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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是个稳重刚毅的汉子,素来不是个怕事之辈,可因着此事实是太重大了些,不单关系到安西的稳定与否,更关系大唐的国策,刘七自也不敢轻易发言,再者,当初李贞将其安排到副都督的高位,就是要他来承上启下,保持住安西的稳定与团结,在这等诸将都慎言的时辰,刘七自是更得慎重些才是,原本打算诸将都表了态之后,再酌情加以调和,却不曾想大家伙都不吭气的情况下,柴哲威坐不住了,这眼神一使,不管刘七愿不愿意,这个头他刘七都得开了,无奈之下,只好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殿下有令,要求我等务必巩固边防,诸位可有甚意见便请直言好了。”
刘七乃是亲卫队出生的老将领了,就资历而轮,在场诸将中,也就仅有陈武与其相当,他这么一开口,诸将不管怎么说,都得给上几分面子的,最先开口的便是曾与刘七共事过的董千里,但见董千里眉头一扬,伸手摸了摸光洁溜溜的大脑门,嘿嘿一乐道:“薛延陀那帮人不经打,左右都是帮土鸡瓦狗,上不得场面,用不着费啥心事,某自率二万游骑便足以扫平草原,这仗完全可以打!”
整个安西的军力,不算地方守备部队,一共有正规军十一万五千余众,其中南疆有兵五万五千人马,除了万余精锐拱卫首府所在地高昌城之外,另有近三万主力布防于与吐蕃接壤之各战略要点,余下则分散四方,而北疆则不同,六万精锐大部分都集中在了阿尔泰山一线,这其中作为机动部队的游骑兵则是游曳于四方,剿匪、震慑草原各部,始终处于战备之状态,作为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董千里说出敢战之言,自是有其底气在,然则秦文华却并不同意董千里的看法,一待董千里表了态,他立马接口道:“某以为此战打不得,而今北疆五州刚经雪灾,尽管救治及时而得力,但却依旧损失惨重,此时开战,若是一战便能全胜倒也不妨,若是迁延时日,粮草不继,如何战耶?一个不小心,北疆方才稳固之局面,恐将就此崩溃矣。”
“此无妨,我部因食于敌乃是常事,想来大草原上饿不死我游骑大军!”董千里摇晃了下大脑袋,豪不以为意回了一句。
“董兄此言差矣,游骑军虽可如此行事,步骑两军却无力为此,光凭游骑这区区两万余众,恐难有大作为,当然了,若是偷袭搅局一下,倒也未为不可,却不足以制胜,依某看来,此战打是可以打,却不可大打,以游骑一部出击,借势一番倒不失为良策。”董千里那满不在乎的架势令秦文华大为恼火,刚想着出言反驳,却见陈武抢先出言解说了一番。
尽管陈武已经算是帮着和了把稀泥,可秦文华的眉头却依旧皱了起来,倒不是因着对董千里的态度有甚不满,而是在心里头盘算着一旦游骑兵全军出击,北疆的形势会否起变化,这一算之下,眉头登时便皱得更深了几分,这便摇了摇头道:“出兵不是不行,只是北疆如今尚未稳固,能派将出去的兵马着实不宜过多,否则恐有隐忧,依某看来,一万之数便已是极限,再要多,怕是难了。”
董千里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大嘴一张,刚要出言反驳,却见始终不发一言的林承鹤一抬手道:“秦镇抚使所言有理,我等不可贪一时之快而误了安西如今之大好局面,此战打可以,但须从长计议。”
林承鹤在诸将中向以智谋闻名,他这么一说,旁的将领自是不好再言其它,各自目光炯然地看着林承鹤,等候他的下文,却不料林承鹤并没有直接往下说,而是看向了不动声色地高坐首位的柴哲威,很是客气地拱手为礼道:“柴都督,您对此战有何看法,还请示下,末将等也好遵照执行。”
柴哲威出身将门,向来以能继承父业为荣,往昔在羽林军中混日子之时是没这等机会,到了安西之后,一开始是因着李贞的猜忌,未能得到建功立业的良机,此后虽赢得了李贞的信任,当上了安西大都督,然则整个安西却已无大战可打了,这令柴哲威每每扼腕长叹不已,此番面对着能横扫大草原的天赐良机,说不动心自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眼下安西的局面却令柴哲威不敢轻举妄动——粮草!没有充足的粮草,大军根本无法出动,若是勉强要战,那就得对本就因战乱和雪灾而凋敝不已的民间进行收刮,而这是柴哲威无论如何都不愿做出的选择,然则白白放弃这等良机,心里头却有极其的舍不得,为了战与否的事情,柴哲威前前后后都已思量了月余了,也与刘七私下探讨过许多次,可却总是拿不出个最佳的准主意来,原本指望着京师里的李贞能指点一下迷津,却不想李贞此番竟然彻底放了权,这令柴哲威很有些个措手不及,与刘七商议了数番之后,总算是拿出了个大致可行的方案,只不过柴哲威生性沉稳,并没有一上来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将出来,而是想先听听诸将的意见,此时见诸将大体上都以为此战不好大打,心中便已然有了准数,待得林承鹤出言请示,柴哲威也就不再客套了,霍然而起,环视了一下诸将,指点着桌案上的大幅沙盘,缓缓地开口道:“太子殿下有密令,务必将薛延陀内乱拖延至十月以后,而以拔灼小儿之能为,纵有阿鲁台这等宿将相帮,也绝难是大度设之敌手,一旦开战,极可能一触即溃,故此,我军若是不出战,则绝无完成太子殿下重托之可能性,鉴于形势紧迫,此战已势不可免,只是该如何个战法的问题,林镇守使以为如何?”
