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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不知道该怎么做是正确的,只能一点一点在实践中摸索。但他知道照着史上欧洲的路走一定是错误的,两者的先天条件有天壤之别,注定了道路不同。
转了好大一会,王拱辰才又回到徐平身边,不死心地问道:“三司真兑不了河南府的飞票?他们可是管着天下钱粮,这么点钱就兑不了?陈龙图岂不过太过没用!”
徐平道:“怎么能这么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年三司的钱其实都有去处,突然出现这么大一个窟窿,陈昭誉又能从哪里变出钱来?”
王拱辰小声嘀咕:“若你在三司,必然是有办法的!”
徐平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在三司肯定会有办法,但也不会轻松就是。
又转了转,王拱辰终究不死心,问徐平:“三司若是兑不出钱来,你就准备用这些纸张当钱发下来?纸终究是做不了钱的,我怎么跟属下交待?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年初一股劲头去开荒种地,到了收棉花的时候都还在兴头上,结果棉花卖出去了就换纸回来?”
“你不要闹,我若是发纸币给你们,就必然是真的钱,能够买出东西来的!说到底什么是钱?其藏曰泉,其流曰布,能够像金银一样存起来不怕变少,能够流布天下什么东西都能买到,不管是纸做的还是铜做的,就都是钱!”
王拱辰努了努嘴,虽然不说话了,但明显看出来不开心。
其藏曰泉,其流曰布,换成徐平前世的话说,就是既可以做为贮存手段,又可以做为流通手段,再加上一个明显的价值尺度,就是货币的其本职能了,其实古人看得很清楚。(未完待续。。)
第147章 称提之术
公吏带人把车上的彩棉搬了下来,徐平吩咐道:“你们按照以前的吩咐,每一种都要一样一样地试,不要乌七八糟什么都弄到一起,最后看不出是个什么样子。”
公吏应诺,带着人去准备了。
做试验是项技术活,从一开始要达到什么目的,怎么安排,怎么处理结果,最终得出什么结论,没有进行过相关培训的人是很难做好的。
从决定设立钱庄那时候起,徐平便就设了这处小工场,专门制作京西路需要的各种票据。票据所用的纸,全部都是由这里自己制造,同时进行各种纸张的试验。将来如果发行纸币要用什么纸,徐平希望通过这里的试验有一个答案。
这一年的时间,从这个年代交子之类常用的楮纸,即用楮树皮制的纸,到用桑树皮和麻布麻杆,甚至渔网之类,几乎试了个遍。至于常用的如宣纸竹纸,那就更不用说了。最终徐平发现最好的纸币用纸原料是棉花,特别是附着在棉籽上那些最短的棉纤维,造出来的纸既结实耐用,又利于印刷,而且还适合于处理各种防伪印记。
这就是徐平为什么让王拱辰专门留意彩色棉花的原因,如果能用彩色棉花制出相应的纸张来,将来就可以作为纸币的专用纸。仅此一项,就大大提高了制造伪币的成本。
从纸币产生的那一天起,比如益州的交子,便就出现了假币。不过是交子使用范围有限,在一个比较小的区间容易控制,并没有造成特别恶劣的影响。
纸币基本上不会因为伪币而崩溃,伪币只是加大了纸币系统的成本而已。只要纸币的信用不崩,伪币就只是癣疥之疾。不过对于纸币发行者来说,总是希望用最小的代价冲抵掉伪币带来的发行和使用成本,从而得到最大的收益。
这一点对于徐平来说尤其重要。如果推出纸币,结果因为伪币泛滥搞到官方没有什么收益,甚至是负收益,那纸币的前景便就蒙上了一层阴影。正是因为如此,虽然知道防伪并不是纸币发行的关键点,徐平还是倾注了巨大的精力。
看着公吏带人离去,王拱辰好奇地道:“都漕怎么想起用棉花制纸来?”
“试出来的呗!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用什么制纸最好?只好一样一样试。这一年来,常用的不常用的制纸原料这里都试过了,还是棉花最好。”
王拱辰看看那硕大的棉包,总觉得变成结实的纸张很神奇,又问一句:“只用棉花?”
徐平看着王拱辰,笑着摇了摇头:“君贶,这话你可不用问,要担嫌疑的!”
王拱辰立即明白过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搞不好这整个小工场里就没有几个人知道配方。不过心里不痛快,嘴上不服:“我只是随便问问,谁想知道这些?我只问都漕,今年三司如果不拨铜钱下来,营田务的债务怎么办?我手下成千上万人,可是要靠着这钱吃饭呢!让他们不开心,我还怎么让大家干活!”
“钱是一定不会少的,你也不用急在这一时。盐铁副使王博文刚到西京城,说是要去祭拜皇陵,我看多半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到底如何,还是看他回京之后的消息。”
王拱辰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问徐平:“都漕,你说王副使回到京城去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真能够变出那么多铜钱来?我觉得还是有些悬!”
“君贶啊,铜钱只是钱的一种,为什么你就只认准了这一种呢?以前的铜钱还不是一样不够,官员俸禄都不得不折支,还不是一样过下来了?再者说了,以前钱帛通用,铜钱不够,还有大量的绢帛,难道不是一样可以用?”
“绢帛?”王拱辰听了徐平的话就笑,“都漕你不出去打听打听,现在的绢帛是什么价钱?以前一匹绢一贯多钱,现在只有六七百文,谁敢要啊!这要是按着六七百文收了,过段时间变成三四百文一匹,找谁说理去?”
