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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
李原和陈平各自案头,堆放着一大卷的竹简,这是李原嘱咐兵士从关中各县缴获来的文书户籍等基础性资料,也是未来治理关中最重要的依据。
关中的老秦人,在连绵的战火之后,还剩下几分底气,这是李原最迫切要知道的,面对接下来更为激烈的天下争夺战,他的策略是养精蓄锐,坐看诸侯撕杀;还是悍勇而起,率铁血秦军争霸其中。
从一支流窜的军队,变成拥有一块根据地,能够提供军队供给、人才支撑和粮秣后勤的一方势力。
李原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将军,城里这些天可不平静呀,那位赵丞相,只怕无法安睡了。”陈平伸了伸懒腰,有些疲惫的抬起头。
要成为李原麾下的第一谋士,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不过,陈平倒也无怨无悔,在军中,除了李原之外,他的话也是举足轻重。
男人,要的就是这一份荣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赢子婴要做那黄雀,我们就让他做好了,秦国这只鹿正肥,看上它的人多了。”李原淡淡说道。
秦失其鹿。
可以想见,未来的天下将是群雄并起的时代,赢子婴想要成王,势不可能。
赢子婴这只黄雀威胁不大,没有兵权,赢子婴就算再怎么上窜下跳,也无法激荡起什么风浪。
在等待的这二天里,李原也没有闲着,他阅毕关中各县送来的史籍、卷宗、傅籍、典籍不下万册,莫说陈平,就是李原自己,也觉得眼冒金星,而他们面前的这些,还是关跃、侯喜等人事先删选过了的。
治理一个国家,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码,比打仗要来得复杂的多。如果说行军打仗,李原凭着多年的军中经历,还能有些优势的话,换到治政抚民,则完全是个门外汉,而同时,他麾下的那些人中,有这方面经验的,也唯有关跃等廖廖几人,就连甚称足智多谋的陈平,在这方面也有许多的不足。
学习,是李原和陈平最为迫切需要的。如果,他们不想把关中治理得一团糟的话。相比之下,咸阳已是案板上的肉,让赢子婴与赵高再折腾得更乱一些,更有利于李原接下来的治理。
不破不立。
李原需要的,不是一个僵化、分等级、缺乏活力的关中,他需要的是一座平民的城市,一座能够让普通百姓自由呼吸的城市,一座属于他李原的城市。
——。
对于赢子婴等人劫狱的秘谋,负责咸阳防务的阎乐几乎完全不知,只是在得悉赵高被叛乱份子追杀之后,他才有所警觉。
大势已去,决定撤退逃跑的阎乐的后院正在起火,夫人赵蓉对阎乐抛弃带不走的财帛、轻装而行的意见大为恼火,女人的眼里,看到的就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赵蓉才不管兵临城下,危机四伏,这些年习惯了作威作福的她,舍不得放弃积蓄下来的整座府邸的财富。
“夫人,这已经装了整整二十车了,其余的,都弃了吧!”阎乐在府中来回的踱着步子,神情焦噪。
“不行,这出了咸阳,谁知道到哪里去买这些上好的丝物,还有这些铜器,可是从遥远的巴地运来的,每件价值不下百余金。”赵蓉不以为然的回答,让阎乐更有些抓狂的感觉,性命都快没有了,还顾得上什么丝物、铜器。
阎乐与赵蓉的婚姻,就是古代版的吊丝男与白富美的结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阎乐这么些年来的奋斗就如同一个笑话一般,想当年,他也曾年轻过,也曾怀抱着只凭一腔热血觅马封侯,可是,现实却无情的给了他当头一棒。
