觐见,还不快去!”李世民咬着牙吼了一句,吓得柳东河连滚带爬地便要跑将出去。
“陛下且慢。”始终不发一言的长孙无忌眼瞅着事情即将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顾不得再保持沉默了,忙不迭地闪身而出,高声喊了一嗓子。
“嗯?”李世民见长孙无忌站了出来,脸色稍缓了些,轻哼了一声,目光便凝聚在了长孙无忌身上。
“陛下息怒,臣以为太子殿下定会主动前来解释一切,似不必再派人去宣了的。”长孙无忌并未因李世民的脸色不好看而有所动容,只是一脸平静地说了一声。
长孙无忌这话粗听起来似乎无甚出奇之处,实则是在提醒李世民此时不是公开与太子闹矛盾的时机,真要是派了人去宣,那就等于是在当众打李贞的脸,父子间的冲突势必将愈演愈烈,若是诸皇子再暗中推动一把,这朝庭只怕就要分崩离析了。
李世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长孙无忌所言的潜台词,心头的怒火虽依旧旺盛,可人却清醒了不少,一股子无力感顿时涌上了心头,长出了口气,无言地坐了下来,板着脸不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