徐平笑了笑:“这话你听谁说的?京西路的绢价可没跌到那么低。”
“是,河南府和附近州县是没有,但外路州县已经跌下去了啊!就是京西路,孟州和襄州的绢价一样跌了下去。我听说了,京西路各州都严防外路州军的绢帛运进来,这才让绢价跌得不厉害。如果不是这样,河南府的绢价一样也得跌一半下去!”
“襄州和孟州不行新政,当然不能跟京西路的其他州县一样看待,他们那里的绢价只能跟外路州军看齐。而京西路的绢价,是跌不下去的。”
王拱辰奇道:“为什么?你这里的绢价高,就总会有人运进来卖!”
“有人运进来,我便收重税,看他们有多少钱向这里面搭!本来吗,绢价下跌,固然有棉布大量上市的原因,但更是因为三司处置不当,乱了阵脚。”
“这话怎么说?三司难道还能强行让绢价涨上去?”
“为什么不能?川峡几路通行铁钱,以前曾经铜钱铁钱并行过,你有没有听说过称提之术?就是因为铜铁钱并行,防止一样贵一样贱而用的法子。”
王拱辰想了想才道:“貌似听过,只是不甚明了。”
“当钱有两种,一起并行的时候,为了防止两种的比价时高时低,便就要称提。唐朝时钱帛并行,是用官府强行规定兑换比例的方法,并不好用。真正有用的,一是控制市面上钱的数量,再一个官方调节,一种贵了官府便多发一些出去,贱了便就收一些回来,这些综合起来的法子,便就是称提之术。现在其实市面上也是钱帛并行,棉布上市,绢帛的价钱下跌,按称提之术,三司及各地官府应该买入绢帛,投放铜钱,才能把绢价稳住。虽然棉布流行之后绢价总是还会跌下去,但不至于如此暴跌,引出无数事端。结果现在绢价跌了,三司和各地官府不但不收绢,还带头把库里的绢帛抛出去,不是没事找事吗?”
王拱辰愣了愣道:“就是按你说的称提,三司手里怕没有那么多钱吧”
“要多少钱?绢帛本来大多就在官府的库里,不放出来市面上能有多少?只要绢价能够暂时稳定住,就还能当钱用,哪里来那么大的铜钱缺口!所以你说担心没有钱还给你营田务,我告诉你不用担心,现在三司的铜钱补窟窿不够,暂时稳住绢价还是够的。”(未完待续。。)
第148章 软着陆
天阴沉沉的,风虽然停了,却依然冷得刺骨。不知什么时候,稀稀拉拉地下起小冰粒来,噼噼啪啪打在地上,把大地装点成了花白色。
地上的冰粒虽然盖不满地面,却滑熘无比,就连人走都得小心翼翼,更不要说骑马和乘车了。王博文一行只好下马步行,总算在天黑前回到了留守司衙门。
后衙的客厅生起了炭火,红通通的火焰驱走了外面的寒冷。
徐平得了消息,已经等在这里。坐在炭火边,喝着茶水,闲来无事看手中的册子。
紧张地忙了几天,终于把钱庄的规例写了出来。这册子足够详细,不但王博文可以拿着回去交差,甚至以后都可以用来做为钱庄的教材。
换过了衣服,王博文和王尧臣到了客厅,与徐平见过了礼,分宾主落座。
问过了两人到永安皇陵拜祭的情况,徐平把手中的小册子交给王博文:“副使,看看这里面写的可还中意?若有不到的地方,我再让修改补充。”
“龙图辛苦,这可就帮了我们三司的大忙!”王博文接过册子,略翻了一翻,口中连连称好。“现在尽够好了,便就如此,等我回京呈给省主。”
说完,王博文把册子收了起来,再不谈起钱庄的事情。
徐平微笑,看来自己猜的没错,陈执中要这本小册子,并不是真地要把钱庄制度推向全国,只是为了应付差使推卸责任罢了。
聊了一会闲话,徐平对王博文道:“王副使,且不说中书那里怎么看,钱庄能不能建起来,就是建,今年也不可能了。看看就到年底,一年一考,若是河南府的飞票兑不了,转运使司如何考较京西路各州县?这可不是河南一府的事情,京西路的大部分州军,都等着河南府的钱平账呢。河南府兑不了钱,整个京西路的钱粮数目就成一团乱麻了。”
王博文道:“唉,龙图说得过了,这一年的考较拖上几个月也不是什么大了的事情,往年拖到年后的州军多的是。实在不行,就先挂在账上,等事情了了再考就是。”
徐平摇了摇头:“话不是这么说,官府施正,百姓民生,事事都离不了钱。如此大的数额挂在账上取不出钱来,民间也会乱成一锅粥。冬天的炭和棉衣,开春的牛和种子,这都是离了钱不行的。这么大的缺口,三司不补上,可就坑了京西路的百姓。”
王博文见徐平不松口,自己躲不过去,只好道:“现在三司有难处,委实是拿不出这么多铜钱来,只好暂时欠一欠,京西路也要体谅啊。要不,龙图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徐平是很不想管三司的事情的。管了有效果还好说,一旦没有效果说不定什么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可是现在事关自己治下,实在不管不行,三司这样不管不顾地硬拖下去,真地会坑苦京西路。大量挂在账上的钱取不出来,会极大地伤害官方的信用,而且形成无数的多角债,将来要解套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想了一会,徐平对王博文道:“我有一点愚见,不一定对,我也就是一说,副使不妨姑妄听之。若是对三司有用最好,若是无用,就当一阵风刮过去算了。”
“龙图怎么能这么说?你是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