第八十九章 阎乐之苦
当位高权重的赵高向一穷二白的阎乐伸来橄榄枝时,他心动了。这就如同梁山英雄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成了吃软饭的上门女婿一样。从咸阳城中禁卫军侯,到手握重兵的咸阳令,阎乐只用了短短的五年时间。
五年,阎乐的仕途走得很顺利,除了老丈人赵高的所作所为有时让他感到不快外,除了赵蓉这小娘有时任性过头、强势过头外。五年,也磨平了阎乐的棱角,让他从一名热血军人,变成了权力集团的帮凶。
现在的这条路,阎乐已无路可退,在心灰意冷的这一刻,他甚至于开始羡慕李原这样白手起家、不靠他人的洒脱了。
人生路上的选择,就如你俯身去采摘路边的一朵野花,当看到第一朵时,你弯下了腰,那么接下来的你,就只能安心的闲看风景了;而要想攀上最高的山峰,采摘最美的花朵,你就必须勇敢的跋涉千山万水、去学会辩别吒紫嫣红。
“真是无可理喻!”苦劝赵蓉无果,阎乐一股子怒火无处发泄之下,即率一队人马朝着胡亥居住的寝宫——望夷宫而来。
有了赵蓉的一番吵闹之后,阎乐对胡亥是否愿意离开咸阳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对于出生以来就养尊处优的二世皇帝陛下来说,天底下最好的城市是咸阳,最好玩的地方是阿房宫,最舒服的地方是望夷宫。
在这一小片地方,是他的天下,他的领地,那些侍从女婢,都是他随时可以杀戮的玩物。
阎乐的府邸与皇宫之间,隔着二条大街,中间正是赵高的丞相府,正要进去问候一声的阎乐忽然看到丞相府大门洞开,门口竟是一片狼籍。
“丞相何在?”阎乐大步入内,一把揪住一个躲在偏房的下人。
“丞相,丞相大人昨半夜出城了!”这赵府的下人本想着回来洗劫一番,发点小财,却不想碰到阎乐这个瘟神。
“你说什么,阿翁走了,我怎么不知?”阎乐大惊失色。
“丞相只带着三辆车乘,没让告诉任何人,小的也不知道?”这下人战战兢兢回道,他是赵府的外头管事之一,昨天半夜赵高没有惊动什么人,只卷了些细软出走,今早若是他不回来看看,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赵高已弃城逃了。
在李原军大兵压境、援兵又迟迟不来的情况下,前夜被一番追杀的赵高怕了。不管是不是李原派来的人,还是城里的其它势力,总之,这些人要的都是他赵高的命。趁着城内还有一批忠于他的人马抵抗的功夫,赵高决定快马车乘遁出城外,从北边觅道往棘原章邯那里寻求保护,这是赵高能想到的唯一的保命办法。
——。
望夷宫内。
皇帝胡亥就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对外头发生的巨变漠不关心,其实,也不是他不关心,而是就算他想问问外头怎么样了?听到的,也是一片颂歌之声,赵高指鹿为马,胡亥闷声不语,这使得朝中众臣对胡亥这个少年皇帝彻底失望。与此同时,自从宦官令韩谈死了之后,胡亥的身边随从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和他说真话了。
又一次蜀牌局大获全胜。
胡亥手舞足蹈,兴高采烈,有些痴肥的脸上,带着恶作剧孩童的顽劣微笑,吓得周围的侍从们个个颤抖不停。
侍从们把胡亥的这种笑容叫做:恶魔的微笑。
每一次胡亥笑了之后,都有侍从和女婢被虐杀,数番蜀牌打下来,凡是失败的,不是被砍手就是被砍脚,无能之辈,留之何用;凡是胜利的,也逃不了被活埋或者直接砍头的恶运,对于敢赢了自己的人,胡亥自然毫不留情。
在总结了牌局的经验教训之后,胡亥身边的侍从们渐渐的摸到了暂时保存性命的法子,那就是打上二、三局,就借口尿遁,然后换了人继续,至于胜负那自然是皇帝陛下征战八方,无往而不胜。
