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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李世民从奏折上抬起了头来,看了柳东河一眼,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可到了底儿还是挥了下手道:宣罢。
是,老奴遵旨。柳东河见李世民面呈不悦之色,自是不敢多耽搁,忙不迭地应答了一声,疾步退将出去,不数息,便即领着李道宗从帐外行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李道宗一见到端坐在文案之后的李世民,忙抢上前去,便即要大礼参见。
免了罢,怎么,爱卿亦与朕一般失眠了?李世民与李道宗之间的感情颇深,言谈间自是随意得很,一见到李道宗的面,便即打趣了一句。
天色虽晚,然,陛下尚在忙碌,微臣岂敢偷闲。李道宗笑着回应了一句,话里暗暗地捧了老爷子一把。
呵呵,你啊,就喜欢哄着朕,来人,看座。李世民笑骂了一句,吩咐大帐里的宦官抬来了锦墩,待得李道宗告罪落了座之后,这才接着道:道宗来得正好,呵呵,朕正看着京师的奏报呢,有人竟告了房玄龄谋逆,尔以为如何啊?
李道宗本想着禀报军情,却没想到自己尚未开口呢,李世民便抛出了这么个重磅炸弹来,登时便是一愣,接着话便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不可能,房相绝非反骨之辈。话说到这儿,突觉自己有些个冒失了,忙转换了下口气道:微臣也就只是猜测耳,不足为信,一切听凭陛下圣裁。
哈哈哈李世民见李道宗虽改口得极快,可脸上却满是尴尬之色,登时就被逗得哈哈;了大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奏本往文案上一掷道:道宗都以为不可能,朕又如何信得,嘿,那小人已被贞儿当场砍了头,呵呵,有趣,很有趣,杀得好,要朕来说,此人不单该杀,还得抄灭其九族!
李道宗一听之下,冷汗登时就涌了出来,当然了,倒不是为老爷子的杀意,而是为李贞的胆大而捏了把冷汗,要知道谋逆大罪,非得经三司会审,而后由皇帝亲自裁决方能作数,可李贞倒好,别说啥三司会审了,连老爷子这头都没个招呼,便即杀了首告之人,严格来说,这是篡权,乃是天家之大忌,若是李世民有疑心,完全可以就凭着这一条,废了李贞这个太子,可眼瞅着李世民似乎赞同了李贞的做法,李道宗总算是安心了不少,紧赶着一记马屁便拍了过去:陛下圣明,臣拍马难及万一。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了起来,一挥手道:罢了,甭跟朕说这些个奉承话了,说罢,来见朕有何要事?
陛下,臣先前观天色,见乌云密布,而气温却并不闷热,今夜恐是将起风,值此月黑风高之日,须防夜袭,再者,臣观敌城池火把稀疏,不像是彻夜守御的样子,倒像是准备夜袭我军之状,臣思之忧虑,不敢怠慢,特来请陛下圣裁之。李道宗总算等到了李世民出言问正事,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躬身禀报道。
夜袭?李世民愣了一下,也没再多问,大步行出了中军大帐,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接着扭头望向了安市城,好一阵子无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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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安市之殇(五)
寅时三刻,起风了,天黑得紧,已近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此等时分,别说天上的明月,便是星辰也见不着半颗,黑暗笼罩着大地,哪怕城头上那些在风中明灭不定的数只火把也不能带给人一丝的光明,反倒更凸现出黑的狰狞,似这等夜黑风高之日,正是纵火杀人之大好时机,这不,安市城南城门下正挤挤挨挨地站满了数千大军,人含箸马衔枚,尽自人马众多,却并无一丝异响,若不是城头上的火把之余光之映照,哪怕是走到了近前,也无人能察觉到此处的异常,所有的官兵全都静静地等待着最后命令的下达,人人脸上皆是毅然决然之色。
就在这一片的寂静中,突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队伍后头传了过来,虽然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可依旧令带兵准备出征的高怀龙之长子高可澄好一阵子恼火,眼一瞪,便即要发火,可就着火把的亮光一看,却立马就泄了气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自家老爹高怀龙!
爹,您怎么亲自来了?高可澄压低了声音地问了一句,话音里的不满之意浓烈得很。
别人不清楚此番夜袭的危险性,可高怀龙却是心中有数的,这是九死一生的活计啊,哪怕是唐军没有丝毫的准备,就这么数千人马杀进十数万大军之中,谁敢担保自己一准能活着回来?而倘或唐军有备的话,那前去夜袭的人马将无一丝一毫的生机!此际,望着自家长子那张略显得稚嫩的面孔,高怀龙心里头满是爱怜之意,然则,当着众多将士的面,他却不能有丝毫的异常表现,面对着高可澄的埋怨,高怀龙只能是板起了脸,横了高可澄一眼,但并没有加以训斥,而是环视了一下身边的众将士,一挥手,沉着声道:出征,为了祖国,拜托了!
高怀龙此言一出,数千将士虽因含箸之故,不能出声做出呼口号之类的举动,可人人脸上都隐隐地透出了层血色的红光,各自握紧了拳头,战心瞬间达到了个顶峰,待得城门缓缓开启,数千将士在高可澄的率领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安市城,悄无声息地隐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能成功么?不清楚!高怀龙对于此番夜袭的预期其实并不高,然则严峻的现实摆在了面前,却也由不得他不行险,哪怕此番夜袭仅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去尝试一下,否则的话,真等到唐军后援部队集结到位,小小的安市城能支撑多长时间可就难说了。高怀龙望着夜袭队出击的方向,呆呆地站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一挥手下令道:关城门!
