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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深觉有理,道:“好!那我去寻那些佛朗机船长,你去找倭商。”
两人依商议分头办事,安东尼去与众佛朗机人联系,暗示若是战胜,会让泰西的朋友分享战果。他虽是华人,但与众佛朗机一般都信天主,又懂番邦礼仪,信仰与价值观相近,沟通起来便全无障碍,庆华祥和众佛朗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在这些人中口碑不错,因此不少佛朗机船长在安东尼的游说下都表示支持,暗中给庆华祥提供弹药,当然,大多数佛朗机其实是做两面生意——一边卖给庆华祥,一边卖给岛津家,只不过既与安东尼达成了协议,弹药卖给庆华祥时是光明正大且量较大,卖给岛津家时不免偷偷摸摸且量较少。
于不辞则去寻岛井仁等倭商,见面便问:“诸位是想与庆华祥做长远生意,还是打算短捞一笔?”
众倭商便问什么是长远生意,什么是短捞一笔。
于不辞道:“诸位若能着眼于将来,在这当口上多多支持庆华祥,多多支持北九州商盟,将来战胜之后,自有非常大利落入诸位的腰包。但诸位若是着眼于眼前,那也不妨趁机大砍我庆华祥一刀,发一笔横财,不过战事结束之后,诸位的生意只怕就会有些难做了。”
众倭商一听都忙道:“我们和庆华祥自然是要做长远生意!于大掌柜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庆华祥,全力支持北九州商盟的。”
但大多数人却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岛井仁等数家商号眼光独到,竟将手头囤积的物资以常价卖给庆华祥,岛井仁和千宗易甚至答应会利用他们在商界、佛门的渠道帮庆华祥打探消息。
联系佛朗机人和众倭商,本来也在东门庆的整体规划之中,只是诸事纷繁之际,他也没法每件事情都跟到底,部下听他命令后做事,和部下自己配合整个大局主动做事,产生的效果还是截然不同的,因此见到安东尼与于不辞回报的成果后东门庆喜出望外之余不免心中大慰,忖道:“不辞待我,果然至诚。安东尼虽然有些迂腐,可也是个识大局的人。这次战事我将他们俩完全排除决策层之外,却是有些过了。”
为了应付这次战争,东门庆调集了庆华祥的水陆作战队伍共两千二百人,可以说是倾巢出动,又从李光头处借来了一千人,徐元亮闻讯,亦率大小战船十五艘、武装队伍八百人来会。
日本方面,与庆华祥关系最深的是松浦家与龙造寺家,但松浦家却只有笼手田安经率五百人来助,倒是龙造寺家精锐尽出,参战人数达两千五百人,其余北九州大小豪族,或出一二百人,或出数十人,加起来也有二千余人之众,陶隆房亦率领两千水军来与东门庆会师,不过他到达后便声明大内家的人马只是来替庆华祥掠阵。
在日华商的海运力量十分强大,虽然军队多达万人,但在兵员运输上完全不成问题。果如戴天筹所料,王直担心东门庆大败,暗中颇有支持,华商们的商船与水手到达日本后大多数便闲置在港口等待季风转向,东门庆打通了各家的关系后,崔光南调动起这些商船作运输时成本便甚低廉。
军队在长崎会师完毕,由于岛津家口风强硬如初,眼见一场大战已不可避免,北九州商盟便在长崎誓师,东门庆居中,陶隆房居左,龙造寺隆信居右,支持北九州商盟的佛朗机船长在旁观礼。
东门庆与众豪族约法道:“我中华子弟以日本久受汉唐之化,已是文明之邦,与大明同文同种,故不畏风涛,越洋而来,运送中原所产之百货,以供日本君臣士民日用,非只为蝇头小利,亦是有心通两地之有无,增两邦之情谊。所幸者东瀛三岛,无论士农工商多有君子之风,对我大明士民亦不见外,以是故我等安心居此,如在家乡,而日本诸君亦因此获利获益。可惜一域之内,虽多贤良,亦生盗跖!南九州岛津贵久,本是萨摩藩岛津家旁支远系,血脉不正,宗统不明,离京都既遥远,与中华亦隔阂,行事横蛮无理,为人倒行逆施!其于萨摩,则覆灭其宗家,流放其父亲,是为不忠不孝,其于九州,则截断外海航道,坐地收钱,使北九州士民商贾均蒙其害,是为不仁不义!九州乃文明之邦,东瀛非化外之域,焉能容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盘踞商贸要道,为泰西远朋所笑?我北九州商盟此次发兵声讨岛津贵久,非为称王称霸,非为取城夺地,所愿者,驱除奸邪,使外海航道成为通途,吊民伐罪,使萨摩士民早脱魔掌。功成之日,便是退兵之时。但既然动兵,军令不可不一,诸位既推我作为这次讨伐岛津家的头领,此战便请假我以指挥之权,各位须听我调度。”
众豪族都道愿意奉命,但声音参差不齐,没什么气势,吴平、唐秀吉见了都暗暗摇头。唯有庆华祥本部、李光头徐元亮的属下以及龙造寺家的部队声音洪亮,响应热烈,东门庆在台上望见,便知底下的这些队伍哪支强哪支弱,哪支能用,哪支不能用了。
第二二零章 定计
誓师之后,东门庆召开庆华祥内部的军事会议,会议室中间摆放着世鬼政时打探后绘出的道路图。
庆华祥麾下本有擅长绘制地图的人,东门庆对此亦颇重视,不但给予这些人丰厚的待遇,还安排他们向佛朗机人中擅长绘制地图的航海员学习,戴天筹加入以后,庆华祥的地图海图制绘技艺更有了不小的提升,此时已是合东西方之长,为东海诸家之首了。再次来到日本后,东门庆特拨了两个擅长绘制地图的人加入世鬼政时的队伍,因此此时展现在众头领面前的萨摩道路图,虽属粗制,却堪实用。
众首领一边看图,一边参议。
吴平对东门庆道:“日本的那些豪族,除了龙造寺家,其他人根本没用,胜利了会一哄而上,如果败了就会如鸟兽散,不能依靠的。岛津家若也有一万大军,那我们这次只怕就悬了。”
“一万大军?”唐秀吉道:“一两万农兵也许能凑起来,但精锐最多也就一两千人。咱们火器比他们犀利,若以精锐对精锐,说不定还强胜他们。只是他们有地利的优势,若是只守不攻,就有可能会使我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吴平道:“说到我们的优势,火器是一方面,水军又是另外一方面,所以这次我们最好打海战!”
