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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六醒了!”
“宫六是哪个?他醒了又有什么关系?”听了王尧臣这一句话,徐平摸不着头脑。
王尧臣叹了口气:“宫六就是前些日子龙门镇钱庄劫案幸存下来的那个人,云行莫非不记得了?现在他醒了,原来当时抢劫的人中有他认识的。”
徐平一愣,忙道:“我们到小花厅去说话。”
与王尧臣并排而行,徐平问他:“既然认出了人,那你有没有派人去拿?这案子可是上上下下都在盯着呢,丝毫马虎不得。千万不要有了线索,一时疏忽又让人跑了!”
“人已经拿回来了,而且已经审过。就是得了那个贼的口供,我才来找你。”
一边说着,三人到了小花厅,分宾主落座,公吏上了茶来。
徐平看看杨告,问王尧臣:“有了口供,案子也就有了眉目,为何来找我?”
“原来那日劫钱庄马车的有两伙人,其中有三个不知来,剩下的这一群,都是本府平日为非作歹的闲汉,为首的就是龙门镇的那个没毛虫。就是童大郎一伙三人里的那个没毛虫,去年因为随人在城里闹事,充军发配到贾谷山采石场。”
说到这里,徐平才想起来没毛虫是谁,童大郎三人中,还就是他最不起眼,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等大事。有没毛虫,那童大郎有没有参与?
听了徐平的问话,王尧臣道:“现在就是这里麻烦,前些日子把童大郎和那个什么病尉迟带回来问过话,抢马车的时候,他们两人正跟扑买酒楼的杜二争吵。当时酒楼里有不少人都看见,这两人不可能有分身术,再去打劫钱庄。我现在想的,是不是这本就是那几个人的障眼法,故意找人吵架洗脱自己的嫌疑。要抓童大郎回来问话吧,前些日子已经抓过一次,他现在身份不比从前,可能会让人说闲话。”
徐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王尧臣的意思。公司钱庄这些都是徐平新提出来的,地方上处理起来比较谨慎,而且前些日子徐平说过不要去查童大郎,王尧臣才跑来问自己。
低头想了一会,徐平问王尧臣:“童大郎和那个对了,杜二,是因为何事吵架?”
“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像是说童大郎有几日回去得晚了,吵了酒楼的客人。”
徐平不由皱起眉头:“不对啊,这种事情不应该由童大郎吵起来。”
王尧臣道:“本就不是童大郎吵起来的,是杜二找上他们门去。”
徐平皱眉想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不对!我怎么记得前些日子说起,自从童大郎开始认了孙沔家主管的本宗,那个没毛虫跟他们两个就不似以前那样亲密了。”
“不错,我派去查探的公吏也是如此说。而且,自从童大郎发迹,因为以前杜二对他们几个不好,多次争吵。倒是没毛虫不念前嫌,一直跟杜二有来往。”
听到这里,徐平叹了口气:“伯庸,你有没有查过那个杜二?”
王尧臣一愣:“没有,他现在还在河南县衙前当差,隔几日就要到衙门里点卯的。”
坐在一边的杨告道:“王通判,都漕的意思,你可能想差了,跟没毛虫有瓜葛的,可能根本就不是童大郎,而是那个杜二。你想,那天双方吵架是杜二故意去生事,我们一直都当那事洗清了童大郎的嫌疑,却没注意也一样洗清了杜二的嫌疑。反过来想,没毛虫一直跟杜二有瓜葛,那天杜二主动去找童大郎,那他的嫌疑反而就比较大了。”
“杜二是衙前,还在河南县当差呢”
徐平摇了摇头:“伯庸,衙前这些差役,日常处理衙门杂事,跟什么人都打交道,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地方上乱七八糟的事情,有多少是他们搞出来的!”
王尧臣唿了口气,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胥吏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在大宋从来都是低人一等的,官员时时处处都防着。但这里是西京王城,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在他心里总是觉得这里衙门里的更信得过一些。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理清了思绪,王尧臣道:“现在只是少了杜二,当日参与抢劫的强盗,大半都已经逮住了。按着这些人说的,也寻回了一箱赃物。可惜杜二不知道去了哪里,找不到踪影,还有当日拿走四箱赃物的那三个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此次抢案丢的是官物,最重要的是把赃款找回来,至于强盗,抓了几个人总能交差。
杨告突然道:“刚好是三个人,王通判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城里分司官员闹事,有河南县的押司参与,事后不见了。他们也刚好是三人,会不会跟此案有关?”
王尧臣想了想,一拍桌子:“错不了了!那三人也是河南县的,杜二是河南县衙前,没毛虫跟杜二有瓜葛,刚好全都连了起来!”
徐平和杨告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王尧臣说得有道理,但这到底是河南府的案件,他们两个转运司的官员,这个时候不好过多插手。等河南府结案,转运司覆查,那又是另一回事。而且那也是调其他州的通判或判官来,两人不会亲自去办。
王尧臣站起身,来回踱了一会步,对徐平道:“现在不急着动杜二,找人看住就好,他有家有业,跑不了!关键是先找到没毛虫,再沿伊河查访,当日那三人到底去了哪里。云行看这样做如何?有没有什么疏漏?”
“伯庸处置得当,我提醒一下,最重要的是查逃掉的那三人。河边的人家,能够收下四箱铜钱的没有多少,并不难查。”(未完待续。。)
第119章 月黑杀人夜
天上没月亮,就连星星也看不见几颗,秋风唿啸着掠过树梢,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杜大郎紧张得紧紧咬住嘴唇,面色发青,把裤脚扎紧,结结巴巴地问杜二:“一定要除了那个没毛虫吗?二弟,杀人可不是玩耍,事发要掉脑袋的!”
