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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头原就是越王李贞专门派来保护李千赫安全的“旭日”高手,此时听李千赫下了令,也没多问个究竟,只是应了一声,在已然显得空旷的东大街上走了一段,转入了小巷中,绕了好一阵子,确定后头无人跟踪之后,这才从杂乱的巷子里转悠了出来,向着越王府驶去……
夜已经有些深了,素来冷清的越王府此时更是漆黑一片,唯有内书房里依旧亮着灯,但见一盏昏黄的孤灯下,纳隆一双眼半睁半闭地斜靠在一张摇椅上,眉头微微地皱着,苍白的脸色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出格外的憔悴,默默无语地坐在那儿,只是一味的沉思着,直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纳隆这才猛然睁开了眼,身子虽未动,可眼中却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雁大从书房外行了进来,走到纳隆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纳先生,李侍郎来了。”
“哦?”纳隆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比了个手势道:“那就请李侍郎进来好了。”
“是。”雁大略一迟疑,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径自接引李千赫去了,须臾,一阵脚步声响起,李千赫跟在雁大的身后走进了内书房,一见到纳隆早已起身相迎,李千赫并不敢托大,抢上前一步,很是客气地率先开口招呼道:“纳先生,这么晚了还来打搅,实是抱歉了。”
“李侍郎客气了,来,坐罢。”纳隆笑着拱手还了个礼,比了个请的手势,将李千赫让进了书房,彼此相对而坐。雁大亲自为二人沏好了茶,悄然退出了房去。
“纳先生,某此番去东宫赴宴……”李千赫一口气将今夜赴东宫之宴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只言事实,并没有加上自己的判断,好一番絮叨之后,这才算是将整个经过全都说了个透彻,末了,端起茶碗,默默地饮着,等候着纳隆做出决断。
“如此说来太子打算对刘侍中动手了?”纳隆皱着眉头想了想,看了眼李千赫,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某以为该是如此。”李千赫倒没隐瞒自己的看法,点了点头道:“刘侍中此番为辅政,行事确实得罪太子不浅,太子要报复也属正常之事,更何况太子要趁监国之机培植羽翼,刘侍中便是道绕不过去的坎。”
“嗯。”纳隆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诸遂良这个小人看样子也打算趁势而起了么?呵呵,东宫的大腿未见得那么好抱罢,此人之心机颇深,李侍郎须小心才是。”
诸遂良乃是朝中有名的笑面虎,属滑不留手的人物,跟谁都一副很合得来的样子,然则此人背后下起黑手来,却是又狠又辣,一旦下手,一准是将对方往死里整,被他整过的官员,全都没个好下场,在朝臣中的名声实在不咋地,然则其善会做人,拍马屁的功夫更是一流,将一代大帝李世民拍得舒舒服服地,甚得李世民之宠信,官位自是逐步见长,此次以一介黄门侍郎的身份,竟然压过了众多的高官,成了三辅政之一,足见其人的厉害之处,李千赫因着任吏部左侍郎之故,与诸遂良倒是时常接触,彼此间的关系倒也说得过去,往日里也没觉得如何不妥,可此时见纳隆如此慎重地提将出来,李千赫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某省得了,请纳先生放心。”
纳隆并未就此事多说些什么,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此事重大,还请李侍郎切莫轻易泄露,一切等殿下做出决断后再行计议罢,天色不早了,李侍郎劳累了一天,也请早些回府歇息罢。”纳隆既已下了逐客令,李千赫自是不敢再留,起了身,告了个罪,自行出了王府,回自家府上不提。
“先生,东宫那头可是真的要动手?其中莫非有诈,若不然为何要告知我等?”李千赫刚走,雁大便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内书房,一脸子疑惑地问道。
纳隆默默了良久,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雁大的疑问,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宫中可有甚消息?”
纳隆不言,雁大自是不敢再多问,见纳隆问起了宫中之事,忙出言道:“各宫都无动静,唯有武才人昨日曾与太子私会过,另,其今日似乎气性不好,找了个借口,将其贴身侍女责罚了一通,原因不明。”
“哦?有这事?”纳隆愣了一下,眼神一闪,淡淡地吩咐道:“着雁二去详查一下,看有甚内幕,一有消息,即刻回报。”一听纳隆话里露出了逐客之意,雁大自是不敢怠慢,点头应承了一声,转身退出了内书房。
“好算计,嘿,真是好算计!”纳隆嘴里头轻轻地念叨了几句,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陷入了沉思之中,脸上的神色复杂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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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狼踪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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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八年四月初九,午时正牌,烈日当空,天热得宛若下了火一般,空气蒸腾间竟扭曲出波纹状的旋流,似此等时分行走于大漠中无疑是种难耐的煎熬,倘若还得赶马车、哟嗬驼队的话,那就更是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折磨了,然则对于奉命押运粮秣辎重的民夫们来说,哪怕再天上下着刀子也得往前赶,若是一不小心误了期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再说了,就算民夫们想停下来歇息一下也不成,边上一拨子军爷们手中的刀枪可不是吃素的,左右都得往前走,倒不如自个儿自觉地走还省事一些,至少能免去挨鞭子的皮肉之苦不是么?好在大家伙都是在大漠里讨惯了生活的,吃苦本就是寻常之事,早点赶到前方军营,一旦交割完了,便能有应许的赏钱可拿,却也是件可喜之乐事,这苦也就算没白熬了罢。
