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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蔗糖务有大笔的马匹交易,李道学着黄楷的样子也学会了认字,虽然正经书看不了两页,大致账目却认识,算是波州罕见的有知识的人。
城外,孙七郎靠着棵树坐下,摸了摸蹲在身边的黄狗的头,看看不远处的波州城寨,嘴时嘟囔:“官人也太过小心,到了寨外还不让进去。不信这些土官还敢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吃了?”
旁边坐着的妇人道:“你是不知道,这些主家真是会吃人的。小心好。”
孙七郎看看妇人,问她:“你又知道,难不成来过这里?”
妇人摇头:“我山里人,活这么大也没有面会出山来看看,哪里能到这种大地方?不过我阿爹就是全家被主家打死,自己逃到山里的。”
孙七郎对妇人的家族历史显然没兴趣,乐呵呵地对她说:“原来在你眼里,波州就是大地方了?那你一定要随着我回太平县,那里就有十个波州这么大!论起人口,比这里还多十倍不止呢!”
妇人只是笑:“你这人说话没一句可信的,世上怎么会有那种地方?那么多人在一起,吃什么?不信有那么大片的田地种粮食!”
“哎呀,太平县还是小地方呢!你莫以为天下都跟你们山里一样!如果是到了中原,那地平坦坦的一眼都望不到头!骑着马走上一个月,看到的全都是平地,连座小山都没有!我们官人的庄里就上万顷的地,比太平县还多!”
“越说越没边,你就是欺我山里人没见识!”
“我不欺你啊,但你真的没见识啊!邕州这偏僻小州,本来就没什么繁华的大地方,你还以为不得了。那要是到了汴梁城里,几十里的城墙,里面住的人好几百万,路上的人多起来挤都挤不动,你还不以为到了天上!”
妇人只是笑,也懒得再跟孙七郎说话。
下午,李道带人送过来粮草,林业在单子上落了花押,对李道说:“衙内可把单子收好了,到时凭单子蔗糖务里给你抵钱!”
李道看看周围的人,都是壮年,心里正自愤愤不平,这一百多人卖到交趾去可是好几千贯钱,结果就这么白白没了。林业递过单子,李道随手接了揣到怀里,人白白没了,这粮草可不能白给。
看着李道离去,林业吩咐众人扎营休息,分派人捡柴做饭。
李道回到寨里官厅,见父亲还等在那里,把单子掏出来道:“那个叫林业的队将在单子上落了押,也不知道能不能从提举司支来钱。”
李成瑞没看单子,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不要管这些小钱了,你跟我说,外面一百多人,官兵要灭多少广源州的人才能救下来?”
“怎么也得几十人吧,他们的运气真好!”
“儿子啊,这事情我越想越不好!他们宁可在外面露营,也不肯进寨里来,这是信不过我们李家啊,偏偏这架势他们好像真能赢广源州!”
说到这里,李成瑞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下定决心:“明天你去太平县提举司,见徐通判,就以报今天的事情做借口,探探他的口风,到底对我们李家要怎样!”
李道茫然:“真地到这一步了?”
李成瑞道:“凡事不能不早做准备,你明天一早就走!”
两天之后,李道赶到太平,到提举司衙门求见徐平,却没想到徐平已经离开,带了桑怿和随身兵士赶往凭祥峒了。
(波州的事情就写到这里,感觉单薄了点,但该交待的也交待了吧,后续转到主角在凭祥的故事,太平县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未完待续。)
第122章 左弼右辅镇南关
天阴着,没有太阳,爬到半山腰就觉着有雾气弥漫。山上低矮的灌木丛在这样的天气里得了滋润,浓浓的绿色好似随时都要滴下来。
徐平在藤蔓杂草覆盖的地上艰难地迈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山顶。
桑怿走在一边,比徐平轻松得多,还有闲心看风景,口中道:“可惜是这么个天气,雾气弥漫,远了就看不清楚。听这里的土人说,到了山顶,不远处的门州就尽收眼底,这种天气也不知能不能看到。”
“这个季节,什么时候能够等到晴天?”
