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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提马向前,对许怀德叉手:“归明神武都指挥使高大全,见过太尉!”
许怀德上下打量高大全,转头对身边的人笑道:“这人好不知道羞耻,不过是徐谏议家里的一个庄客,借着谏议的看顾,做到一军统兵官。这等身份,竟然来跟我平等见礼。”
许怀德身边的人哄堂大笑,高大全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拱圣军不分厢和军,只是把属下兵马分为上下两个十指挥,分设都指挥使。说起来,许怀德的拱圣军上十指挥都指挥使,与高大全的归明神武都指挥使一样,都是军一级的统兵官,两人确实平级。
第270章 震慑
见自己的主将受辱,狄青等人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高喝一声,就要上前厮杀。
高大全厉声喝道:“退下去!贾逵,你先带着母亲和侄子回军营去。还有地上的那厮,既然脱不了嫌疑,也一起带回去!”
贾逵应声诺,依然背了老母,抱了侄子,狄青吩咐一个军卒,押了钟瑞林回营。
许怀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直瞪瞪地看着高大全,愣了一会才道:“有我在这里,哪个敢带本军的人走!来呀,我们跟这马军司的这群厮鸟见个真章!”
话声未落,拱圣军的人一齐应诺,举起兵杖,开始列阵。
高大全冷冷地看着,等对面列阵完毕,才对许怀德说道:“许太尉,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谁敢乱动兵杖!我们是统兵官,不要让手下兄弟作难,有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许怀德指着高大全道:“你这厮说的什么混话?从我的军营带了我的人走,要是不抢回来,我回去对上对下如何交待?若要事了,乖乖把人交回来!”
“恕难从命!我属下的人说,那个军使逼死了他家嫂嫂,必要带回去问个明白。等到问清楚了,我自然会派人把他送回拱圣军营。如果许太尉一定要拼斗一番才肯让我带人走,那就打好了!不过京城之中,不好两军对战,还是我们两人代属下打过就好。左右是我们两人单打独斗,是用兵杖,还是赤手空拳,要马上还是地下,我悉听太尉吩咐!”
许怀德出身将门,自幼打熬身子,力气惊人。不过高大全出了名的神力,又经过了在交趾的战事,他看不起归看不起,但真要动手心里难免发憷。
一个亲信对许怀德低声道:“太尉,高大全这厮力气大如牛,当年正是因为神力惊人才被谏议相公看重,一路熬出头来。太尉虽然也生具神力,只是千金之躯,何必跟这种腌粗人动手?将军领兵看的是战阵争战,不必跟他争这闲气!”
这话正合许怀德的意,跟高大全单打独斗,他确实没有那个勇气。
手举马鞭,指着高大全,许怀德道:“身为大将,担着全军的身家性命,怎么还能好勇斗狠?我们领着无数兵马,要显本事,自然是战阵对决!”
说完,一声高喝,身后全军应诺,气势惊人。
高大全不为所动,面色不变地对许怀德道:“京城之中,两军对垒,惊扰百姓,我们都担不起那天大的干系。既然太尉不想与我对阵,那在下只好学古之名将,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等我拿了太尉来,今天的事情便就算了结。”
听了高大全的话,许怀德一时不知道什么意思,转头看向身边的随从。
正在这个时候,高大全突然一提马缰,风一般地冲向许怀德。大喝一声,伸臂把目瞪口呆愣住的许怀德拦腰抱住,只是一扭,便就从马上提了下来。
这个时候许怀德身边的亲卫随从才反应过来,吓得魂都没有了,鼓噪着向高大全围来。
高大全举着许怀德的身子轮了一圈,把围上来的人逼退,趁势调转马头,带着他回到了自己军阵前。回马停住,高大全把许怀德放到地上,叉手道:“今日惊吓了太尉,事出情非得已,容高某日后赔罪。京城兵马对阵,罪过不小,高某告辞!”
说完,招呼了在一边惊呆了的狄青等人,扬长而去。
随着高大全带人离开,围观的人群才哄然叫好。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军阵冲杀的禁军士卒,对强者天然有一种崇拜。高大全刚才显示了自己的勇力和胆气,加上在交趾立下的赫赫的军功,气势上彻底压倒了许怀德等人。这不是真正的两军对战,不然高大全不可能得手,但敢单骑冲到对方军阵里,把许怀德当孩童戏耍,已经足够惊人了。
许怀德站在地上,看着高大全带着狄青一行不急不徐地离开,面色灰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自小就跟在父亲身边,擅长骑射击刺,获得了不少赞眷。小小年纪便就恩荫入禁军为官,一路顺风顺水,如果一切正常,将来管军大将的位子唾手可得。没想到今天猝不及防之下,被高大全一下制住,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大丑。一时恨怒交加,看着高大全离去的背影,满心都是怨恨。但又实在提不起勇气,追上高大全再次动手。
狄青等人跟在高大全身后,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位长官如此高大威猛。高大全为人沉稳,平时沉默寡言,在下属眼里少了激情,与他并不怎么亲近。没想到老实人发威,便如石破天惊一般,一出手就震慑住了所有人。
却不知高大全一到这里,就吃死了许怀德。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如果两军真地打起来,不说打过打不过,朝廷必定会严惩。最好的办法,就是跟许怀德商量,各自先带人回去再说。不管有什么恩怨,私下解决,禁军公然聚众斗殴哪里有好果子吃。结果许怀德不同意,那高大全只好强行让他同意了。真正经过战阵的人,眼睛都毒得很,高大全看得出来许怀德虽然在那里耀武扬威,心里其实已经怯了,那还跟他客气什么。
最近一些日子京城的气氛紧张,到处都有皇城司的探子,这里事情一闹大,便就有人回去上报了。等到最后有惊无险,双方各自退去,留下来监视的人也出了一口气。
崇政殿里,徐平与张观的争执仍然在继续。张观认为出了人命官司,非太平美事,首要的是息事宁人。先停了京师银行追债,甚至剩下的债务由朝廷免了也没什大不了的。
徐平却道:“若是剩下的债务便就此免了,那先前老实还债的人又将如何自处?把安分守己奉公守法的人当傻子,处处迁就不守规矩违法作乱之徒,朝廷如何面对百姓!为政第一在公,第二在平,既公且平才能取信于百姓。免了剩下的债务不过是小仁,取小仁而失天下大义,智者不为!更不要说,这小仁还是施在奸滑之徒的身上,不过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他们若有仁义之心,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张观气得直哆嗦,指着徐平大声道:“荒谬!荒谬!天下无事便就是善待百姓,为了一点利钱,逼得百姓寻死觅活,如何彰显天子圣德!息事宁人,古人诚不欺我!为政第一在天下无事,只要天下无事,便就是最大的仁政!徐谏议,你的眼里只有钱,可曾想一想百姓!你为朝廷敛那么多财有什么用?朝廷施政,最重要的还是得百姓之心!”
