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一年的时间,这戒条就破了,而且依着李和说的,还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在军队里聚赌放贷是个什么概念?这样做说到底是赚的底层军官和普通士卒的钱。他们每个月的禄米和俸钱只够养活一家老小,身上背了赌债,家人就难养活。这种钱又是一时半刻都不能拖延的,要想活下去,只能够卖妻卖女。
堂堂大宋禁军,和平年月,弄到军人的妻女倚门卖笑,那就真地是丢死人了。
明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徐平却没有办法,禁军就是个无处下嘴的烂刺猬,只能够看不能够摸。依现在的军制,无论对禁军做什么事情,都缺少一个抓手。动作大了,容易引起军心动荡,依着五代传下来的习惯,操刀反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动作小了,上上下下根本就不会理你。怕禁军反,朝廷也不允许任何刺激他们的政策。
秀秀抱着孩子从里面出来,对徐平道:“天色寒冷,也不知道生盘炭火。”
徐平道:“孩子还小,闻不得烟火味,不能乱生火。外面太冷,你抱着大哥只管在里屋待着,不要出来走动,惹了风寒不是小事。”
秀秀拍了拍孩子,对徐平道:“天色不早,你也歇了吧,不要在外面闲坐。”
徐平答应,让秀秀带着孩子先回里屋去了。这处小宅年岁久了,又到处都是木头,不好改造。只有里屋布了火道,外面烧炭,让人觉得不冷,其他房间就没办法了。孩子才刚刚两三个月大,煤是不敢烧的,就是炭也尽量不在屋里点。
让秀秀回去,徐平坐在客厅里,想着李用和的事,只觉得头痛欲裂。
很多事情,没有面对是一种感觉,真正面对了又是一种感觉。
徐平为官多年,对这个年代的无论政治还是经济都算是得心应手,惟有禁军让他觉得无能为力。如果是在地方,经略司、都部署司等对驻泊禁军的权力集中,进行管理还做得到,京城禁军就不能想了。
为什么坚持要编历朝军制?就是徐平觉得现在禁军军制太奇葩了,要借着编历朝军制的机会,指出不一样的方向,进行改革。
晚唐黄巢乱起,借着镇压的机会,割据藩镇也互相吞并,形成了后来五代的雏形。当时朱温占据汴州,李克用占据河东,双方对峙。朱温灭唐自立,是为后梁,李克用的子孙又灭朱温,是为后唐,由此开启了混乱的五代。
李克用出身沙陀族,本身就是唐朝华北胡化的一个缩影。唐朝的胡汉争端可以分做两个阶段。由贞观四年受“天可汗”号起,到安史之乱,大量胡人受政府支持进入华北,不少汉人胡化,胡人之风甚至成为一种风尚。安史乱起,汉人开始改变对胡人的态度,由汉人胡化转变为胡人汉化,还有许多胡人搬迁到了河东和幽燕一带,融合成了一个新的胡人集团。而这个集团,便是以沙陀族为中心,由李克用打造成型。
五代除了最早朱温的后梁,有三代就是沙陀族政权,剩下的一个,也是以沙陀族这个武力集团为根基。包括赵匡胤赖以建立宋朝的禁军,也同样是这个根基。
徐平从禁军中一直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胡风,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支禁军本来就是以胡人的军事力量为根基建立起来的。入宋以后,由于各种原因,禁军一直没有进行大的改革,这种格局便就保持了下来,好像寄生在大宋这个汉人政权上。而且诡异的是,从后唐的时候起,由于更北方契丹等族的崛起,沙陀族自己本身早已经认为自己是汉人了,就连其他的胡族也同样这么认为。禁军便就是许多因素杂揉在一起的怪物,处处透着不和谐。
文臣为什么瞧不起武将?这不单单是文武之争,背后还带着胡汉矛盾的影子。
禁军的军制既不同于唐初,更加不同于以前的两汉等朝代,带着强烈的部落民族的胡风。指挥和管理体系极为简陋,简陋到还更甚于契丹等胡人政权,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时的三衙总一切军政,但却没有任何属官,每一衙门只有三十九个名额的公吏。基本上每一指挥,都是各自独立的,事务总于统兵官。那三十九个公吏也根本不可能管理军队事务,就连相关的文书都处理不过来,权力只能下沉。
徐平的感觉,此时每一营的禁军就是一个小部落,这些小部落依靠极端简陋的组织关系联合在一起,形成了庞大的禁军力量。这样的组织结构,谁敢去动?草胡上的胡人政权三天两头杀来杀去换首领,能让禁军老实待着就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
(最近涉及到北宋军制的内容比较多,是后边情节不可缺少的,读者多一点耐心。)
第253章 收网
三司衙门里,徐平把手里的文书放下,对面前的韩综道:“此时已是深秋,农田里已经无事可忙。而且正是天气干燥的时候,不只是地方州县,开封城周围也该动一些大工程了。”
韩综拱手:“下官已经与张知府商定,这几日开始疏浚汴河和黄河,还有通往四方道路。”
“好,向四方的道路,以到河东路为先。滑州的黄河桥,不管是用铁还是用石头,要改为四季通行,以通河北。除此之外,在酸枣县和新乡县之间再建一黄河桥,也要四季通行。道路经修武县通泽州,再到晋州,京师到河东路,不能全靠着走孟州,绕路太远。临近年底,三司银行能放的款了不多了,你到京师银行走一趟,最好从他们那里贷些出来。”
韩综犹豫了一下道:“京师银行那里下官去过,他们说手里余钱不多”
“钱呢?贷到哪里去了?”徐平按着桌子,面色沉了下来。“京城一年,商税比去年增加了不到四成,没有京师银行的贷款,也能做到这一点。本来建银行,是为了支撑地方的工商,工商发展了首先就要在商税多收上表现出来。商税只增加这么一点,他们敢说手里没钱了,那就要好好问一问钱贷到哪里去了!”