林承鹤沉稳地拱了下手道:“大都督所言甚是,末将亦是这般看法。”
柴哲威见林承鹤同意了自己的观点,心中顿时为之一松,略带一丝感激之意地对着林承鹤点了下头,这才接着道:“我安西初定,军粮不足,又因陛下远征高句丽故,实难从关内调拨到足额粮草,是故,全军出击已是绝无可能,唯今之计只能是兵行险着——南线老爷庙贺大才部,东线林挺部各自大张旗鼓,假做将出兵之状,多设营垒,多置军旗,兵则昼入夜出,以为疑兵,迫使大度设不得不以重兵防守后方,使其不能全力与拔灼决战,而后我军以一支精兵走红山嘴,偷过阿尔泰山,潜入大草原,一待双方战事大起,相机而动,以搅乱战局,此为浑水摸鱼之策,诸公若有疑义,某愿为之详。”
这战法一点都不稀罕,大体上便是当初大度设派出伏葵在暗中搅乱子的打法,柴哲威此举不过是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罢了,在场的诸将都是知兵之人,自是知晓此战法的犀利之处,可也清楚此战法存在着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领兵出击之人必须是个能征惯战的强将,还得具备极强的大局观,能准确判断出击的关键时机,还得能把握得住,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的,这等无后方作战的情况下,一个不小心就是当初伏葵那等全军覆没的下场,谁能为之便成了众将所考虑的焦点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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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意外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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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就要清明了,尽管老爷子不在京师,可该举行的祭祖大典却是耽误不得的,身为监国太子的李贞不得不配合着礼部官员们准备着各种事宜,好在礼部侍郎李道宗虽不在京师,可主持礼部的纪王李慎在一旁死心塌地地帮衬着,倒也不至于太过忙碌,尽自如此,可该李贞亲自出面的事情却依旧不老少,这也算是给了李贞一个出宫溜达溜达,放松一下筋骨的机会,虽说忙了些,可心情却是舒爽得很,若不是心里头牵挂着西、北两线的战局,这日子倒也过得悠哉游哉地。
西面如今确切消息尚未传来,只是知晓拔灼与大度设尚未开战,双方尚处于武力对峙之局面,在四下拉拢草原各部,以壮大自身实力的同时,也都各自派出了使者前往安西,以求得安西方面的支援,据夏州消息,双方派来长安的使节团前后脚都入了关,如今正在赶来京师的途中,至于来意么,用脚拇指去相都能猜得出来,左右不过是到长安来求正统名号的罢了,却也无甚可言之处,当然了,如今形势微妙,要让谁为正统李贞虽早已确定,却绝不会轻易地表态,不管怎么说,好歹先拖延上一段时间,也算是能为柴哲威等人争取些应变的时间。
相比于西边的宁静,北边战线上的势态便要激烈得多了,从这几日传回来的军报来看,自打贞观十九年三月十一日李绩、秦怀玉率先锋一万五千兵马出山海关起,兵分三路的唐军一路过关斩将,仅在半个月之间便势如破竹地连下四城,所过之处,几无成规模之抵抗,这也不奇怪,一来建安、白岩、辽城、盖牟城这四座城市去岁便已被唐军攻破过,城池虽刚修补过,却着实简陋得很,聊胜于无罢了,哪能挡得住大唐强军的锋芒,急速陷落自是必然的事情,至于二来么,那就有些子蹊跷了——此四城除了百姓之外,就只有一些维持治安的兵士在,完全就是传上了军装的百姓罢了,一点战斗力皆无,更无战心,唐军先锋才刚到城下,城头上的那帮子杂兵立马就举起了降旗,按理来说,这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罢,然则,四城中几近二十万的百姓尽是些妇孺老幼不说,家中还都全无半分的余粮,个个做嗷嗷待哺状,弄得一向以亲民自居的老爷子不得不大笔一挥,从军粮中调拨了大批的粮食羹灾,这使得原本尚算充裕的前线之军粮供应骤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不得不从幽州大本营向前线多调拨粮草,这一来二去之下,时间耽搁了不老少,给了高句丽足够的调整之时机。
在李贞看来,高句丽放弃四城乃是有意识地将包袱甩给唐军,从而以空间来换取时间,这一套就跟当初李贞与李道宗沙盘推演时采用的策略相一致,基本上也就是个后退决战的把戏罢了,说起来是没啥了不得的,可偏生对于自命仁慈的老爷子来说,却是恰好适用——以李世民的军略才能而论,绝无看不出高句丽此举险恶用心的可能,然则李世民却必然无法容忍投诚之民众活生生地饿死,如此一来,明知是计谋,老爷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就导致一场原本以快速突袭为首要目标的战争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持久战,这对于唐军来说,自是相当的不利,然则李贞虽明知如此,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老爷子那儿断然不会容许旁人对此战指手画脚的,李贞如今也就只能祈祷后续不要再出大乱子,同时期盼着李道宗能在适当的时机提出先前李贞所交待的策略,并寄望于老爷子到时候能听得进去,除此之外,也没啥事是李贞能帮得上忙的了,与其瞎操心,倒不如悠着点将京师里这场祭祖大典搞清楚方好,否则的话,在这等隆重的仪式上出点岔子可不是好玩的事儿,这不,尽管这些天来已经操练了数次了,可李贞今日还是一大早地便将礼部郎官召到了东宫,就着规范练起了台步,还真有些个乐此不疲的意味前些年祭祖之时,李贞虽是亲王的位份,可也不过就是一随大流磕头的人物罢了,这会儿可是正而八经地主持大典了,怎么着也得有点气势罢。
“殿下,您的手要再抬高一点,没错,这就好,啊,您的步子稍收些,对,就这样……”礼部司郎中陈调元在礼部衙门里打熬了几近二十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