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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4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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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第二不可修,王副使是以太宗时候,调用十数州民夫修襄汉漕渠所用人力来比的。”说到这里,徐平不由笑了笑,“这样作比——未何不干脆用隋炀帝修大运河的人力来比?那还更加耸人听闻!我们讲引洛入汴的运河所需的人力,那便就照着这运河来讲。开挖多少土石,需要多少工,是可以算出来的吗!我们去勘查河道,一是看可不可以修,再一个不就是要去算需要的人工吗?”

    话说到这里,王沿被驳倒崇政殿里的所有人都不再怀疑,气氛反而轻松下来。梅询和晏殊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微笑起来。王沿刚从地方入朝堂,在开封城里并没有人脉,前面架子摆得太足,反而惹人讨厌。

    徐平提高声音道:“依下官计算,开挖新运河只需二十一万工。若以动工百日计算,则需要的人力是两千一百人。就是缩短工期,考虑一些不可预料的意外,五六千人也足够了。怎么算,对京西路来说,这也不是了不得的重役吧?!”

    (备注:历史上宋用臣开导洛入汴的河渠,计算的用工量是四十七万工,主角当然是要比历史上的人物牛逼一点,还有各种先进技术和工具可以用,而且能动用的资源也不是宋用臣可比的,所以取了二十一万工这个数字。)(未完待续。)

第88章 早说过数字会说话(下)

    见王沿一边脸色灰败,惟有一双眼睛却更加精光闪闪,徐平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数字会说话,而且不会骗人。一件事情能够用数字来说,比你讲一千句一万句大道理都有用,也更加能够说得明白。唉,从八角镇分开,王副使,我便告诉你一定要把该测的数据测出来,如此才好回京复命。这一个月来,我写信问过你九次,可没有一次你回复我。到了汜水县我们会合,见了面你还是没有回复我,只说你认为这新运河开不得。为什么开不得?当时你的理由我已经反驳过了,结果回京,又有新的理由出来。前面说的两项,还是当时我们分手时,分在我该做的事情里。而现在还没有说的最后一项,也就是你说的第一不可修,王副使,当时可是分在你的名下!”

    王沿一直绷着脸,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只是对徐平冷冷地道:“正是分在我的名下,我查探过了,才认为这新的运河修不得。”

    “数字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管是认为能修,还是不能修,都要有明确的数字拿出来。你说服别人,你用的数字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韩亿沉着脸看着徐平和王沿两人,心里暗自盘算。王沿把事情做砸了,徐平作为正使要负连带责任,正使可不是只让你觉得威风的。但是如果能够把事情挽回,也算将功折罪,可以不罚,但御史台好像是该参还是要参的。

    王沿看着徐平,不由冷笑出声:“徐待制,河里有多少水,你要有什么数字?河道多宽,水多深我可以告诉你,但到底流多少水,你要算什么?”

    徐平摇了摇头:“中牟县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河道多宽,水多深,流得是快还是慢,测量出来之后,那能不能算出来流多少水?当时,连中牟知县苏绅的小儿子苏颂都听明白怎么算了,你堂堂朝中大臣会不明白?”

    王沿再也忍不住,声音高了起来:“那苏颂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万事不懂,你那话也只能哄哄他那样的小孩子!按照你的法子,我找了巧手工匠,都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为了这事情,我不知道在人前掉了多少面皮!”

    “你做不出来,不会跟我说?我写了九封信啊,你一封不回,我还以为你那里万事顺利呢!结果这样,到现在什么都没有!至于能不能做出来,我跟你说,不要说我用的,这次回来,苏绅还特意把他儿子做的送给我看。金水河、蔡河、汴河,我都拿去试了,你说的黄口小儿制的可是用的好好的!”

    赵祯听着好奇,不禁插嘴问道:“是个什么东西?做起来难吗?”

    徐平转身捧笏,把语气平静下来:“回陛下,是测河流水速的,也不算难。但真要制作起来,还是要花一番功夫。”

    “哦——”赵祯点头,徐平做这些奇怪东西的能力他是知道的,确实是没什么人比得上。要说徐平做出来别人做不出来很正常,但怎么还有个小孩做来了?

    见赵祯疑惑地看自己,吕夷简捧笏道:“陛下,苏颂是中牟知县苏绅的长子,今年十五岁,前些日子曾经持徐平的手帖,进入崇文院里借用望远镜观天象。据馆阁的人说,此子生来聪慧无匹,过目不忘,而且经史精通,想来前途无限。”

    这是吕夷简的本事,这么大的年纪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过了他的眼,就会牢牢记在心里。苏颂虽然有徐平的手书,进崇文院还是关报了中书门下,吕夷简偶然看过,便就记了下来,这时候果然就派上了用处。

    赵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苏颂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被赵祯一打岔,徐平也就不好继续追问测量洛河水速的问题,只好暂时放下。徐平现在所能制作的测水速仪器其实很原始,无非是利用浆叶把河水的线速度转换为浆轴的角速度,加一套简易的降速和擒纵装置,然后读出来。因为这段时间跟燕肃研究钟表,徐平做起来毫不费力,但要别人做还是不容易的。

    问题是分别的时候,徐平把这套装置用到的几个稍微精密的零件的图都交给王沿了。为了怕配合不上,用到的齿轮徐平都画到了纸上,让王沿找巧手工匠把纸盖在铜块上,然后用锉刀直接锉出来。

