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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可的规范。
此次议和,宋朝的正使是礼部员外郎、直集贤院富弼,副使是供备库使、恩州团练使张茂实。契丹则是同知析津府事耶律敌烈和枢密院都承旨王惟吉,双方地位大致相当。
真正主事的,实际是双方各自在前线的统兵大将,宋是徐平和范仲淹,契丹则是萧贯之和刘六符。他们认可了,才会再报到各自朝廷,最后议定。
富弼和张茂实到云内州的时候,正是最寒冷的时候,两人冻得瑟瑟发抖。
徐平和范仲淹在都护府迎住两人,接到官厅里,分宾主落座。
层子里设了火道,温暖如春,富弼长出一口气:“塞北天气寒冷如斯,这一次可是冻得惨了!都护这里设了火道,驱去寒意,我们两人这才算是活了过来!”
徐平道:“你们来得如此迅捷,想来是骑马急行。最近这些日子正起大风,迎风赶路可不就冻得惨了!其实不用如此心急,可以坐在车里慢慢来,就不会如此狼狈。”
富弼道:“如何能够!都护塞北再次大捷,朝中人心振奋,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契丹人是如何嘴脸,自然是能早一刻是一刻。”
这个时候两人才缓过来,富弼和张茂实一齐起身,对徐平行礼:“祝都护大捷!”
徐平受了,对两人道:“你们是朝廷使节,坐下说话。与契丹人议和,诸事纷杂,我们要好好商量一番。此次如澶州故事,要保许多年太平,马虎不得。”
两人重新落座,富弼道:“来前陛辞,圣上交待,议和之事由都护和经略主持大局,我们去与契丹人面议。等到大局已定,再报朝廷,以定可否。”
徐平点头,对范仲淹道:“现在军中事务不少,善后息兵是大事,我政务缠身,议和还是要经略多用心。澶州之盟后两国和平数十年,一切都有成例,不要过多更张。”
范仲淹拱手:“都护只要主持大局即可,一切细务,我与两位使节去办。”
烤着火,徐平和范仲淹与富弼和张茂实说些闲话,问他们路上的见闻,以及朝中动向。
云内州一战把契丹逼退,群臣给赵祯上尊号,上个月改元庆历。从景之后年号多次变更,与元昊有关。康定跟他的一大串各种称号、名字扯了关系,改元宝元,结果后来发现宝元又扯到关系,借着这次机会再次改掉。
连番大胜,朝中一部分官员像打了鸡血一样,格外亢奋。不与契丹议和,一直打下去光复幽云十六州的声势很大。朝廷压都压不住。正是因为如此,富弼和张茂实才被要求尽快赶到塞外,把与契丹的和约定下来,不然这事情不知道吵到什么时候。
身子彻底暖过来,富弼问徐平:“都护,此次议和,可否先向我二人说个大略?”
徐平道:“无非是按澶州誓约旧例,逐条再议罢了。现在朝中官员,是什么想法?”
富弼道:“岁币必然不能给了,至于疆界,多数官员要契丹把丰州让出来。其他事务依然如旧,两国还是兄弟之邦,轻易不得兴兵。若是如此,只怕契丹不会答应。”
徐平笑道:“当然不会答应。不说把丰州让出来,就是取消岁币只怕他们也不愿意。圣上和枢密院是如何吩咐你们两人的?要怎样才和契丹议和?可有底线?”
“疆界依都护先前所言,取丰州和云内州之中的青冢为界,两边各二十里为禁地,不许耕种,不许樵采放牧。岁币不能再给,如果可以,让契丹仿前例给本朝纳币。”
徐平想了一会,道:“依我估计,疆界可以如此办理,打下来的地方,没有再让出去的道理。但是取消岁币,只怕契丹不会应允。一是他们的脸面,岁币一没有了,就意味着契丹向本朝低头。再一个契丹王公,不少人靠着岁币发财,没了怎么会愿意?”
富弼一怔:“依都护的意思,难道以后继续向契丹给岁币?如此朝中无法交待!”
“不要如此直来直去吧,议和,要照顾双方脸面。不如这样,岁币依然给契丹,但同时让契丹每年给朝廷提供马匹,都用助两朝军旅之费之名。岁币买多少马,你们仔细合计一番,可以让契丹每年多给两千匹马,以赎前四十年我们给他们的岁币。如此一来,契丹每年都如以前一样收到岁币,不失脸面,对内有交待。我们得到马匹,也不吃亏。”
富弼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张茂实道:“都护所言,团练以为如何?”