别人苦不苦地,王三娃子没心情去理会,他只知道往前方军营里跑上一趟便能有一百文可拿,这可是一百文啊,跑上三、五趟,攒下的钱就够买上一头牛外带几只羊的了,过上些年,整巴整巴地也就能娶上门媳妇了,那就再也用不着自家老娘没日没夜地纺纱织布了,这等好事打哪去找?一想起村子里几名拿到了赏钱回村里炫耀的汉子们,王三娃子眼都红了,心里头一激动,抽起的响鞭就格外的清脆,哟嗬起骆驼来自是分外地卖力。
“全军止步,原地休息,全军止步,原地休息!”就在王三娃子幻想着娶了媳妇要生几个娃的时辰,队伍的前列一名骑兵飞马冲将过来,沿途吼叫着将命令传达了下去,不过片刻,迤逦了里许长的队列便在一座低矮的沙丘下停了下来,无论是民夫还是大唐骑兵们全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边聊天边用着干粮,一时间场面倒有些子像乱糟糟的坊市一般。
王三娃子素来不怎么喜欢凑热闹,见大家伙都聚集在一起聊天,他也不想去参乎,走到趟在沙地上歇息的骆驼背面,从怀里掏出军队里分的馍馍,蹲在地上,就着水袋细嚼慢咽着,可眼睛却不断地瞟向那些全副武装的大唐官兵,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羡慕——他早想投军了,可家中老娘却死活不同意,这令一向孝顺的王三娃子郁闷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呆家里侍候那分到了家中的几十亩棉田,这一回来支前,也是背着老娘偷跑出来的,除了是想赚些铜钱之外,更主要的是想开开眼,看看所向无敌的大唐强军,若是能见着越王殿下,那就更完美了,当然了,王三娃子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幻想罢了,越王殿下哪有闲功夫来见自己这么一个下苦人的。
“三娃子,又在想着娶媳妇啦。”就在王三娃子浮想联翩之际,突地觉得有人在自个儿肩上猛拍了一张,耳边还传来一阵洪亮的谑笑声,赶忙回头一看,一见来人,忙不迭地便起了身,热情地招呼道:“达子哥,您坐。”
达子哥,真名钱明达,身材高大魁梧,相貌也威猛得很,唯一的缺憾便是断了一支手,还是从肩头处彻底断的,一支空落落的袖子扎在腰带上,却并不显狼狈,反倒有一种别样的粗豪,此人本是唐军中一员伙长,于征战中伤残了,这才退了伍,分在王三娃子所在的村子里当了村长,为人甚是豪放,王三娃子素来对其敬重有加,一口一个达子哥叫将起来分外地亲昵。
“三娃子,你这身好力气不去投军实是可惜了些,唉,真不知你娘咋想的,你家里不是还有两哥么,要俺说啊,你这等力士若是越王殿下见了一准会重用的,没准几仗打下来,你娃子就成将军了,唉,可惜喽。”钱明达一脸子惋惜状地拍了拍王三娃子结实的肩膀,大大咧咧地一**坐在了沙地上。
“唉!”王三娃子自是想投军想得要命,可自家老娘独自一人拉扯兄弟几个成长起来不容易,王三娃子实不忍伤了老娘的心,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坐在了钱明达的身边,眼露馋色地看了看不远处那些威武的大唐军士们,吞了口唾沫,痴痴地问道:“达子哥,您见过殿下,殿下他是何等样人?”
“傻小子,你都问了多少回了。”钱明达哈哈大笑着用独臂拍了拍王三娃子的脑门,好生取笑了一把,不过还是耐心地解说道:“殿下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的,你不知道罢,殿下出身那会儿天上滚滚雷鸣,还有金龙出现,祥云朵朵,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事,你瞧瞧,殿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不是神仙下凡,那又是什么?这满天下就咱越王殿下独一份的。”
“那是,那是。”王三娃子早已不是第一回听钱明达如此说法了,然则每回听起来,还是那么的激动,不停地点头附和着。
“你小子若是能见上殿下一面,嘿,那可就有福了,到时候啊,找上你家的媒人一准能把门槛都给踩低了三分。”钱明达巴咂了下嘴,拍了拍王三娃子的头,戏谑地眨了眨眼,刚想着再出言取笑王三娃子几句,突觉**底下传来一阵轻颤,脸色立马就变了,也不管一边的王三娃子如何惊诧,猛地一个前扑,趴到在沙面上,一只耳朵紧贴着沙面,只凝神一听,顿时像中了刺一般跳了起来,飞也似地冲向远处正聚集在一起的几名高级军官,提高着声调,似乎在说着些什么,只可惜隔了远些,王三娃子听不清楚,正想着凑过去偷听一番之际,就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在沙丘上暴响了起来,整支运粮大军顿时便乱了,骑兵们忙着上马,不知所措的民夫们慌乱地四下乱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的王三娃子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好一阵子,这才急急忙忙地向钱明达跑了过去。
“达子哥,出了甚事?”王三娃子见钱明达正声嘶力竭地指挥一帮子乱成一团的民夫们将骆驼、马车聚拢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出言问了一句。
“不好说,可能是敌袭,你自己爬上沙丘去看好了。”钱明达没空跟王三娃子多扯,匆匆地说了一句,便跑到了人丛中,继续指挥民夫们赶牲口。
王三娃子愣愣地挠了挠头,又看了看正指手画脚的钱明达,咬了咬牙,还是冲上了不算高的沙丘顶上,入目便是地平线上滚滚而来的烟尘,于烟尘飞扬间应约可见一面黑旗迎风招展,旗下是数目不详的黑衣骑兵,至于身着红色战袍的数百名唐军骑兵则在一名将官的率领下,刀枪林立地集结成阵,十二分戒备地朝向着冲杀而来的黑衣骑军。
黑衣骑军冲得极快也极猛,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