    因为标准化推行起来欠缺的东西太多,加工手段和检测手段处处不足,徐平推开的工场里面制作零件都是这样。主要在图样阶段控制,工人按图样用锉刀精修,然后再实配挑拣。通用性虽然差了一些,而且精度也不高,最少让流程能运行下来。特别是像齿轮这一类用到渐开线等复杂曲线的,这个年代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加工,更加无法检测。但在纸上画渐开线,用几何方法还是能够近似出来,这种近似出来的精度用起来足够了。只是如此一来,工人的要求低了,技术员的要求则就高了。

    自己都为王沿着想到这个地步了,没想到他还是把事情做砸了,徐平甚至在想王沿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去做。自己这次遇到这么一个奇葩,也不知道怎么修来的。

    徐平转过身,高声道:“原来王副使没有按原先商量好的去测洛河的水量,幸好我到汜水县之后,派人又测了一遍。原想的是与王副使测的对照来看,看来是对照不成了。大略来说,洛河上游来水足够新开水渠所用,并不会影响下游地势。一个是因为开渠时精细测算,引水口和入汴河口之间的地势尽量平齐,使新运河里的水流速尽可能的平缓。除了新开河时引入的水,后续需要的水量很少,因为运河里面的水基本是不动的。由于风吹日晒,还是要补少许水量,这水从汜水河和两岸的陂塘来补,并不是引自洛河。所以说,水量少的问题,不是问题。”

    “至于在洛河上修斗门水闸,则是因为要把汛期的水蓄起来,水多的时候与运河两岸修挖的陂塘一起,作为枯水时的备用水。因为新运河里的水虽然不动,但汴河里的水终究是要流下去,这流出的水还是要从新运河来,在等到汴河的河床适应新的流速之前,估计每年所补的水还是不少。这些水,尽量不要影响原先的洛河水道。”

    徐平说完,见殿中的众人神情有些迷糊,知道最后的这一段话对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有些陌生。性命物理,研究性命之学的人汗牛充栋,去精研物理的却没几人。那有限的几个,还大多都去精研易经八卦了。(未完待续。)

第89章 定论

    很多在后世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这个年代理解起来还是有困难。这与聪明与否无关,人成长过程中形成的思维定势,很难一下子改变。

    趁着大家思考的机会,徐平让柳植把一些具体的数据列在了黑板上。包括洛河和汜水河的径流量,相关河段每年的蒸发量,汴河每年需要补充的水量,以及周围陂塘的蓄水量和可以补充的水量,最后还有近几年的最高洪峰水位和平常水位。

    这些数据并不需要殿中的人都知道,但记起来可以备查,运河实际开通后作为参照,进行修正。且不说测量本身误差较大,就是精度高,也总有测量不到的地方,数据整理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而要一直坚持下去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赵祯和一众大臣一边看柳植抄写的数据,一边消化着徐平刚才所讲的内容,明白了徐平所说如果王沿只有那三不可修,那这运河就必须修了的意思。王沿说得好像一开运河就天下震动,民不聊生,实际上把数据一列出来,所需人力物力根本不多。

    既然是所需不多,修好之后好处又是极大,那当然是非修不可了。

    执政做决策的人最怕的是什么?要做一件事情,属下的人报上来的数据都是漫无边际,所需成本不可计数,做成之后的收益说不清楚,任谁都不敢随便下决心。现在徐平把成本和收益都已经列得清清楚楚,赵祯前面的犹豫一扫而光,下定了决心要把这运河作为自己亲政的第一件大工程,漂漂亮亮修成,为自己施政开个好头。

    吕夷简和王曾自然也清楚,到了现在,已经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运河开工了,只能心里叹气。吕夷简叹气是因为徐平地位巩固,三司他更加不好插手。王曾遗憾的是这运河一旦修成,赵祯的雄心只怕就要膨胀起来,施政愈发要大刀阔斧。不是每一件朝政都会如此顺利,步子太大,终究是要摔跟头的。而且天下已经习惯了安静,朝政突然变得激进,不管官员还是百姓,适应起来都会出很多乱子。

    最失意的人是王沿,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准备了许久的说辞,不但没有丝毫对徐平造成影响,反而使朝中上下更知道了他做事如何仔细。

    怎么办?王沿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前面再也没有路可走。过了今天,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在三司呆不下了,能够不降官职出任外州都是难求。为什么会这样?考之典籍,历数各代,自己列出的理由都足够扎实,哪个君主敢无视民生开工大工程?怎么徐平会去计算河里流了多水,甚至风吹日晒会少多少水都去算,这不是有毛病吗!

    这一路上可以在徐平面前装疯卖傻,在殿堂之上,当着皇帝和一众执政大臣装疯卖傻可就成真傻了。一纸诏令夺官回家休养,多少年的拼搏都要白费。所以一进了京城,与徐平分开之后王沿非常清醒,非常冷静,绝没有之前那样的痴傻之态。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了,王沿在中连连哀叹。以十年之力,苦心编成《春秋》十卷,再借着自己在河北路治水的政绩突然显了出来,得以直集贤阁,入三司为户部副使,没想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全没了。

    真地只是因为那两只鸡?自己堂堂三司副使,吃两只鸡怎么了?徐平这厮在河阴县还吃两只猪呢!看着一边貌似镇定的徐平,王沿越想越是不甘心。

    在黑板边对着桌子上的沙盘,赵祯和宰执大臣重新对修运河的方案检视一番,只觉得此事万无一失。就连一直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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