张茂实道:“如此倒也可行,就当是我们每年向契丹买马,双方俱不失脸面。只是如此大事,我们决断不了,当上奏朝廷,恭请圣裁。”
范仲淹在一边合计,徐平提出这个办法来,确实是给双方台阶下,比较能接受。不要以为打败了契丹,他们就会乖乖承认自己实力不如大宋了,条件太过苛刻,可能会逼得他们凶性发作,干脆打大仗。此时宋军并没有准备好,数十万禁军面临着军制改革,真大打起来后果难料。暂时议和,在边境保持某种紧张形势,对内改革军制,才是稳妥的办法。
岁币对宋朝不是太过沉重的负担,特别是对现在的三司来说,只是一年收入的九牛一毛而已,主要是脸面。但是对契丹可不是如此,白银不说,绢在两国的价钱相差数倍,这契丹王庭的一大项收入。断了岁币,就是断了王庭的收入,他们反应必然激烈。而让他们用马来换,契丹王室可以把代价转移到地方,甚至转移到周边的那些附庸部落身上,耶律宗真并不会吃亏。以前契丹不向宋卖马,是因为宋朝没有牧马地,马匹奇缺。灭了党项之后牧马地已经有了,再禁止向宋朝卖马意义不大,他们比较容易接受。
看起来,徐平是真心想跟契丹议和。
第320章 一切要讲好
下雪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下来,不到一个时辰,大地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徐平坐在后衙凉亭里的交椅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雪花中,远处高大的阴山不见了,城里的望楼不见了,就连园里的花木都变得模糊。
旁边是一个火炉,炉边温了酒,温酒的水已经咕咕地冒着热气。一个小桌摆了几盘简单的菜肴,几个酒杯。不远处,谭虎带着几个士卒,加上萧胡睹,准备着烤羊肉。
萧胡睹出身高贵,现在议和奇货可居,徐平没有亏待他,一直都是谭虎亲自看住。双方停战,契丹一定会把这个人要回去,当然他回去是要待价的。对萧胡睹好一点,他回朝以后会不会感激徐平不知道,最少也不会成为仇人,不会对大宋恨之入骨。
此次议和,真正主事的人是徐平,范仲淹是副手,富弼和张茂实是奉命做事的人。这不需要明诏,现在这一带所有的官员中,只有徐平有便宜行事之权。跟契丹谈判,所做出的任何决定,只有徐平能够作主拍板。都护府不干涉地方,但是整个党项地区,加上从契丹夺来的几州,都还没有解除军管。吴遵路、方偕和范仲淹这几个经略使,在徐平移交大权之前,都是他的属下。非常时期,必然是非常制度。仗是徐平带兵打的,地盘是他从敌人手中抢下来的,如何结束战争,最有发言权的当然也是他。
职权如此之重,徐平必然不会事事过问,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即可。诸葛亮事无巨细全归于己,是他的性格使然,五十四岁英年早逝,几乎是活活累死的。讲真话,徐平没有那么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只要大的方向不偏,事情还是要由其他人去做。
契丹在压力太大,议和的事情不能由萧贯之和刘六符作主,他们两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作主。耶律敌烈和王惟吉要从王庭得到确切的底线,王公大臣们要商量出个结果,他们才能出发,现在还没有丰州。人没有来,富弼和张茂实只能在云内州等着。
这些日子,由范仲淹带着富弼和张茂实两人,商量议和的具体细节。依澶州誓约,和约要包括宣布友好不再交战,岁币的数量和如何交割,疆界如何划定,以后各守疆界不得相互侵犯,不容纳对方的逃犯,边境地区的军事对等部署,以及最后如何宣誓。这是誓约要写的内容,还有不明文写出来,双方要达成默契的。比如两国关系,大宋为兄,契丹为弟,澶州誓约并没有写明,但双方来往是按照这个辈分来的。以及使节往来的礼仪,两国贸易如何安排,公文怎么交流,各自对应的衙门。细到公文的格式,互相称呼,都要确定。
以后双方对峙,这些越明确越好,指望着混水摸鱼让对方疲于应对是不现实的。模糊地带越大,则传递的信号越不明确,很容易导致有力无处使。
比如明确双方军事部署,无非是各自的防御设施,边境的城池等从此如旧,不得以任何借口挖沟、栽树、筑城。各自在边境地区布置多少兵力,驻哪些地域,都会有不成文的默契。这样明确,才好操作。以宋朝现在的国力,在整个边境布置约五十万兵力,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而契丹要维持这样的兵力,则会大大消耗它的国力。稳定下来,在前线稍后的地域作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或者举行军事演习,就能让对方举国忙乱。
徐平前世怎么也听说过冷战时美苏是怎么对峙的,无非有样学样。互为对手,双方的交流就格外密切,而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一边是使节来往不绝,一边是各自严加防范,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要严加注意,作出应对。四十年的和平,双方有了经验,各方面都有章可循。契丹以前处于攻势,对峙的意识并没有那么强,没有经验,徐平会教会他们的。
如果契丹对于宋朝在边境的军事压力不敏感,宋朝自可以对他周边的势力下手,比如大草原上以阻卜为主的部落,比如东北的女真人,甚至高丽。闹上几次,契丹自然就会知道,和平靠一纸誓约是不够的,那张纸只是双方用来扯皮的,真正的和平要靠实力。
不议和,没有誓约不行,双方隔膜,反而除了真正开打没有压迫对方的手段。有了誓约就认为从此天下太平更加不行,实力变了,双方的关系自然就会变。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太祖已经说过一次了,军力强大起来,足以压倒契丹时自然还会有人说。
没有办法,一山难容二虎,哪怕是一公一母都不行。历史上宋朝和契丹一百余年的和平,终究是建立在双方实力相当,谁也打不起,谁也灭不了谁的基础上的。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和平必然就不会存在,不管是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只要宋朝没有收回以幽云十六州为主的农耕地区,就没有真正的和平,和平对峙只是双方能接受的斗争手段。便如冷战时美苏都不会放弃欧洲,又打不起仗,那就只能冷战。
正因为是互为敌国的和平,才一切都要明确定好,容不得模糊地带。真正的兄弟之邦不需要分得如此清楚,大家自己人,一切都好说。此次谈判任务艰巨,不是说一句停战不打就可以,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什么都要定下来。
雪越下越大,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
徐平直起身来,对那边的烧肉的谭虎和萧胡睹道:“雪下得大了,把炉灶和肉搬进亭子里来吧。驸马,今日好雪,一起来饮一杯酒。”
兵士把用具和肉招进来,萧胡睹随在谭虎身后,进了凉亭,使劲跺了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