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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季节?抢田里的庄稼如同救火一般,我庄里人手本来就不足,谁去照顾他们?”
见郭咨还是不明白,徐平干脆把话说明了:“这些员外,哪个自己庄子上的人手不比我这里多?我这里种的芦粟,所以庄子上忙,他们庄里可不忙。如果每个人前来都带上五六个庄客,帮我庄里做些农活,不就两全其美了?他们看到了该看到的,而且还自己动手干过,不比干看着好!”
郭咨听了,脸上的乌云渐渐散去,对徐平道:“小庄主说得也有道理。”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先前没有想到,只是这个时代不流行这些手段罢了。身为一个当官的,你不能贪污,你还有权呢,什么事不好办?
见郭咨明白了自己意思,徐平便道:“其实这些人出去,喝个酒都要带几个庄客服侍,让他们出几个人来干活根本没有什么。而且这么多人到我庄子上来,必须有个准备,不然会搞成一团糟。要不这样,主簿管着来的人,不要让他们惹出事来。哪里能到,哪里不能到,哪些该看,哪些不该看,预先说明白了。我去约束自己庄客,让他们也有规矩。”
郭咨看看徐平:“小庄主说得有道理,凡事必须有规矩。”
当然有道理了,徐平前世专门就是干这个的,呼啦啦招一帮人来,不把规矩定得严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出给你看。
郭咨把那一帮庄主员外招在一起,让他们派人叫庄客来干活。
李云聪苦着脸道:“主簿,我庄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委实是抽不出人手来。是不是让其他几位员外多带几人?”
郭咨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庄里忙成这样,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一起忙?不要说我扰乱农时!”
叶添龙在一边附和:“主簿说的是,让李员外快回去!”
他们都是听了郭咨说的收割机的神奇,特意跑来学的。此时周围荒地到处都是,有了节省人力的农具,就能迅速扩大耕地。而且朝廷为了鼓励开荒,不但开出来的地属于垦荒者所有,而且有年数不等的免赋税优惠。叶添龙和李云聪两人的庄子紧挨着,你家开得多我家就开得少,此时正是对头。
有了郭咨这句话,再没人敢出言反对,当时定下每家出五人来徐平庄子里帮着干活,当然也保证他们都能看到自己想看的。
到了中午日头正毒的时候,庄里的农活也停了下来,徐平把庄里的人都招集到一起,说了郭咨带人来参观的事。商议定了,酿酒的地方是严禁任何外人看到的,这也不属于郭咨说的范围。至于其他的农具,则没有必要保密,尽管让这帮地主老财看去,能学到多少是他们本事。依徐平估计,他们还是要到自己庄子上来买,刚好给冬天农闲季节找些活干。
众庄客也没有异议,今年虽然活多,但一次次的赏钱发下来,收入比往年两年还多。钱落到手里,也没有人嫌累。
惟有这么多人来,吃住是个大问题。吃还好说,无非是多蒸几笼馒头,住就有些麻烦了。
南房虽然三十多个庄客住着很宽裕,但却容不下这么多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在外面搭些草棚,反正此时天热,也不怕冻着了身子。
徐平也想到,自己庄里下年肯定是要再招人的,必须起新的房屋,不过现在没时间,只有等到秋收忙完之后了。
第49章 现场演示会(下)
八月初的晚上,天气依然热得很。徐平拿把蒲扇摇着,光着脚踩着旁边的凳子,趴在桌上看《孟子》。
桌子的另一边,秀秀正在练字,两人的中间是那一盏精致的酒精灯。
秀秀偶尔抬起头,看见徐平的样子,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官人,你读书和样子太不雅致了!”
徐平头也没抬:“读书还要有姿势吗?”
秀秀道:“那是当然。我也见过林秀才读书,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有时候还要焚香呢。哪是官人这个随意样子!”
徐平摇着手中蒲扇道:“等什么时候官人我去中个进士,看你怎么说。”
秀秀“噗嗤”笑了出来:“官人这个样子可不像个进士。”
徐平也懒得理她。自己前世读过多少书,哪是现在的书生能比的,做起题来没白天带黑夜地做,能正襟危坐才见鬼了。
这些天徐平对《孟子》发生兴趣,还是因为前些日子上课的时候与林文思的对话。两人偶然谈起李端懿,从他身上转到儒释道三家思想的融合。这在徐平看来简直是自然而然,在他前世是常识吗!意外的是林文思对佛家极为排斥,并说出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儒道法墨,四家都是治世之学,互相之间有所借鉴都很正常,惟有释家是出世之学,对治世没有助益,不能混谈。
听了这话,徐平愣了很久。法家墨家不说,早已势微,儒家道家什么时候成了治世之学了?不都是谈个人修养的吗?反正在他的前世那些国学大师都是这么说的,与宋儒的说法有点大啊。
然后林文思就让他读《孟子》,读熟了再与他谈。
这个话题引起了徐平的兴趣,竟真地把这本《孟子》读进去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这句话徐平还是记得的,当然没敢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一直憋在心里。因为他没从书里读出这句话的逻辑关系,也不理解那位大宋末代状元心里是如何看待这句话的,文天祥的行为在徐平看来只是爱国主义的情操,与子曰书云连起来还是有些难。
他用功读书,只是要找出宋儒的逻辑来,以免无话可谈。
夜已经深了,秀秀伸个懒腰,对徐平道:“官人,我们歇了吧,明天你不是还要有许多事做?”