一味的胜利可能让胡亥感到乏味,但由于对手不同,胡亥的新鲜感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法子固然无法持久,但已经是这些朝不保夕的侍从想出的最好的主意了。
就在胡亥得意之际,望夷宫门口,却是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咸阳令阎乐顶盔贯甲,手持利剑,杀气腾腾的带着一群兵士冲杀了进来,这一路之上,但凡阻挡之人,皆被杀红了眼睛的阎乐砍翻于地。
阎乐已经接近疯狂,廷尉狱被一群不明身份之的给劫了,狱中罪犯逃亡二百余人,这是第一个坏消息,而更加令他抓狂的还有,丞相赵高,也就是他的老丈人,竟然不声不响的率先跑了。留下这一个烂摊子让他酬情处置。
本来商议的好好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一句名言虽然出自东汉三国曹操的名下,但意思却是谁都清楚的,赵高、阎乐均不是蠢人,若没有皇帝做护身符,他们这一群落荒而逃的人会立刻被当作叛贼抓捕,如此一来,就算有一天逃到章邯那里,也得不到什么好的下场。
可是,赵高又为何要弃了原定的方案逃跑呢?阎乐忽然间,有一种被抛弃的强烈愤怒感。
赵丞相已经先一步逃跑的消息很快在城中传开,一时间群情激奋,那些亲近赵高的官员恐慌加剧,赵系人马分崩离析,赵高逃跑,赵成被砍了首级,只有一个阎乐被推到前面做挡箭牌,这使得赵高一贯奉行的掩耳盗铃策略彻底的没了作用。亲眼所见,这比来自朝廷的任何命令都贴切。
仅仅半天功夫,除了灞桥城门一带有兵士守着,对面又有李原军严阵以待外,咸阳的其它几座城门,已经被逃难的人流给堵得严严实实。
阎乐想走,已是不能。
这要怪的话,只能怪他娶了一个蠢婆娘。
阎乐杀气腾腾,望夷宫之中,已为一片血海。
在乐游原上大败的忿恨让阎乐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他没有想到,李原一个从微末而起的小小军侯竟然如此的厉害,强烈的挫败感让他每一日都生活在紧张情绪中。
那一战,二万将卒灰飞烟灭,意气风发的他,只落了个狼狈溃逃的结果。
那一战,黄膘马、镔铁枪,年轻的李原勇悍的身姿让阎乐妒忌不已,而李原麾下如骆甲、白广季、曹信等一般年轻的跟随者,更让阎乐有一种重生一次的冲动。
在出城不能,又被背叛的绝望无助情绪左右下,阎乐势如疯虎,他将对时世的怨恨、对自己选择错误的不平尽数的发泄到了皇宫兵变之中。
第九十章 胡亥之死
少年皇帝胡亥在血腥杀戮面前,已经面无人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冲进皇宫的不是什么贼寇而是堂堂大秦的咸阳令阎乐。
“丞相何在;卫令仆射,左右禁卫,何在?”胡亥急声大呼,只是不管他如何呼叫,也不见有一个皇宫禁卫上前拦截。
早在二个月前,禁卫军的指挥权就被阎乐所掌控,皇宫卫令仆射虽然是宗族的人,但孤家寡人一个,他也不可能翻了天去,方才,阎乐冲进来时,卫令带着几名亲信前去阻拦,结果被杀气腾腾的阎乐一个照面便斩杀于堂下。
卫令既死,余者更不复出头。依胡亥凉薄的性子,服侍在他身边的郎官个个胆战心惊的过日子,又哪里会想到得罪权势滔天的丞相赵高、咸阳令阎乐。
胡亥慌不择路,逃往福寿宫方向,那里是太后丽姬、华庭公主赵玉曼居住的地方,在绝望之下,胡亥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向妇人寻求保护。
只可惜,未等他接近福寿宫,双眸赤红的阎乐已是大步上前,一脚将胡亥踏于地上,发狠了的阎乐挥手左右,就给了胡亥两记响亮的耳光,打得这位皇帝两眼直冒金星。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