韩综低头,也不说话,这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徐平又道:“至于地方道路,自然是以通达陕西路为先,西北战事将起,人人皆知。今年秋冬,你司安排疏浚黄河漕路,要从孟州到陕州,畅通无阻。陕西路疏浚渭河,也同样要桥道司安排。在疏浚漕路的同时,沿河的道路一起整修,要达到通行大车的标准。二是襄邓入关中的武关道,一样要派人整治,同样要过大车。三是汉水,利用其支流,只要在山间开二三十里的道路,利用大车转运,便就可以跟渭水连接起来。最重要的是后边这一条。巴蜀到秦凤的道路,古已有之,正是靠着这条路,秦国才能衣食无忧,最终灭六国一统天下。你派得力人手,到巴蜀和秦凤路去,用一两年的时间,让这条路能过大车。”
韩综拱手:“下官明白。只是,同时动工这么多条道路,需要的钱不少。”
“钱我会去筹措,你只管安排人手就是。钱到了,要立即动工!”
韩综应诺,转身出去了。
徐平唤过一个公吏来,对他道:“到京师银行去,让刘沆立即回衙门见我。”
刚过中午,刘沆到了三司衙门,进了长官厅,就见到徐平的面色不好。
行过礼后,徐平道:“现在几个月过去了,让你查虚开公司借贷的人,查得如何?”
“回省主,这些人着实滑溜,我查了几个月,才略有些了眉目。”
徐平叹了口气:“冲之,你知不知道现在的麻烦在哪里?夏天的时候,因为诸般工程不便动工,京师银行天天喊着钱贷不出去。现在季节到了,工程要开工了,京师银行却又没有钱贷了。这钱去了哪里,如果京师银行说不清楚,就要由审计司严查。开银行,支撑民间工商是目的,支撑朝廷建些工程,利国利民,也是目的。现在京师银行的钱放出去,开封府的商税却没有见到明显增加,还耽误了工程开工,这罪过可是不小。”
刘沆想了一下,才问道:“省主的意思,是不是要京师银向回收钱?”
“不错!前几个月,三司没有大规模用钱的地方,你们向外胡乱放钱,便也只好由着你们。现在,不管是桥道司,还是其他各场务,均要大规模地动工兴建,京师银行必须要拿钱出来。拿不出来,你们几个今年可不好过。”
刘沆道:“不瞒省主,现在京师银行里的事务,大多都是宫里来的内侍在打理。放出去钱之后,他们月月都收到利钱,正在兴头上,现在三司要用钱”
听了这话,徐平忍不住笑道:“月月收利钱?我告诉你,银行向外放钱,最稳妥的便就是给做大工程的,无论本息,有三司在这里,绝不会少了。你放心,奏章上去,圣上也会明白钱该贷到哪里去的。要是京师银行这些日子凑不出钱来,那些内侍的日子会更给过!”
贷钱给大工程,不但是本息有保证,而且可以改善银行的资金状况,增加业务,搞得好了对贷款能力的影响也不大。但这需要有钱先贷给工程,再利用存量资金向外放贷,京师银行现在把钱已经放出去,可就没能力放贷了。
徐平有把握跟赵祯把这个道理讲清楚。如果把握不住机会,眼看着这么大笔的业务从手边溜走,依赵祯的性子,肯定会去找京师银行的麻烦。三司不是离了京师银不行,还有西京银行呢,那里经营状况良好,现在资金雄厚,再多的钱也贷得出来。京西路有棉布产业支撑,工商业发展顺利,几个月时间就把京师银行远远甩开了。
这几个月各种乱象,徐平就在等这么一个机会,把各种脓疮挤爆。向外放贷的时候放得爽,收紧贷款的时候,倒要看看参与其中的人是个什么样子。这些人现在还只看到了银行给他们带来的方便,还没见识到银行翻脸时候的无情,应该给他们上这一课。
沉吟了一会,刘沆道:“省主,其实对虚开公司骗贷的人,我有了点眉目,只是心里没有把握,不敢乱说。此事牵扯到了朝中不少大臣,还有各外戚王公,实在不是小事。”
如此大的资金规模,说是几个地痞闲汉弄出来的,徐平也不会信。没有人组织,没有大量高官参与,就能闹到这个地步,那组织者还真是个天才。
见徐平看着自己,刘沆吸了一口气道:“省主,依我现在所知道的,最早做这件事的是一个开封府使院行首,名为冯士元。他家世代为吏,有手段,有关系,听说只要是开封府的地界,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此事他做起来之后,又引了不少人来,特别是通过放贷给京城里的权贵之家的质库,让许多人为他说话。后来,这生意做到了禁军里去,上面有不少统兵官参与,下面也同样有一干公吏上下其手。不过禁军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下官就真地不知道了。不过可以肯定,他们能够联系起来,靠的就是一班公吏。”
徐平点了点头,面色有些难看。公吏也有级别,此时称为“职级”,一般从孔目官、勾押官、押司官、行首依次往下,各个衙门之间也有不同。行首是比较高的吏职,几乎所有衙门到了一定年限同时符合年龄要求都能转为官身。出身公吏的官员,占了底层办事官员的一大部分。这些人大多世代做这件事,事务精熟,之间又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可小视。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