徐平把书合上,叹了口气:“歇吧,日子还长。”
宋朝读书人口中的那个“儒”徐平还是没一点眉目,不知还要经过多少夜苦读才能找到。还好有秀秀这个小丫头陪着,读书并不那么寂寞。
第二天一大早,郭咨带着那十几个庄主员外和他们带来的庄客浩浩荡荡来到了徐平庄上,到了庄前先吃了一惊。
只见十几件农具一字在庄前摆开,每件都操洗的锃亮,旁边立个牌子,说明这件农具的原理是什么,有什么功用,能达到什么效果,有多高的效率。
徐平穿得干净整齐,坐在旁边喝茶,旁边站着清清爽爽的秀秀。
见到郭咨到来,徐平上来见过了礼。
郭咨指着那些农具道:“小庄主这是何用意?”
徐平道:“主簿不是要这些庄主来我庄上学我如何种田吗?今天我便给他们讲解这些农具,明天后天到地里亲自演示,务必使每个人都清清楚楚。”
郭咨似懂非懂:“小庄主有心了。”
这都是徐平前世玩腻了的套路,既然答应了别人来学,那就做得光明正大一点,按照前世组织演示会的路子来。他也算好了,有个三天左右的时间,有近五十个壮劳力帮手,庄里的活也差不多也忙完了,两不耽误。
把来的庄主员外集中起来,徐平讲了这次活动的流程。
那些土财主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见徐平坦诚,都被惊住,再说不出话来。
徐平让徐昌高大全和孙七郎三人把这些人带来的庄客领走,秘密吩咐,这三天的时间把人都看好了,不要让他们跟主人见面,省得别出事端。不用客气,好吃好喝管着,往死劲了用。
三人把人领走,徐平才让抬了一张大桌子出来,上面放了茶水瓜果,让来的庄主们慢用。
李云聪有些奸诈,心里打的都是小算盘,生怕吃亏,对徐平嚷道:“小庄主快开始吧。吃喝我们庄里都有,哪会巴巴地跑到你这里来!”
徐平笑笑,对众人道:“你们随着我来。”
先到了犁子面前,徐平往讲解牌旁边一站,秀秀便到了另一边,念起讲解牌上的内容来。
小姑娘跟着苏儿和林素娘混了几个月,大方了许多,加上长得清秀漂亮,口齿清楚,让人听着就舒服。
有的地主老财心思就不放在犁子上,看着秀秀眼睛转个不停。
秀秀讲完,徐平道:“诸位都听清楚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李云聪走上前来,一双小眼在秀秀身上先转了一圈,才道:“这套犁子也没什么特别。小庄主,不是我说,跟我庄上的也差不多,不出奇。倒是你身边的这个小丫头长得伶俐,比犁子宝贵。你多少钱买的?”
一众庄主听了,一起大笑起来。
郭咨站在一边,脸已经快黑成了锅底。
徐平笑吟吟地看着李云聪,朗声道:“常听人说有以文会友,以武会友,咱们诸位都是种地的,今天就以农具会友!这位李员外说他庄上有与这差不多的犁子,想来也是有巧妙在其中。不如这样,便让李员外回庄子把他的犁子取来,放到一起大家品评一番如何?也是互相学习!”
见站着的人脸上变颜色,徐平看着郭咨提高声音道:“郭主簿组织大家一起来,花了多少心思,官府花了多少精力!这次一定要办得圆满,一点缺憾也不能留下!我们到那边喝些茶水,等李员外取来再说岂不是好!”
说完,领着秀秀径直走了。
李云聪站在那里,傻愣愣地看着大家。
叶添龙从一边跳了出来,猛地拍了一下李云聪的脑袋:“你个蠢货要逞能,还不快回家扛你的犁子过来?让我们众人在这里干吃日头吗!”
李云聪又云看郭咨。
郭咨知道徐平是借个由头恶心李云聪,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快回去?正午不能赶回来,你就不用来了!”
李云聪苦着脸道:“我不来,我带来的庄客怎么办?”
郭咨道:“忙完了活,这里的庄主自然会打发他们回去!难道留在这里白白吃饭!”
李云聪看看周围,一起来的人意没一个人帮自己的,不敢再说什么,到旁边牵了马,飞一般地回自己庄子去了。
这帮庄主员外虽然日子过得养尊处优,论见识比徐平前世打交道的农民差远了。人家天天电视看着,收音机听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哪是这帮土老冒能比的。有人跳出来捣乱,徐平巴不得拖时间,留他们的庄客在庄上多干活。
李云聪不回来,不管谁说徐平都坚决不开始。理由自然冠冕堂皇,事情办了就要办好,也给郭主簿争个面子。
等李云聪带了个庄客扛了犁骑马回来,太阳正升到头顶上,简直能把人烤化了一样。
反正现在也不流行吃午饭,徐平带着秀秀依然上来讲那具犁的功能,主要是说在农田里开沟的好处。
讲完了自己庄里的犁子,徐平又让李云聪上来讲他带来的犁子,务必要讲细了,讲的明明白白。
这种犁子哪个庄里没有十具八具的,这帮庄主再也受不了了,纷纷要求暂歇躲躲太阳,等到下午再开始。
徐平道:“我们庄户人家,时间一时一刻都像金子一样宝贵。不过大家如果真是热不过,那就到一边乘凉。这都是大家情愿,可不是我拖延时间。”
叶添龙仰着一张晒出油来的胖脸道:“小庄主说哪里话!就是开封城里皇上在朝堂见群臣,到了中午也得休息躲这暑气!”
徐平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