众将听了,都道有理。他们想岛津家就算再顽固,在海战上也不可能是庆华祥、徐元亮以及李光头三家联合武装力量的对手,若是能在海上打决战,那就算岛津家真的征调了几万农兵上阵,庆华祥也有取胜的把握。
参加会议的头领中,徐海资历最浅,最后才轮到他说话,但他说的却与众人截然不同:“这次我作为副使,见到过岛津贵久,觉得这人不但不蠢而且很精明,我觉得他之所以会挑明了和我们对着干,恐怕不是因为掉进了我们的陷阱,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想打这一仗,而且认为他能打赢。既然他是个聪明人,我想他就应该会知道自己水军没有优势,应该不会蠢到在海上和我们决战!我若是他,一定会先想办法让对手的水师失去用武之地,逼我们登陆,然后再在地面上一决胜负。”
无论是谁,在自己的意见忽然被一个阶级比自己低得多的人反驳总会不高兴的,吴平眉头微皱,道:“他们如何让我们的水师失去用武之地?”
徐海道:“他们只要不应战,龟缩在水寨里就行了。咱们如果要强行攻寨,代价会很大的。而且就算能够攻下,那怕也得花不少时间,攻下坊津之后再进军岛津家的居城,中间又有老大的一段距离,我怕我们的士气熬不到那时,说不定还没到萨摩主城,那些没什么耐性的萨摩豪族就会自己生乱了。”
东门庆颔首道:“徐海所言有理。”
吴平却冷笑道:“道理人人会说,问题是你能出什么主意来解决问题!”
徐海道:“我料岛津家在西北线上一定防范严密,就算我们能登陆,登陆后所遇到的困难也一定很多——说不定从沿海到萨摩主城处处都会有埋伏。我们不如绕过坊津,用一支奇兵进入鹿儿岛湾,从鹿儿岛登陆,深入萨摩,直袭岛津家的主城。”
陈阿金、周大富、卡瓦拉等一听都叫道:“胡闹!胡闹!”周大富道:“鹿儿岛在海湾深处,夹在大隅、萨摩之间,肝付家和岛津家本是联姻,如今又是同盟,若是派人从那里登陆,他们两家一起出手,就如一只钳子一般,轻轻一夹,就能将派去的奇兵夹碎。”
吴平轻轻一声冷笑,亦甚不以为然,唐秀吉却不作一声。
徐海却不退缩,继续道:“如果肝付家和岛津家联盟,那么我们干脆就别打岛津家,先打肝付家,这叫出其不意!”
陈阿金、周大富等一听,都道:“乱来,乱来!”
东门庆对徐海道:“你的主意太异想天开了!也不是说一定没法成功,只是太过冒险,难以实行。现在咱们水军占优势,还是先堂堂正正地进攻坊津,先下一城,士气自然大涨!登陆之后再向萨摩主城推进,以炮火扫荡过去,定能成功。”
徐海还要说什么,吴平斥道:“徐海,你还嫩着呢!打仗的事情,你懂多少?今天能进这个会场的最小也是管带,你不过是个副管带,总舶主恩准你进来是要让你多见识见识,多听听大管带和管带们如何打仗。”
徐海便不敢再说,东门庆便下令队伍整军出发,直指坊津。散会后听背后脚步声响,却是唐秀吉跟了上来,问:“怎么?”
唐秀吉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徐海的想法虽然大胆,但也不是不能考虑。”
东门庆一边听他说,一边脚下不停,直往自己的总舶主舱去,进了舱门后命信安小三郎将门反关上,这才对唐秀吉道:“他的主意是不错,可惜还不成熟,而且说的场合也不对。”
唐秀吉喜道:“那总舶主你是打算采纳了?”
东门庆道:“要想实行这个策略,必须有足够的兵力分作两路,一路明修栈道,一路暗度陈仓,若是没法引开岛津家的注意力,那么我们就算将精锐兵力推到鹿儿岛城下也是和对方硬碰硬,收不到奇袭之效。可是咱们能用的兵力十分有限!不能分散了。”
唐秀吉道:“明修栈道,可用客军,暗度陈仓,则用自家人马。”
“这只怕不行!”东门庆道:“这条策略要施行,两路人马都必须能高度服从指挥,这样才能保密。这次来帮忙的兵马虽然不少,但都是没法用的!只能作个摆设。”
“可那几千客军若不投入战场,只是让他们放在那里做摆设,也太lang费了。”唐秀吉说道:“其实我还有另外一条计策要献给总舶主,是怎么用上这客军的。”
东门庆大喜道:“你有办法让那几千废物变成战力?”
唐秀吉道:“可以效仿韩信攻打井陉的法子。”
东门庆若有所悟,道:“你是说,将他们置于死地?”
“总舶主英明!”唐秀吉道:“这些人都是来捡便宜的,只能调度,没法指挥,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把他们放在一个不拼命就得完蛋的地方,让他们为了活下来各自为战!那样的话还能帮我们拖住岛津家的部分兵力!我的意思是:先将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