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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9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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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窦维吉连连摆手,让随从亲兵带着儿子出城。窦家是党项大族,弃城而逃的代价太大,窦维吉担不起。但是要让全家为党项尽忠,他也没有那个觉悟。窦是汉姓,本来就是汉人,在党项位于番族大酋之后是二等人,他尽的哪门子忠。

    在军中待了一辈子的人,窦维吉哪里还看不出眼前的局势。党项本就不善守城,筑的城寨城墙远比不上宋军,往往被宋军抬着火炮几下就轰塌了。桑怿这一路打下来,窦维吉再是愚钝也知道火炮的厉害了,自己这小城怎么可能守得住。他没有开城投降,就是对元昊还有信心,知道这一战未必能要了他的性命。元昊凶狠好杀,自己一降,只怕要连累全族,最后权衡下来,还是牺牲自己一个,保全家族。

    亲兵多是来自窦家,有远支近支子弟,也有在他家世代为奴的,眼里只有窦维吉。当下选了七八个健壮通猛的,簇拥着大郎缒下城去。

    西寿监军司依山而筑,前面是大片的山间盆地,后面则是去萧关县的道路,自萧关既可去灵州,也可去韦州。萧关为隋时所设的他楼县,入唐改为萧关县,后没入吐蕃,实际已经没有县的建置,只有县城遗址而已。这里是战略要地,党项驻有军队,归西寿监军司管辖。韦州则是唐时所设的西会州,后曾改名原州,为了安置东迁来的吐谷浑人,又改名为安乐州,又曾经是唐时的南威州,党项沿用了唐时的地名。

    自晚唐之后,这一带其实已经没有正常的行政建置,境内多是东迁来的番胡。地名更是杂乱无章,很多地方重名。如萧关便有几处,原州除了是韦州旧名,也是镇戎军曾用过的名字,向南更有大宋正常设置的原州。宋人称呼,多用唐时的建置,如果与宋境的州县同名,则加一个古字。

    党项只在战略要地驻军建城,统治实际上是按照部落来的。此时元昊败象已露,治下的番胡部落人心惶惶,观望成败,有的甚至已经躲到了山里,周围一片荒无人烟的景象。

    因为守住路口,此时西寿东面只有零星的宋军游走,监视着城中党项大军的动向。窦大郎带着亲兵混在零散的逃跑人群里,一路东去。

    南边的天都山深处战事激烈,防守严密,董士廉一行同样走的是这条路。元昊叛宋之后改习番俗,穿番服,发,不过这一带到处是蕃落,党项管理力不能及,还是汉胡风俗交杂的旧貌。董士廉等人椎髻胡服,带着大范阳笠,倒也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看前面几棵大柳树下有一口无人看守的水井,董士廉道:“我们到那里喝一口水,吃些干粮,有了力气才好赶路。出山的地方是番贼在萧关的驻军之地,我们要连夜过去。”

    众人应是,加一鞭到了水井旁,纷纷落马。

    这里以前可能是处茶铺,此时早已没了人迹,只剩下一处凉棚。到了凉棚里,董士廉让众人落座,派一个人到井边取水。

    取了水来,几人刚刚取出干粮,就听见马蹄声响。一起抬头看来时的路上,行来七八骑,跨下俱是好马,簇拥着一个白面年轻人。

    刘易对董士廉低声道:“哥哥,看这个人不似山中牧民,如此排场,莫不是番贼贵人?”

    董士廉点了点头:“看来是了,说不定就是番贼监军司中的将领。”

    说完,示意众人低下头来,不要被人看出破绽,误了大事。

    窦大郎一行到柳树下停住,看了看董士廉几人,口中道:“这几个人有些蹊跷,虽然是番人装束,却不似山里常年放羊的人。莫不是城里出来的逃兵?”

    旁边一个叫窦维平的近支长辈忙低声道:“大郎,这几个看起来甚是健壮,而且身边都有刀剑,不是良善之人。我们逃命要紧,不要多生事端!”