第271章 恶劣至极
徐平坐在位子上,目不斜视,淡淡地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说那些借了贷不还的人能代表百姓,出去问问京城里的百万人,他们认不认?朝廷有法有律,做了善事的要赏,做了坏事的要罚,什么时候稀里糊涂和稀泥成了仁政了?御史,你读遍圣贤书,哪个圣贤是这么教的?我们做臣子的,身居庙堂,便就当放眼天下,对天下有利的,才是大仁大义!善者不奖,坏者不罚,我就问你,这对天下有没有好处?圣人设刑,不过是奖善惩恶而已。怎么在御史眼里,为善的人不需奖,为恶的人不需罚,还成了仁政了?”
张观站起身来,脸憋得通红。大声说道:“祖宗以来,无不以天下无事为先!自从你掌管三司,迭做更张,诱天下以利,天下扰动!现在出了人命官司,你还这样轻描淡写!”
“天下无事?那还要我们这些官员干什么?圣天子垂拱而治,我们回家种地好不好?”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了,赵祯轻轻咳嗽一声:“徐平,不得对御史逞口舌之能!”
徐平忙站起身来,捧笏对赵祯躬身施礼:“臣谨遵圣旨!京师银行门外的人命官司,臣以为首先要做的,便就是查清楚这是个什么人,是怎么死的。他到底有没有欠京师银行的贷款,如果是因为追债,是怎么追的,其间有没有违反法纪的地方。查清楚了,再谈其他!”
张观道:“臣以为徐谏议说的不妥!如今出了人命官司,当先停了京师银行追债,不然逼得急了,再出人命,朝廷将如何交待!”
李迪见两人各不相让,看了看陈尧佐,道:“不如这样,京师银行追债就先暂停了。同时查清这人为什么死,怎么死的。暂停只是一时,若是查明官司与他们追债无关,还可以重新追吗。如果真是被追债逼死的,确实要重新想办法。”
徐平对李迪施礼:“相公说得有道理。不过,暂停要怎么暂停?京师银行追债只是按着账籍上的日子,派人上门询问而已,有的连上门都没有。诸位相公,银行追债可是跟民间放贷的追债不一样,不会派人到他们家里威逼恐吓,最多只是知会一声而已。”
李迪听了奇怪:“若是如此,借了贷的人拒不还钱又当如何?”
“报官啊,京城里自然有开封府去管啊。再者当初贷钱只给公司,这些公司做生意的款项往来,银行当然可以先扣下来还账。前些日子我已经查过京师银行,正常有生意往来的公司欠款,已经大致追齐了。个别确有困难,还债会使生意做不下去的,都让他们展期偿还。那些追债困难的,绝大多数都是账目不明,涉嫌虚开公司骗贷的。话说回来,现在死的人只是一个拱圣军的骑卒,这样的身份说是能开公司骗贷,下官不信。所以,此案一定要查清楚,之后该如何便就如何。银行追债本来不会逼死人,不过被追的人如果涉及到其他不法情事,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朝廷真可怜这些人,更加要查清楚,一一区别对待。”
在座的大臣,对银行具体怎么操作大多没有概念,听了徐平的话,晏殊问道:“如果这个骑卒是因为已经报官,被开封府追得急了,才不得不以命来偿”
徐平摇了摇头:“那他应该是在开封府的牢里啊,而不是现在这样。再说,这种事情找开封府一问便知,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也猜不出来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正在这时,内侍前来禀报,枢密副使王德用紧急求见。
宰执大臣有不用排班随时见驾的特权,但现在是后殿议事的时候,王德用是留在枢密院当值的。他来求见,说明发生了紧急大事。
赵祯急忙吩咐召见,过了一会,王德用快步进入崇政殿。
行礼如仪,王德用朗声道:“陛下,今日在开封城中,禁军两部起了冲突,在市面上公然打斗,惊扰百姓。事后,其中一军的统兵官归明神武军都指挥使高大全,自知所犯罪过不小,写书状投到枢密院,述说事情经过。臣不敢自专,特进殿取旨!”
赵祯愣了一下,才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一些。”
王德用手捧书状,口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