徐平站住脚步,抬头看看山顶,重重地喘着气。
山并不高,一二百丈的样子,但山势陡峭,又没有路,满山都是灌木藤蔓,没有下脚的地方,爬起来格外地累。
歇过一气,徐平咬了牙,与桑怿带着谭虎和一众亲兵终于登上了山顶。
一到山顶,视线一下开阔了起来,虽然有雾气阻隔,远处的青山还是能看出大致的轮廓,不远处的村镇影影绰绰。
桑怿指着南方对徐平道:“那里有人家的地方,就是门州,距离此处只有不到十里路,这种天气还是能隐约能看见。”
徐平点头:“不错,那里就是门州了。你看,从那里有山谷向西边伸出去,就是去广源州的路了。沿着河谷而行,就跟从思明州到上思州差不多,并不是多么难走。占了门州,广源州就如在手中。”
桑怿手搭凉棚,定睛观看那蜿蜒在群山中的河谷。
徐平则是另一种想法。站在这里。没来由地就想起了前世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对战事徐平了解的不多。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与桑怿如今所在的位置,也是他前世的中越边境重镇,镇南关,或者说叫友谊关。当然现在不叫这个名字,相传汉景帝时在此设关,名雍鸡关,为控扼交趾的第一要地。
此关正当两山之间,左为左弼山。右为右辅山,皆陡峭如崖,如两扇大门一般,镇南关刚好把住道路。群山之间只有山谷相通,关隘重重,都是军事上的战略要地。
平坦谷地的狭窄处设关,两谷相对的山脊为隘,关隘虽然一直并称,但在古今战争中的地位却是不同的。冷兵器时代,以关为重。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到了有枪有炮的岁月。则隘的地位上升,关反而无关紧要了。因为隘可以依托前出谷地布置口袋阵地,梯次防御,节节抵抗,隘口又是制高点,便于观察,便于远程火力发挥威力。
但在这个岁月,关口却是第一重要的边防要地,所以徐平到凭祥峒的第一件事,便就是征集人力重修这座雄关,并按前世记忆改名为镇南关。
今天有闲,徐平和桑怿过来两边山上观察地形,顺便与自己记忆中的那场战争对比参照。那场战争中镇南关的地位不重要,因为无论是军队的火力,还是兵员的运动能力,都远不是徐平这个时代能比,敌我双方都不在乎镇南关。
真正对徐平现在有意义的,是那一场战争的主战场并没有发生在凭祥到谅州之间,反而是在西部云南那一带,这个年代那里叫作广源州。
一千年后,中**队的作战方向是广源州,沿路向谅州包抄。现在徐平的想法正好相反,先下门州,从门州出发攻广源州。
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村镇,徐平皱着眉头道:“门州可是比谅州小得多了,怪不得交趾和甲峒也并不怎么在意。”
“是啊,那里终究是只能作为道路,驻不了大军。”桑怿也有些惋惜。
大宋与交趾边境,群山连绵,河流纵横,地广人稀。凡是居民的定居点基本都是位于河谷和山间盆地,这是大军的通道,也是军队的补给来源。其中盆地又最为重要,因为这里连通沟谷,是交通的枢纽,又聚集了最多的人口,能够为战争提供人力物力。
部队在山地行动,关键就是夺取这一个个山间盆地,控制了盆地,就有了行动的自由,还可以屯集兵力,储备物资,筹集粮草。而重要盆地一旦丢失,部署在各地的军队就被分割开来,只能被动挨打,失去战争的主动权。
邕州到交趾的这条最重要的通道,两国交界处最重要的两个谷地一是凭祥峒,再一个就是谅州。两者之间又有两个小盆地,一为镇南关,一为门州。
大宋对交趾呈居高临下之势,但要想获得在这一带的行动自由,最起码的是要依托凭祥峒,占领门州盆地,向西可攻广源州,向南可制谅州。
卡谷口,制川谷,保盆地,这是山地作战的基本原则。徐平并不知道这些军事理论,但仔细研究地形,认真做战事推演,通过自学也明白了个大概。
现在刚进六月,正是雨季,邕州这个季节诸事不宜。徐平要在雨季剩下的时间里筑起镇南关,控制住门州,才能在旱季来临的时候有所行动。
门州和谅州位于交趾和大宋之间,态度也是左右摇摆。草生在了墙头上就由不得它不随风倒,不然就无法生存,徐平理解他们的难处,也不怎么过分相逼。到了祥凭有几天了,压根就没有与门州联系,徐平只是在做自己的准备。
再多的甜言蜜语,再多的许诺,效果也无法比上兵临城下的威慑,徐平两世为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时候到了,他们自己会倒过来。
谅州就在甲峒的眼皮底下,相对来说门州更加靠向大宋一点,也才会派人到迁隆峒去暗通款曲。但不管怎样,这两个地方名义上还是大宋属下的羁縻州,甲峒和交趾都不敢一口吞掉,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敢撕破脸。
雾越来越浓了,慢慢变成细密的雨丝,谭虎对徐平低声道:“官人,下起雨来了,山路难行,我们还是回吧。”
雨滴挂在杂草藤蔓上,更加湿滑,上山容易下山难,众人走得小心翼翼。
谭虎砍了附近竹林里的一枝竹子,给徐平做了一枝竹杖,陪着小心紧紧跟在身边,护着慢慢走下山来。
筑关的厢军在雨雾里也停了工,点起一堆堆篝火,围着闲坐。
徐平看了看,没说什么,带着谭虎和桑怿上马,直接回凭祥峒。
凭祥峒官厅已经被徐平征用,作为自己在这里的驻地。知峒李襄安全家早已经搬了出去,这个鬼地方穷山恶水,见识过了外面的繁华后,李襄安正在考虑向徐平要点补偿,干脆到太平县去定居。
到了官厅,里面正在忙碌的一众吏人向徐平行礼。徐平问过没有什么事情,便与桑怿一起回到后衙换了衣服,这才又转出来。
在左江道这里,徐平就是最大的官,连制约的人都没有,就连蔗糖务也都是他一手建起来,尽可以由着自己性子行事。所以这官厅里,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官厅都不一样,结合了徐平前世的许多习惯。
一进来迎面墙上,挂的不是吉祥如意的画,而是这附近的巨幅地图。地图一左一右是两张巨大的表格,左边是各势力的人文情况,举凡政治、经济、户口、军事、交通、历史和社会概况,无所不包,交趾被排在第一位,第二位就是甲峒。右边是附近的地理概况,山脉、川谷、盆地、气候、水文,甚至土质和特有猛兽,分门别类都备注清楚。
战争从本质上来说不是战场上的刀来枪往,而是两个势力集团充分调动自己的人力和物力的比拼,力量越强,使用越有效的无疑就占有优势。
徐平的专业背景和习惯,使他不会坐在帅帐里苦思冥想什么锦囊妙计,而是这样摆出来,列清楚,算得明明白白改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把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程度,充分限制敌人力量的运用,这才是他的习惯。
官厅里面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