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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6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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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文应。郭皇后的死,已经彻头彻尾的成了一桩政治事件。

    皇后中毒,当然是不好查。是废后也就罢了,下葬的时候赵祯却命以皇后礼,总不能再重新开棺。没有这最关键的证据,案子已经不可能查清了。

    招集了杨告和王拱辰等人,徐平把朝报给他们看了,沉声道:“阎文应依仗得圣宠,横行不法。以前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他经常矫诏为自己做事,毫无顾忌。此次又牵涉郭皇后之薨,简直骇人听闻!我们转运使司,当联名上奏,严惩此恶贼!”

    王拱辰道:“高若讷为人厚重纯朴,向无虚言,他的奏章里说阎文应有些行径,必然是错不了!此等恶贼,不死不足以赎其罪!”

    杨告一向都是唯徐平马首是瞻,徐平说了要上奏,自然也连连称是。

第181章 钱明逸

    交相论奏之下,阎文应降官为秦州钤辖,未出京即改为郓州钤辖。至此时阎文应还心存侥幸,上书托病愿留在京城。最后范仲淹给了阎文应致命一击,他把自己的后事托付给长子,入宫以命相争,赵祯终于同意流放阎文应到岭南。阎文应之子阎士良,一起被贬。

    作为内侍,一出京城,没了靠山,阎文应就如秋后的蚂蚱,还没出京西路就死于道上。

    阎文应在路上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有人关心,这种得罪了无数人的犯官,押送的内侍就会处处刁难。岭南远隔万里,没几个人愿意真到那里走一趟,别说是照顾周到,很可能吃的喝的都不及时。以前贬官,内侍守住房门不给吃喝也是有的,把饭菜故意放馊放臭更是常见节目,曹利用当年就是路上不堪忍受这种屈辱而一根索子上吊自杀。更不要说寇准和李迪被丁谓贬官时,监押的内侍直接威胁,要不是两人强忍下来当时也就被逼死了。

    对于官员最重要的,是吕夷简从此失去了在皇宫里最关键的内应,好比断了一臂。

    到了下半月,坚决要求严惩阎文应的范仲淹本官升为礼部员外郎,以天章阁待制由判国子监改为权知开封府,京城的政治斗争由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这个时候官场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随着范仲淹的任命一起到洛阳城的,是徐平听到的小道消息。之所以让范仲淹知开封府,是因为吕夷简觉得被逼得太紧,故意找个繁剧的差事给范仲淹,让他以后别总是把心思放在找吕夷简的把柄上。当然范仲淹不领情,依然是不时上章弹劾吕夷简,京城的政治空气比以前更加紧张。

    知开封府是为宰执的“四入头”之一,但范仲淹的资历显然不够。他的本官才是礼部员外郎,跟徐平都差着十万八千里,以前也都是做的州县官,既没有转运使的资历,也没有在京城的重要衙门任职的资历,让他知开封府都有些勉强。开封府主官的最低资格是待制以上的侍从官或者本官大两省以上,范仲淹以天章阁待制刚刚够资格。

    正是因为如此,官场上下都认定了这次任命是吕夷简耍的小手段。

    把朝报放到桌子上,徐平靠在椅子上静静出神。

    按照最近的政治形势,吕夷简和王曾的第一回合该分出胜负了。阎文应出事是一个信号,给了反吕夷简的人莫大信心,这几个月想必会紧逼吕夷简。此时台谏还没有合流,御史中丞杜衍又为人稳重,不会直接掺合进倒吕的大潮中。但是杜衍一向跟王曾亲近,而且非常赏识范仲淹,御史台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谏院的高若讷和姚仲孙此次虽然在倒阎文应的事件中冲锋陷阵,但那是出于他们本身的职责,两人与吕夷简并没有尖锐矛盾。

    倒吕夷简的主力,还是在范仲淹身上。天章阁待制的身份不可小视,能量远比一般庶官大得多,知开封府又有单独奏的权利,他铁了心,吕夷简会非常麻烦。

    把现在的人事理一理,跟自己前世有限的历史知识对照一番,徐平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的结果,应该还是范仲淹失败。时间的跨度在这里,欧阳修的那篇《朋党论》不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朝廷该掀起一场大风暴了。

    范仲淹会倒并不奇怪,要扳倒宰相的他的分量还远远不够。但是想起来,貌似吕夷简也不能安心在朝堂为相了。具本因为什么,徐平却想不起来,只能安心等待。

    杨告从外进来,对徐平道:“都漕,今日河南府王通判设宴,邀西京城里的同僚赏冬日梅花。现在天时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动身?”

    徐平从沉思中想来,起身道:“走,我们现在就走。难得伯庸请客,怎能不早到!”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幞头戴在头上,向门外走去。

    洛阳人爱花,喜欢赏花,一年四季只要有花开,这种朋友间的聚会便就不断。此时栽在洛阳的梅花品种有不少,诸如黄梅、红梅、紫梅等等,不过梅花在洛阳要早春才开,今年的节气虽早,这个时候盛开的也只有腊梅。河南府衙地气偏暖,又有从唐朝时传下来的老梅,虽然还没过年,却已经初现花蕾,所以王尧臣请大家去看。

    转运司衙门跟河南府衙离得并不远,徐平带着几人,走不多远就到了地方。

    李若谷依然是托身体不适,没有出现,众人也不在意。他在河南府处于神隐状态,一应政事都交给王尧臣,什么时候露面了才出人意外,就像上次招集分司官员闹事。

    徐平到的时候,后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在洛阳的几个衙门,一些赋闲或者分司的官员中有地位的也都赶来。

    与众人叙礼毕,徐平便就被邀到游亭里,与晏殊等人坐在一起。

    刚刚坐下,一个年轻人便走到徐平面前,深施一礼道:“晚生钱明逸,见过都漕。”

    徐平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一身便服,人长得极是精神,礼仪周全。淡淡地道:“你就是钱殿中,久闻其名了。大家同朝为官,不必自称晚生。”

    钱明逸尴尬地笑了笑,道:“都漕贵为龙图”

    话未说完,一边的晏殊道:“徐龙图,多日不见,过来说话!”

