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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就是修河。眼看着就到了冬天,正是修河的时候,不需要河南府出人出粮,只要不拖后腿,行些方便就好。伯庸你不知道,你来之前修河的事情根本就做不下去。我这里有一个准备差遣种世衡,是隐士种放之后,现在专管修河的事。他这些没做别的,就是带人勘查西京城内城外的河道,按说没碍着河南府的事吧?可每当他一出去,就总有几个府县的公吏跟在后边,像看犯人一般。这还不算,时不时还要找些麻烦,这如何了得?”
王尧臣摇头:“孙通判仗着漕司管不到留守司,这样做太过分了些。”
“可不是吗!若不是留守司事体重大,漕司又无权弹纠,我岂能容他!现在我也是新官上任,不好管职责范围之外的事情,且由孙沔胡闹。如果你不来,他再这样下去,我也容不了他多少日子了。现在有你,留守司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只是不要让他骑到你的头上来就好。如果必要,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
王尧臣苦笑:“原来我这通判,还要先与留守司的通判较量一番才行。”
徐平哈哈大笑:“正是如此!我们一起携手,让留守司的通判老老实实地管西北皇城里面就是,皇城外面,不是他该插手的!”
看看天时不早,徐平站起身来,口中道:“我在后衙为你备了个接风筵,在座的就是转运使司里的几个人,还有一个汜水县的张大有,是你人同年,天黑之前也会赶到。”
“云行费心了。”
王尧一边着,一边站起身来,与徐平一起出了小花厅,到了转运使司的后衙。
早已等在这里的杨告和种世衡上来相见,叙礼罢了,纷纷落座。
杨告的资格颇老,虽然不是进士出身,却是从最底层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在每一任上都有治绩。这种人物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被人小看了。
种世衡则是沾了种放的光,到底是终南神仙之后,不管是信与不信,都要高看一眼。(未完待续。。)
第35章 灾民
十月了,柳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偶尔有一片被风撕扯下来,在空中飞舞。路边的野草悄悄褪去了翠绿的颜色,显得格外的萧索。
第一批到达的京东灾民看着不远处破败的洛阳外城,在变得冷起来的风里微微发抖。
七月黄河从澶州以东横陇埽决口,规模极大,已经无法堵塞,只能任由黄河改道。过德州平原县后,在汉唐旧河道的北边分成三条河入海。这次水灾主要发生在河北路,但受灾人数最多的却是人口密集的京东路。加上两淮的水灾,今年灾民不少。
黄河过了广武山,便为下游,两岸再无高山夹峙,实际上没有固定的河道。每冲开一条新河道,便就会安稳上些年岁。由于河水中带有大量泥沙,不断淤积,过一段时间河道便就被抬高。直到人力堵不住的时候,便就又冲开新河道。
广褒的华北平原,便就是在黄河不断地改道中淤积出来的,呈一个大扇形,北起海河流域,南到淮河流域。这片无垠的土地,由海河、济水和淮泗河及其支流瓜分,更大的黄河却没有自己固定的流域,必定要夺这三河中的一条入海。每次改道,都是一场人间灾难。
治理黄河必须治沙,不能治沙,一切努力都是枉然。在水灾发生之后,徐平所上的奏章也只是让朝廷尽力安抚,而对于怎么治水,却没有提任何意见。原因很简单,对下游河道的修修补补,只能是临时的措施,是不可能约束住黄河水的。
人的力量,在威力无穷的大自然面前,总是显得渺小而可怜。与其在下游花费无数的人力物力治河,还不如早预警,把精力花到对灾民的善后安抚上去,把损失减到最小。
要想让黄河下游相对安稳下来,文章必须从中游做起,在陕州到广武山这一段,把黄河里的泥沙留下来。做不到这一点,下游的治河就不可能成功。
在徐平的前世,黄河已经夺了济水入海,相对稳定。为了这稳定,先淤了一个三门峡大坝,又建了一个小浪底水利枢纽。目的说来都是一个,把泥沙留在中游,最多就是在固定的季节选合适的时候放水冲沙。黄河一旦过了广武山,在广褒的平原上就失去了治沙的条件,付出再多的努力,也只能徒唤奈何。
这个年代能够完成治沙的工程吗?徐平的心里没有底,最少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的。或许再发展上几十年,有了更好的物质条件,自己也有更高的地位,说话也有人听了,可以试上一试吧。现在,还是不去想这些不可能做到的事。
王尧臣站在城门处,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群,虽然秋风渐起,依然满头大汗。这些灾民说是被招为厢军,也只是有个编制给他们发粮,让他们不至于饿肚子,不要说训练,现在连其本的组织都还没有。
当官的,总是怕自己治下有大量民众聚集,人一多了,就无法掌控。王尧臣现在心急火燎最想做的,就是把这些人安顿下来,形成秩序。
种世衡带着几个公吏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声音都已经嘶哑了。转运使司要用灾民清理河道,便不能出差错,他的压力比王尧臣还大。
杨告正在城里调拨从营田务王拱辰那里借来的粮食,民以食为天,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让来的灾民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饱饭。这顿饭准备好了,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徐平已经离开西京洛阳,前往孟州河阴,与陈尧佐一起主持河道开挖。虽然汜水县以下归陈尧佐主持,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徐平还是要去看一下。对于到洛阳城的灾民,徐平只吩咐了杨告和王尧臣等人一句话,让他们吃饱穿暖,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最要紧的就是把这些人安顿好,至于清理河道和其他事情,一切都等把人安顿好了再说。
留守司里,孙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美滋滋地喝着酒,不时吃上一块肉。
在一边,一个留守司的公吏满头大汗,报着现在城外的情况。
听完了,孙沔皱了皱眉头:“这些京东来的灾民倒是老实,他们就那么安安分分在城外等着?没有闹出点事情来?去,去,再到那里看看。”
公吏应诺,转身就要离去。
正在这时,另一个公吏飞奔进来,到了跟前行个礼唱个诺,道:“通判,城外河南府和转运司已经开始给灾民发饭了!”
