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毕,在智云和尚身后坐下,跟着低声念起经文。
谭虎听见,急忙上前点起香,烧过纸,请徐平上前来拜。
徐平带着太平寨的几个官员香案前拜毕,谭虎把卷轴递过来,徐平接过,展开卷轴,恭恭敬敬地读了祝文。
这祝文是徐平写的,很是费了他不少心思。他先前读书,一心朝着考进士用功,这些常见文体实在并不精通,只好照着前人做的祝文硬仿下来,又请段云洁润色过了,才不至于让人觉得鄙陋。
祝文念罢,又是一番焚香烧纸的仪式,才有随身军抬着大桶来到池边,由徐平扶着桶把第一批鱼倒进放生池里。
这一桶都是一尺多长的金色鲤鱼,大小均匀,样子华丽,凑齐整桶并不容易。鱼倒进池里,围观的人群一起喝彩,站在池边的人也纷纷把手里的鱼在池里放生,一时热闹非凡。
剩下的鱼就不需徐平动手了,谭虎带着手下一桶桶向池里倒,到那几桶百年寿龟更是一只只高高举起让周围的人看清楚。
徐平坐在椅子上,看花色繁多的鱼类在池里重获新生,内心里竟平空生出一种喜悦。若说以前日子,他吃的这些水族可着实不少,在他前世这些很多都已经濒危,甚至已经灭绝,想吃也吃不到,这世有了机会当然要大快朵颐。有前世的教育,他也不信什么放生祈福的说法,不过是碍于身份必须参加这种活动又不能丢了官家脸面罢了。但此时受周围的气氛感染,各种各样的水族生物被放进池里,它们的喜悦竟然映进了徐平心里。
谭虎放生罢提举司准备的鱼类,其他有身份的人纷纷站起来,带着家人放生自己准备的。
黄天彪慢慢起身,左右看了看,招了招手,大着嗓门道:“儿郎,把咱家的车推过来,好好向菩萨表表心意!”
他手下的依然是那些族人差役,早已等得不耐烦,听见吩咐,把车推到池边,一个爬到车上,搬起一个大水桶,高声叫道:“五斤重金色鲤鱼十对!”
口中喊完,连连向放生池里倒了五桶鱼。原来这鱼太大,一桶只能放一对,整整装了半车。
李二郎在池边看得目瞪口呆,直倒黄家的人倒完了,才转头对身边的妻子和林业一家道:“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大员外家放生都是这样,几斤重的金色鲤鱼倒下去才是气派!”
说完,搬起身边的水桶,把里面的鱼倒进池里,口中高声道:“蔗糖务李二郎,金色鲤鱼两对,敬拜菩萨!”
(今天节日啊,昨天欠的只好明天再补了,见谅了——)
第69章 山雨欲来(下)
有放生罢了的人开始向人群外面走,有的是有事回家去忙,没事的则到外边寻个高处看热闹。今天是纪念菩萨的慈悲日子,不好在里面占着地方让外面的人进不来,人们把平日的戾气都收了起来。
有人让出位置,秀秀三人才好不容易挤到池边,那边黄天彪才刚刚放生结束,几个族里差役昂头挺胸站在车边,等黄天彪过来说话。
黄天彪弹弹身上的新绸缎衣服,缓缓走到车边,四下看了一遍,才伸手入怀取了一叠文书出来,高声道:“今天大好日子,菩萨慈悲,我办这几车上好渔获,也向菩萨表明咱是个礼佛的人!”
那边两个和尚已经念经完毕,听了黄天彪的话,小沙弥低声对智云法师道:“这个夯货就是个土财主,明明是来显摆了,说什么礼佛!”
智云法师轻念句佛号,对小沙弥道:“出家人戒事非!”
小沙弥不敢再说,表情却是不服。
黄天彪弹了弹手里的文书,接着道:“单单放生几车鱼鳖可显不出咱到底有多心诚,我这里还备下了五道度牒,舍给法师,才是真善人!”
说完,把手里的度牒向智云法师师徒扬了扬。
智云法师一时怔住,小沙弥咳嗽一声才清醒过来,忙高宣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有此善举,日后必富贵终身!”
黄天彪道:“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破费这么多不就是求个富贵!”
小沙弥早已激动得坐不住,这里他是第一个跟智云法师的,有了空白度牒那还不捷足先登,从此成为有编制的和尚了!
见法师点头,小沙弥噌地就蹦了起来,一溜小跑到了黄天彪身边,不住口地念着佛:“施主一看就是大善人,必终生富贵,终生富贵!”
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全忘了自己刚才还腹诽不已。
见小沙弥眼巴巴地向自己伸着手,黄天彪把手一收,瞪着眼道:“怎么是你这个小和尚来?我还有事情要与大和尚说呢!”
小沙弥悻悻地收回手,双手合十:“施主这边请。”
黄天彪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边说着,一边随着小沙弥向智云法师走去。
秀秀在池边看见,哼了一声:“这个黄天彪,自从有了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是个员外,哪里还像个朝廷官员!”
段云洁笑笑没说话。徐平知道黄天彪这样不是办法,正在想方设法在蔗糖务里给他谋个闲职,作为他安身立命的地方,也省得别人闲话。
李二郎满眼羡慕地看着黄天彪走到智云法师身边,不由赞叹:“人的富贵果然是从娘肚子里带出来的,这位黄县尉原先不过是个蛮人小头领,虽然也管着几个族人,却吃不好穿不好。自从纳土做了个小官,就一天好似一天,如今竟然成了邕州数得着的富贵员外,再大的蛮人首领也及不上他!”