    窦大郎小声嘟囔几句,心有不甘,狠狠瞪了窦大郎几人一眼,吩咐人去取水。若是依着他从前性子,定要把这几人拿下来,好好审问一番。

    刘易从范阳笠下注意着窦大郎一行,见他们没有下马,只是有人过来取水喝了,也没有吃干粮,便就匆匆离去。看着渐渐远去的烟尘,刘易啐了一口:“这几个撮鸟,是城里出来的番贼贵人无疑!看他们的样子,怕是临阵逃路,这个时候能从城里出来,必然是大人物!哥哥,要不我们做上一票,把这几个人拿了,也是大功一件!”

    董士廉道:“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快些把都护书信送到任太尉手里才是正事!”

    刘易不语,低头想了一会,又道:“我的身上旧伤未好,跟着你们去多有不便。依着我不如这样,哥哥依然前去送信,我这便原路返回,去寻刘沪将军。你们紧赶一步路,到这几个男女前面,不要误了大事。而后最好再出一人,把他们拖住,我带人来拿!”

    董士廉道:“如何拖住他们?这几个看得出来多年从军,真刀真枪拼斗只怕不是对手。”

    “无妨,只要让一个警醒些的,骑匹好马,寻事惹恼他们。一路上只要跟住,不时叫骂,那个少年人如何忍得住?刚才我看得分明,他是要寻我们事端的,被身边那个老成些的劝住了。只要骂得难听一些,这种娇惯养的少年人必然忍不住!”

    董士廉想了想,断然道:“也好!此时离开西寿不过十里路,你路上赶得紧一些,应该还来得及!我便让曹三郎拖住那几个撮鸟,你带人来了之后与他会齐!”

    刘易答应,也顾不上吃干粮了,与曹三郎商量了一番,便就翻身上马,急急向来的路上去了。他们跟刘沪是旧日相识,也知道刘沪功名心重,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曹三郎身形瘦小,身手差了一些,但天生一张利嘴,还没有被他骂能忍住的。

第217章 追猎

    风吹到脸上,一片清凉,让人身心舒畅。周边的大山丛林尽染,如同画一般。高空中有鸟儿在飞翔,天上没有一点云彩,好似海中的鱼儿一般。

    刘沪摘下兜鍪挂在马上,迎着凉爽的秋风,纵马飞驰。到了几株大柳树旁,问身边的刘易:“你们便是在这里见到了几个男女?”

    刘易点头称是,道:“曹三郎一张利嘴,只要警醒些在及时躲到山里,必然能够拖住那些男女。将军快走几步,看那厮身份非比寻常,不定就是一条大鱼。”

    刘沪点头,招呼身后的兵士:“番贼被我们打得怕了,西寿城随时都会破!你们都赶得快一些,抓了那几个番人男女,回来及时设伏,不要误了军机!”

    众人一起应诺,斗志昂扬。

    刘沪被派到敌后穿插,带了两千人从山里绕过来,准备堵住城里逃跑的敌军。如果没有大股敌人逃跑,他就是先锋,城破之后带本部人马前去攻萧关。

    听回来的刘易说前方可能有西寿城中出来的番人权贵,刘沪二话不说,带人就赶了过来。因为设伏,他带着右虞侯前出,与副都指挥使不在一处,少了许多手脚。刘沪是个非常热心于功名的人,要不是徐平军中法度森严,不是正副指挥使和左右虞侯一起同意,统兵官不得擅改军令,他早就带着手下去攻萧关了。制度允许之下,他能够带着来执行临时任务的,只有这两百多骑兵,再多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了。

    军队的组织越是严密,制度越是健全,越是不允许统兵官一言堂,不然所有的制度建设都是白费功夫。古今通例,极度强调统兵官的权威,就说明了军事制度的缺失,说明单用组织和制度不能够约束军队,只好使用高压手段。

    一抖马缰,刘沪高声道:“儿郎们,都紧紧跟上,抓了番贼回来吃午饭!”