“哦,吃的什么?”
“一种是一大碗米饭加两块肉带一碗粥,另一种是两个馒头加两块肉,带一碗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那么多猪肉,做得酥烂软嫩,极是香滑,怪不得这两天河南府的猪肉价格都涨起来了呢!转运使司下得好大本钱!”
孙沔看着那个公吏,似笑非笑地问他:“怎么,你还向人讨了肉吃?”
公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的见那肉煮得极是滑美,吃了两块尝尝味道。”
孙沔叹了口气:“有钱好啊,有钱就千好万好。钱似蜜,诚哉斯言也!”
洛阳城外,离城门不远立了两块大牌子。一块上面写着:“此处精米”,另一块上则写着:“此处雪白馒头”,牌子前面,灾民分成几列排队,公吏来回弹压。
种世衡带人不断地在队伍里高喊:“今日米面尽有,肥肉无数,大家慢慢上前,都有的吃!千万不要挤,一个一个来,今天一定都能吃上饱饭!老弱妇不要等在队伍里,出来到另一边,每人各加一个鸡蛋!”
这是徐平特意吩咐过的,排队不要让老弱妇杂在人群里,以免发生意外。公众聚集的场合,这些弱势人群是最容易出事的,一定要单独出来。至于加一个鸡蛋,只是让他们主动站出来,用来吸引人的,其实那一个鸡蛋也未必就比肉好到了哪里。
此时太阳高升,浓郁的肉香随着秋风在空气里飘荡,弥漫了半个洛阳城。
(备注:偶然查到,原来就是新中国,几十年前猪肉也是比牛羊肉贵的,更不要说一千年前了。古时候的人们,吃点猪肉可是不容易,比其他肉香啊。)(未完待续。。)
第36章 组织
王学斋看着前边端着饭和肉的人走过,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自家乡遭灾,有多少日子没有吃过饱饭了?算来算去,也算不清楚。更不要说油水,那是很多日子闻都没闻过了。
雪白的馒头,大块的肉,就是以前没遭灾的时候,一年也吃不上几回。千里流离,是人生中最悲惨的一段时光,不仅仅是忍饥挨饿,寒风露宿,还有对家乡深深的思念。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
从京东到京西,从济州到洛阳,这些日日夜夜里王学斋觉得天一直昏沉沉的,太阳就没有个争眼的时候,整个生命都是一片灰暗。
到了洛阳城外,天突然就晴了,一切都变得鲜亮起来,生命中好像又重新有了色彩。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或许,这就是上天让自己重生的机会?这千里的飘泊,就是为了磨练自己,为了以后的辉煌?
王学斋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身上重新又有了力量。
终于到了自己,王学斋看着前面堆成山的雪白馒头,旁边大锅里冒着热气的大块大块的猪肉,肥瘦相间,油脂外溢,从里到外透着软嫩酥滑,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卷着袖子,笑嘻嘻地抓起两个大馒头,放到王学斋手里,另一边有人舀了两大块肉,连着汤一起倒进一个大碗里,递给王学斋。
王学斋一只手拿着馒头,另一只手端着盛肉的大碗,看前边还有一个盛粥的,不知要怎么拿,有些手足无措。
汉子笑道:“馒头拿给你,是让你在手里感觉一下这热乎劲,你拿过了,放到肉碗里就好,沾点肉汤吃更香。都漕官人吩咐,让你们吃饱吃好!”
王学斋本能地点了点头:“多谢大叔!多谢都漕官人!”
“哈,哈,你倒是嘴甜!前边去,前边去,不要挡了后面的人!”
王学斋嘴里应着,两只手端着盛肉和馒头的大碗,随着前面的人向旁边发粥的地方走去。手里热乎乎的,让人感觉格外地温暖。
领了粥,排着队走不多远,前面是一排桌子,后面做着书手,每过来一个人,便就高声问道:“姓名?哪州哪县人?多少年岁?会读书写字吗?”
到了王学斋,听见问话,急忙答道:“王学斋,济州任城县人,今年十八岁,自小随父读书。我们耕读传家,会写字的!”
书手急匆匆地在纸上录了,随手交给身后的一个人,口中道:“足五十人了!”
那人拿了纸,一步跨到王学斋身边,随他一起走,口中道:“你们前边这五十个人,编成一队,自今以后我就是副队。对了,你说自己会读书写字?”
“回官人,我们耕读传家,父亲自小便教我读书写字。本来家里说好,我下一次也要应举了,只是不想遭了灾”
队副拍了拍王学斋的肩膀:“天有不测风云,万事向前看,不要放在心上。只要是真有才学,到了这里也还可以应举,怕的什么?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老母,已经年迈,因为老弱分开,在另外一边。”
“好,好,等一会你吃饱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