李二嫂一边帮着林阿彭放生各种鱼虾,一边没好气地对丈夫道:“你不用看着别人眼热!不听人家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现在不是在家里,没有地没有产业,有力气没地方使。如今在蔗糖务,出一分力气就有一分钱领,你只要好好改了自己毛病,不再去赌,肯出力气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份富贵。一样都是做活计,你怎么总比不上林大哥?还不是怪自己懒!”
听见妻子埋怨,李二郎不敢接话。讲良心话,在蔗糖务里他够卖力了,可身边有一个林业,自己怎么也比不上,只好任婆娘讲几句。
铁锤和巧娘两个蹲在池边,一起提着小桶向池里缓缓倒着自己捕的小鱼,看它们在水里欢快地摇着,一起开心地笑。
他们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从福建来到邕州也有两年,早已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在邕州不会再饿肚子,不用再眼馋别人的玩具,还有学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快乐地成长,不用再重复父辈的生活。
秀秀提着小水桶,小心翼翼地来到池边,缓缓地把鱼倒进池里。这都是一些小鱼,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各种各样的都有。
一边倒,秀秀一边摇着头对身边的刘小妹道:“可惜,官人那边还是没有忙完,不能过来看看我准备的这些好鱼。多好看!”
刘小妹忍住笑:“官人怕是没这个兴趣,这都是你小女孩儿的心思,官人哪里会明白?”
“难不成你不是小女孩儿?”秀秀话一出口,才想起来,“唉,忘了你过几天就与高大哥成亲了,再不是女孩儿了——”
刘小妹微微笑着,脸上泛着红晕,帮着秀秀。
一小水桶倒完,秀秀和刘小妹起身,却发现段云洁站在车旁,正愣愣地看着远处,眼神有些迷离。
秀秀刚要问段云洁看什么,刘小妹轻轻扯了扯她,指指段云洁看的方向。
“申峒主——”
三个字一出口,秀秀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段云洁与她们两个心里藏不住话的小女孩不一样,心思重,可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作为徐平一手扶起来的蛮人表率,申峒这几年飞速发展,下边的产业基本与蔗糖务融合到了一起,是地方上得到利益最多的地方。蛮人地区一切都还很原始,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包括土地,包括人口,申峒的实力早已超过了大多数的土州,就连申姓在几年时间都成了大姓。
申承荣也再不是当年去如和县见徐平时的寒酸样子,一身绸缎,穿得光鲜亮丽,与黄天彪有一比。实际上他现在也正如黄天彪一般,大多时候心思都放在了做生意上,太平寨外围几个蛮酋合起来的生意,他和黄天彪都是占份额最大的。至于峒里的事务,早已经完全交给长子,不操那心了。
阿申被黄从贵掳走,一直在大山里的几个土州里转来转去,怎么也要不回来,申承荣也没脸与段方见面。这两年段方步步高升,申承荣巴不得认了这门亲戚,却一直没有机会。段云洁由父亲一手养大,比谁都明白他的心思,明明知道申峒是自己的外祖家,却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与黄天彪一般,放生罢了,申承荣也舍了一道空白度牒给智云法师。见黄天彪这么长时间还在那里与两个和尚说个不休,申承荣心中好奇,走了上去。
见申承荣拿着空白度牒走来,黄天彪恨恨地道:“申峒主,度牒可不要给这两个和尚,他们贪心得很!真真要气死我!”
申承荣奇道:“怎么了?黄县尉,难道他们还另外收钱?”
黄天彪一怔:“那倒不是,不过折扣打得太厉害!”
见申承荣不明白,接着道:“你说说,我舍了五道度牒,要度族里四个人来跟着做和尚,他们偏偏说只能度两个人,生生打个对折,这生意怎么做?”
听了这话,申承荣苦笑着摇头。黄天彪这两年生意做多了,满口的都是生意经,开口打对折,生意上这如何能忍?
可这种事情能做生意吗?现在人家就两个和尚,你一下就要度四个自己的族人,金光寺不成了黄家的家庙?
几个大户放生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人群开始消退,很多人便在旁边的店里吃点酒菜,填饱肚子下山。
两家酒铺赚得盆满钵满,主人笑得合不拢嘴。好在有了前些日子与居士的争执,他们长了个心眼,今天全部是素菜,免得再起纠纷。
茶铺棚子底下,丘娘子拿出几文钱放在桌子上,对一边的刘大虎道:“好了,人群慢慢散了,我们也去放生敬菩萨。”
刘大虎站起身,有些不耐烦:“这时候才去,热闹都没得看了!”
“本就是来敬菩萨的,诚心敬意,你看什么热闹?”
听了丘娘子的话,刘大虎撇了撇嘴。菩萨是哪个,他刘大虎可不熟,几条鲤鱼自己吃了多好,偏偏买了要放回水里,这菩萨也是无聊得紧。
丘娘子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抬步向前走去。
自己选的就是这么个货,菩萨面前,能报怨什么?好也罢坏罢,日子只能这么将就下去,没了刘大虎这块招牌,她又凭什么太平寨开店?
女人信佛得多,丘娘子这种身世尤其虔诚,她可以不相信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包括与自己同床共枕的那个男人,对佛祖菩萨却是深信不疑。我今生做牛做马,只为换来世的一生富贵荣华,谁还能给她这种安慰?
逆着人流来到湖边,丘娘子默默念了一段经文,才示意刘大虎。
刘大虎早等得不耐烦,提起水桶,把里面的几条鲤鱼倒进了池里。心中暗暗嘀咕,这小小池子,今天不知道被放进了多少大鱼,如果晚上到里下上一网,啧啧,顶得上左江渔夫一个月的风里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