    一众将士高声应诺,紧跟在刘沪身后,带起滚滚烟尘,沿着山路向东而去。

    十几里之外,窦大郎双眼发红,看着不远处山脚下骑在马上的一个瘦小人影,恨恨地道:“这个杀才骂得着实恶毒,不能取他人头,我枉为人子!”

    窦维平不住地叹气,口中道:“大郎,我们正事要紧,还是紧走一步去萧关。这厮是个无赖小人,嘴巴恶毒,不过着实滑溜,拿他不住啊!这一路走来,为了拿他,我们耽误了多少功夫?若是不管他赶路,我们已经在三十里外了。”

    “不管!这厮辱我祖上数代,不拿了他千刀万剐,如何出得我心中恶气!”窦大郎一边拨转马头,一边向旁边人伸手。“取我雕弓来!你们随我再去赶一程,看我一箭结果他的性命!他再是滑溜,不信能跑得过飞箭!”

    曹三郎手搭凉棚,远远看见窦大郎几人拨转马头,知道他们被骂得受不了,又要来捉自己了。转头看看四周,认准了一处缓坡,慢慢靠了过去。这一带都是低山丘陵,一座一座的小山包连绵起伏,秋天草木枯黄,根本不妨碍骏马奔驰。

    曹三郎就是借助路边绵延不绝的小山,逃避窦大郎几个人的追杀。这些人不管他,他便跟上前喝骂。从开始的认窦大郎做儿子,现在已经辈分涨到了窦大郎曾祖了,连带窦家向上数直系五代以内的一个都没有放过,全都骂了一遍。窦大郎受不了,带着人来追,曹三郎便纵马奔到旁边的山上,兜一圈又绕回路上。

    窦大郎被骂得七窍生烟,实在想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碰上这么一个恶毒小人。不过是行在路上,双方对面而行,为了躲避,这人闪了一个踉跄,而后就缠上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闲,就为了这一点小事,缠了自己近两个时辰,各种恶毒言语辱骂。

    见到窦大郎手持雕弓,快马向自己奔来,曹三郎不敢怠慢,急急调转马头跑上了选好的山坡。一直等到离着一箭之地,窦大郎停马弯弓搭箭,才长笑一声:“却不知我的家风原来这样差,你这逆子,要来弑祖了吗!”

    说完,大笑着向山顶跑去。一直跑上山顶,转身看着窦大郎射出的箭掉在地上,才又停了下来。从山下射山上的人,弓的射程近了许多,窦大郎被气疯了还没反应过来。

    正要再骂上几句,曹三郎一转头,蓦然发现远处卷起大片烟尘,不由心中大喜。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目力可以看到数里之外,山谷中声音却传得不远。三郎看到了刘沪的两三百骑兵,山下的窦大郎一行却私毫都没有察觉到。

    一拨马,曹三郎猛地向山下冲了几十步,把山下的窦大郎吓了一跳,这才长笑一声:“逆子,你奈何得了爷爷吗!还学人弯弓射箭,惹人耻笑,快让爷爷教教你!”

    说完,方向一变,沿着山坡向西寿城的方向飞奔。

    窦大郎大怒:“这厮又调戏我!真真是岂有此理!拼着今天不到萧关,也一定要取了他的人头!走,都一起随我去追这厮!”

    窦维平刚要劝阻,就见窦大郎的马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向着来的方向飞奔去了。心里叹了口气,窦维平只好带着几个亲兵,紧紧跟了上去。窦家人丁不旺,窦维吉只有三个儿子,只有这个大郎成器,将来能够继承家业。大郎两个兄弟,一个七岁,天生体弱,人人看着都活不到成年。另一个倒是成年了,只是生下来就有些痴呆,饭都不会吃。作为党项大族的窦家,未来就全靠着大郎支撑,不能够有丝毫闪失。

    曹三郎感觉到身后窦大郎追了上来,心里忍不住笑。拖住这几个人可不容易,近两个时辰,他的嗓子哑了,由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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