杜二阴沉着脸,日射寒光,冷冰冰地道:“不除了他,我也要掉脑袋!现在外面都知道是没毛虫劫的钱庄大车,当日随着他的人都已经被被逮到牢里,赃物也起了出来,早晚他也跑不掉。本来我想着不怕他把我咬出来,可最近两天,总觉得周围有人看住我,而且还不是河南县的人。官府怀疑到了我,再有没毛虫的口供,事情就麻烦了。冯押司那三人早已经不知去向,现在只要除掉了没毛虫,我便从此高枕无忧!”
“可二弟,我只是种地的庄稼人,平时杀鸡都要闭眼睛,哪里能够杀人!”
杜二转身,目光地看着大哥,沉声道:“不需要你动手,只要随着我去,在我对付杜二的时候,制住映鹃那个贱人,其它一切有我!这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带着你也是为防万一。哥哥,这次事了,等到年底,这酒楼我便交出去,衙前的差役也早已经服满,从此回家老实种地,与你一起奉养双亲。”
杜大郎出了口气,欣慰地道:“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早跟你说过,差役服过便就不要在衙门里厮混。回家种地,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欢欢喜喜,多少是好!”
“哥哥说的是,我以前想的差了,惹出这一桩祸事!”
杜大郎咬紧嘴唇,郑重点了点头:“回头是岸!你既然有了这番心思,哥哥便就豁出去随你走一遭,除了没毛虫那个祸害!”
杜二不再多说,打开窗子看了看外面,回转身对杜大郎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一个黑布包着的长条交到他的手里,抬步便就向外面走去。杜大郎捏了捏手里面的物事,**的,知道是钢刀,不由心里打颤。见杜二已经走出门去,急忙跟上。
从后门绕出酒楼,杜二左右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清脆的虫鸣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刺耳。回头看了看跟上来的杜大郎,杜二轻手轻脚地绕到了酒楼前的大路上。
白天繁华热闹的官道此时一个人影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杜二酒楼门前挂着的两盏“气死风”灯笼发出昏黄的光,经这秋天的夜里带来了一丝生气。
等到杜大郎跟上来,杜二示意一下,沿着路边的黑影,一直向前走去。
沿着官道向洛阳方向走,出了镇子,便有一条向东北的小路,与伊河并行。这条小路两侧都是一片一片的菜园,这里的菜除了供给龙门镇,还会卖到洛阳城去。菜园里三三两两的有一些茅草屋,有的是种菜的人临时在这里看菜,有的有小院,则是人家在这里常住。
到了路口,杜二停住脚步,示意杜大郎在这里等候,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到旁边的菜园里,一直到了伊河边上。
天上布满乌云,偶尔一颗星星露出来,眨一下眼便就一闪而灭。一闪一闪的星光映到水面上,不时就会闪过一丝亮光,好似夏天夜里的萤火虫一般。
杜二轻手轻脚地到了河岸边,轻轻扶住一棵大榆树,找到了自己做好的记号。弯下腰搬起一块大石,浑身发力,勐地把大石抛进了前面的河里。
沉闷的“扑通”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河边已经入眠的鸭群受了惊吓,“嘎嘎”乱叫,扑腾着一窝蜂地向河里游去。旁边树林里归巢的鸟儿纷纷冲上天空,好像炸了一样。
快步回到路口,杜二对杜大郎沉声道:“此时没有狗叫,我们快去!”
说完,当先快步而行,沿着小路急急地向前走去。
杜大郎强忍住心中的惊恐,紧紧抱着黑布包着的钢刀,跟在杜二的后面。
鸭群和惊鸟把这一带闹得乱哄哄的,偶尔有人被惊醒,嘟嘟囔囔咒骂两声,又沉沉睡去。守夜的狗蹲在地上,脑袋随着鸭群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动,不时叫上两声。
借着这乱糟糟的当口,杜家兄弟摸到了一处篱笆小院前。
这一家没有养狗,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没有住人一样。
杜二上前熟练地把柴门的门拴打开,正要推门,杜大郎上来靠住门边,低声问道:“二弟,这里真地住的是没毛虫?不要找借了人家!”
黑夜里杜二的眼睛分外明亮,看了看哥哥,轻轻说道:“我早查探得明白,绝对错不了的。哥哥,一会进去,我杀没毛虫,你制住映鹃,切不可让她喊出声来!”
杜大郎浑身发颤,牙齿上下打战,过了好一会,才向弟弟点了点头。
黑夜里也不知道杜二看见没有,他的手一扭,把柴门的门拴下了,轻轻推开门。进了柴门,杜二轻手轻脚,到了草房前,停住了脚步。
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杜大郎咬了咬牙,跟着进了小院,到了草房前。
杜二看着杜大郎,调匀了唿吸,向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勐地推开了草房的门。
此时外面鸭群顺着伊河不停折腾,犬叫声此起彼伏,一片乱糟糟的。
开门的动静虽然不大,但还是惊醒了屋里的人,旁边卧房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听见门响,莫不是有人进了我们的院子!”
一个女人的声音懒洋洋地道:“外面鸡飞狗跳的,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们的门响。夜已经深了,快些歇了吧,不要疑神疑鬼的。”
男人的声音道:“我是在江湖上走惯了的人,哪里会听错?不行,我下去看看!”
杜大郎见杜二已经进了草房,长长唿了一口气,抱着怀里的钢刀跟了进去。
一声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