    徐平起身,看了看钱明逸,走到晏殊身边坐下,留下钱明逸在那里尴尬地站着。

    晏殊之所以会被派来,说起来还是因为钱明逸闹事,所以不但是徐平看他不顺眼,晏殊一样看他不顺眼。钱家的身份足以衣食无忧,但在官场上并没有什么用处,一个降王的子孙政治上不特意排挤就不错了。至于太祖颁下的丹书铁券,那玩意对徐平这种身份的人根本没用,更不要说也轮到钱明逸来执掌钱家的命根子。

    看着徐平与晏殊等人说笑,钱明逸不由怅然若失。吴越钱家的子孙都文采出众,家里出的进士非常多,但钱明逸却屡屡落第。没有进士出身,仕途就看不到希望,以钱惟演一代文坛领袖,交游又广,又会钻营,都不得为东府,他钱明逸算个什么?所以这几年钱明逸处处钻营,朝里说得上的话大臣都不遗余力地攀关系,就是想走一个不经过正常科举的捷径。本来想走吕夷简的路子,没想到最近的风向不对了,只好另想办法。却没想到徐平根本就不给面子,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直接把自己撇在这里。

    (备注:历史上钱明逸攀附吕夷简,庆历新政失败就是他一日内奏罢范仲淹、富弼和杜衍,由此得到吕夷简赏识,从中制科五年便就做到翰林学士,是两宋升官最快的人之一。

    顺便,这几天不太舒服,今天只有一更了,大家见谅。)

第182章 内部货币

    随口聊了几句梅花,晏殊小声对徐平道:“君子易处,小人难防。这个钱明逸,据说自小聪慧,只是不喜欢读书,文辞粗劣,屡举进士不得发解。只是他善于钻营,而且又喜欢挑弄是非,钱家这一代里数他风头最盛。我听人讲,这次他走了赵安仁家里的路子,搭上了吕相公的车。你当众冷落他,小心他记恨在心,日后对你不利。”

    徐平轻声道:“学士提醒的是,我日后小心在意就是了。不过,越是防小人,小人越是缠上身来。任他魑魅魍魉,我自大道直行就是!”

    晏殊点了点头:“你能够留心就好,也不用太过在意。一个没中进士的世家子弟,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对了,最近你们的书编得如何?”

    “该理的已经理清楚,这两天开始动笔了。不过我们这些执笔的人终究见识浅薄,学士若是有闲暇,不吝指教才好。”

    “看来年前我是赶不回京师了,左右无事,过去看看也好。”

    阎文应一死,吕夷简最近麻烦缠身。以范仲淹为首,一向稳重的杜衍暗里配合,朝里的反吕势力联合起来,对吕夷简步步紧逼。最近一段日子,弹劾吕夷简同党的奏章几乎天天不断,吕夷简有些焦头烂额,京西路这里彻底顾不上了。

    晏殊本就是慑于吕夷简的权势才照他的意思行事,吕夷简一出现危机,他对徐平的态度立刻变了。如果真让徐平成事,可是大功一件,晏殊自然要参与进来。

    至于钱明逸,这次借着给钱惟演奔丧的机会,赖在西京城不走,就是想找个机会给自己弄个出身。以他的水平,正常科举中士基本不用想,现在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个是大臣举荐,试学士院,如果成绩合格,可以赐进士出身。走这一条路的人也有不少,比如李淑、贾昌朝等人,当然还有一个晏殊代做卷子的马季良。杨告到处结交重要人物,就是为了儿子能走这条路。还有一条路就是参加制科,因为不是正常考试,就有可能被大臣操纵。

    制科进士出身尤重于正常科举,一二等从来不授,三等就相当于状元,有宋以来到现在才有吴育一人,历史上整个两宋加起来也仅有四人而已。制科又称大科,比正常的科举进士更高一等,中了进士的人也可以再次参加,比如吴育和张方平就是。现在的夏竦、富弼、吴育和张方平等人,都是制科进士出身。这一条路,就是钱明逸瞄准了的。

    要想强行通过制科考试,不但要有宰执支持,还得有学士院的翰林学士做内应,而且要朝中的大臣最少不强烈反对,缺一不可。有这个能量的,现在只有吕夷简。现在吕夷简有些靠不住,钱明逸便就想方设法托其他人的关系。

    赵安仁家洛阳,是天禧年间的御史中丞,已经去世。他的妻子是吕蒙正的次女,吕夷简的堂妹,钱明逸正是借这个关系,搭上吕夷简的线。

    徐平心里记下,日后留意就是,倒不用特别上心。如果这种层次的官员与自己作对也大惊小怪,官也就不用做了。

    王尧臣招呼了众人,也坐了过来。因为李若谷不在,分司官员中的元老重臣也没有人来,连同王拱辰和赵,他们几个人坐了上席。

    聊了几句梅花诗词,上了酒来,王拱辰劝了几巡酒,众人便就四散赏花。

    徐平对王尧臣和王拱辰两人道:“看看年底,咱们之间的账不能不结,不然来年可就不好安排了。我跟三司商量妥当,先以河南府的飞票做本,印了票据冲账,好坏把这一难关渡过去再说。我带了印的样票来,你们看一看合不合意。”

    说完,从袖子里取了几长纸票出来,交给在座的几人,让他们提意见。

    这是用彩棉制作的纸浆,一层一层压制而成,里面还混了无色的麻纤维,具体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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