将军,少将军他们高怀龙此言一出,原本默默旁的一名值守将军登时就大吃了一惊,忙不迭地开口要劝。
不必多言,执行!高怀龙/根本不做解释,冷着声打断了那名偏将的话头。
是,关城门!那名偏将原本还想再劝,可一见高怀龙面色不对,无奈之下,只好领了令,指挥着一众手下将厚重的城门重新封了起来。
三足乌神在上,请保佑我儿平安归来罢。高怀龙愣愣地看着缓缓关闭起来的城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原本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隐隐的哀伤
安市城所在的位置地形极为复杂,城门之外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是低矮起伏的丘陵地带,然则山都不算太高,除了安市城背靠的昔厝山高达八百多米之外,周边尽是些高仅三、四十米的小山包,间或也有着数平方公里不等的平地,而唐军大营便设置在两座对峙的小山包之间的平地上左右两营各自位于小山包之上,中军大营以及辎重后勤营全都连成了一片,近万顶帐篷散落在栅栏之后,粗看错乱,实则有序,营地之前鹿角密布,沿营地周边,每各数十丈便有一瞭望塔楼,营地里巡哨往来密集,营地外头还有着为数不少的明暗哨在监视着暗夜里的一切异常,防守不可谓不严密,哪怕是此时天色已近黎明,已是人最嗜睡的时辰了,可各处巡哨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生生将整个大营防护得严严实实地,几乎不留下丝毫的破绽,当然了几乎绝不代表着没有,至少对于摸黑赶到了唐军营地外的高句丽夜袭大军来说,唐军的守卫还是留下了可趁之机前紧后松,面对着安市城方向的唐军守卫布置固然严密至极,可后背却露了出来,守卫甚少不说,明暗哨的搭配也算不得紧密,这对于绕路赶到了唐军营地后头的高句丽夜袭队来说,无疑是个绝好的机会,无他,夜袭队此番出击的目的并非趁黑夜击溃唐军,而是奔着唐军的辎重后勤去的,只消焚毁了唐军的辎重,无粮为继的唐军不退也得退了。
寅时末牌,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原本就星月无光的天色此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纵使是唐军营墙上点亮的火把也照不出丈余之外,风更大了,吹拂着山林,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啸声,掩盖住了一切的声响,率军趴伏在离唐军营地仅有百丈不到的高可澄紧张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唐军营地,一双眼在暗夜中竟隐隐熠熠生辉,稍显稚嫩的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焦急与企盼的神色,直到两声夜枭的鸣叫声在风中响了起来,高可澄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这是信号,表明着前去悄然摸哨的一众手下已经将所有能找得出来的唐军哨兵全部解决了,剩下的事情就该轮到他高可澄作出决策了。
上马,出击!高可澄并没有多加犹豫,甚至根本不顾这声大吼可能暴露夜袭行动的机密,暴吼了一声之后,率先翻身上马,呐喊着便向不远处的唐军营地杀了过去,与此同时,其身后两千骑兵三千步兵也纷纷发动了起来,狂呼乱叫地向着唐军营地杀奔而去。
敌袭!敌袭!瞭望塔上的唐军官兵们在暗夜之中尽管看不清来敌的数量,也看不清来敌的行动,可一听到如雷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却已足够判断出敌袭的事实,登时便慌乱地吼叫了起来,须臾,凄厉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整个唐军营地中乱哄哄的声响喧闹成了一片。
杀进去,杀啊!眼瞅着唐军似乎无备的样子,高可澄极度地兴奋了起来,扯着喉咙狂呼着,纵马飞驰着,短短百丈的距离对于狂奔中的战马来说,不过是数息的时间罢了,顷刻间便已冲到了唐军营地的栅栏前,而早先出发的摸哨之尖兵一听到呐喊声起,早已将唐军营地前的鹿角移开,甚至已经用大刀将栅栏砍出了个大缺口,一路无阻的高可澄便即顺利地冲进了唐军的营地之中。
不对劲!高可澄刚一杀进了唐营,心里头却猛然打了个突,一股子不妙的思绪用上了心头唐军营地里呐喊声、狂呼乱叫声倒是噪杂得很,可竟然见不到有乱兵上来堵截己方的行动,很显然,这是个圈套!
撤,快撤!高可澄慌乱地试图勒住狂奔的战马,扯着嗓子呼喝了起来,只可惜此时己方大军已然冲了起来,又岂是说停便能停得下来的,高可澄这么一嚷不单没能止住大军涌入唐军,反倒使得己方的军队前后挤成了一团,整个冲锋队伍登时就乱了套。
放箭!一片混乱之中,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吼突然在黑暗中响了起来,霎那间唐军后营中那一排排散落的帐篷前全都亮起了火把,无数早已待命多时的唐军弓弩手从地面的翻板之下、帐篷之中显露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将一通乱箭向着高句丽夜袭大军便招呼了过去,顷刻间便将措不及防的高句丽军射倒了一大片,便连主将高可澄的肩头也中了一箭,好在有护肩挡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受伤算不得太严重。
撤!眼瞅着己方已落入了唐军的圈套,高可澄哪还敢再战,也顾不得手下众将士之死活,吼了一嗓子之后,便即策马向来路狂奔了去,被箭雨洗劫了一番之后的高句丽军胆气早就没了,一见主将都逃了,哪还有谁肯留下来死战,纷纷掉头,冒着唐军的箭雨拼死地向唐营外逃去,奇怪的是唐军伏兵并没有加以阻截,只是紧紧地追缀在其后,可追得也不算紧,两支军队便这么一前一后地绕着丘陵向安市城的南门冲了过去。
逃,快逃!高可澄满心眼里只剩下了这么个念头,至于出征前的奋勇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耳听着身后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