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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来姐,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吓死我了,我本来去看看菜地,看见不远处躺着什么东西。一看,竟然是只狼、”青菊边说手边晃,有点兴高采烈,也有些劫后余生,她摸了摸胸口,“真是吓死我了,然后我就跑去叫人了。”
听完青菊的讲述,我拢起额间滑下的发,看向远处。
已是夏末了,秋的气息渐渐临近。眼前横生的杂草开始泛黄,如同久置的照片因年代也会洗尽新鲜。不知不觉,就到换季的时候了,
晚上的风不再是带着热气的夏风,而是吹着微凉的秋意。今夜的星光好像也没有之前那般明亮,只有那轮明月,虽不再圆满如银盘,缺了道口子,生出无限惆怅。
推开门,蝉鸣时断时续,声竭力斯。
一缕优雅的笛音夹杂着蝉鸣随风飘来,定睛一看,不远处,那袭黑衣依旧如斯。橙黄的月色清晰的勾勒出飘飞的衣带,如墨的长发,衣服上的金丝边。
“楚烨。”无边的水汽氤氲在他的眼底。我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昨晚。”
氤氲在眼底的水汽晕染开来,汇成无际的海水,琥珀色的眸子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只是稍转即逝,薄薄的嘴唇吐出两个字,“不用。”
我咽了一口口水,喉咙干痒,“你,这几晚都来过吗?”
他没有说话,拿起笛,一曲忧伤的曲子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很久很久的以后,经过漫长的时间爬过皮肤之后的以后,回头去看,楚烨,你是否会和我一样,听见蜕掉的那层皮肤在无人的月光藻泽轻轻叹息的声音。
笛声戛然而止,瞬间的沉默留低了每个有月亮起风的夜晚。
“你知道关于向阳花的传说吗?”我没有等楚烨回答就自顾在一旁说了起来,忧伤飘散在静穆的时空中。
“克吕提厄是一位海洋女神,她曾是太阳神赫利俄斯的情人,后来,太阳神爱上了波斯公主。克吕提厄怒火中烧,向波斯王告发了。波斯王愤怒将波斯公主活埋了。但是,波斯公主依旧深情爱着太阳神,化作向阳花,每日凝望着太阳神驾驶太阳车东升西落,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漫长的聆听留恋耳廓,风一吹,妖娆散尽便枯萎。
我知道这一瞬的华丽烟火最后只会剩下一片虚无。
“故事很凄美。”楚烨低沉的嗓音柔柔的在耳际响起,仿佛春天温柔划下的休止符。“燕来。”
“其实,我叫燕子。”我急忙打断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是残酷的。那么,就让我自私的再多留恋一会此刻的静谧,“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安妮。”
安妮是我的英文名字,我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死党安迪。
“楚烨,”他的名字在舌尖滚落,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这样叫他,“你知道向阳花的花语吗?”
他不解地看着我,眉头微挑,如同蹙起的山峰,“花语?”
“嗯,是的,向阳花的花语是,”我低下头,看着脚尖,绣鞋上一朵金灿灿的向阳花绚烂绽放,而我此刻的心情却如同决绝的凤凰花,“是沉迷的爱。”
楚烨会有好的前程,会有为他亮起的烛光,会有丝丝密密缝在衣服上的牵挂,会有烛火下温柔如水的微笑,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会有一个人陪着他长皱纹生白发慢慢老去。只是,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忍将痴心付流年,只盼梦里相见欢。
君未娶,而我已嫁。我明白这个差距,这不是差距,而是断不可能跨过的鸿沟。
“楚将军,你会有个大好前程的。”我看着鞋上开着灿烂的向阳花,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转身,将所有的留念不舍决绝抛在身后,不去看不去想。
欲转身,脚底的空气未跟着打转。
手突然被抓住,温暖的手心,仿佛聚集了夏日里的阳光,“安妮,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一刻,淙淙流水划过心房,于是,刹那间,全世界的花霹雳帕里绽放。
我回过头,如潭水的深眸漾起阵阵涟漪,谁说古井无波?
我看见那一抹流水中趟过温柔以及最纯粹的爱恋。
“嗯。”我点头,那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我的倒影。
不管这是什么时代,不管我是弃妃他是大将军,不管明天在哪里,但于我,于他,于爱,有和无可?
“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他抱紧我,安定感从心间油然而生。
“咚!”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从身后响起。
16。…多情自古伤离别
楚烨一把把我拉至身后,一支竹笛直抵对方咽喉,“谁?”
“青菊?!”我慌忙拦住楚烨,“青菊,你怎么在这?”地下横着一根粗壮的木棍,那是我以防万一放在门口处的。
青菊估计是吓傻了,两眼直愣愣的看着我们,“你,你们。”
“我,我们。”好比像是被原配捉歼在床一样的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但是,一眨眼,她是思想泥古不化未经过文艺复兴新文化运动的封建受害者,而我是思想开放科技革命的四有新人。“青菊,我们是自愿在一起的。”手紧紧拉住楚烨,“我们也是合法的。”
之前还有些犹豫,不知为何,此时心果断的如同遇见红军私奔逃跑出来的十八岁地主小妾和村口的种田郎。
青菊没有说话,勾着头步步往前。
“她会明白的。”我拉住与跟着她的楚烨,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楚烨,我愿意跟着你,无论天涯海角,任凭沧海换桑田。”
躺进他的怀中,仿佛落入一潭碧清的池水中,浓郁的幸福似海藻一路蜿蜒抵达心间。从此,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被填满,全是他的气息味道身影,不离开。
“我,”青菊从早上起来就没有和我说过话没有看我一眼,一直避着我,刚走近一米就逃也般跳开去忙其他事,“青菊,我想和你谈谈。”
“燕来姐,”像是鼓足了勇气,脸通红的,“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背过身,语气是一字一顿的坚定,“青菊曾经发过誓,一辈子跟着您。”她转过身,看着我,“青菊这辈子生是您的人,死后也要下地狱服侍您。”
“青菊。”心里暖暖的,某根神经被触动,热流急切想寻找一个突破口,我抱住她,忍下往上翻滚的泪水,“谢谢。”
以前李志曾跟我说结婚后家务事他做我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吃喝玩乐,可最终他还是在结婚前夕投入别的软香温玉。现在,青菊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教我怎能不感动?
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洒在凉棚上,天气已没有之前那么炎热,只是午后的太阳依旧那么刺眼。在凉棚四圈洒下的水还未干透,从树叶间投落的光斑,一块光斑一块水渍,仿佛约定好似的,各自为王,谁也不侵犯谁。
青菊正教我作女红,一针一线,密密缝缝。一根线牵引进去织成思念牵挂眷恋爱恋。
“看,怎么样?”我把刚织好的锦带给青菊看。
“这,这是什么啊?”青菊的脸皱的跟多打焉的菊花。
“猴子啊。”我收好锦带。本来想绣个鸳鸯给他的,但是鸳鸯实在是太难绣了,而我只不过是个初学者,而且看过无数古装剧,里面女主角绣好的鸳鸯都会被男主角当成猴子,所以我干脆绣个猴子,一直嘻哈猴。
想着晚上送给他时,心里乐滋滋的,只望太阳快点下山。
月亮,终于在我千呼万唤中半遮面出来了。
山岗上,一袭蓝衣迎风而立,嘴边的横笛暗自响起,散入草丛间落入流萤飘入心间。晚风拂来,伴着笛声,掠过耳廓,别有一番韵味。
笛声缓缓停止,“楚烨。”
“安妮,今晚的你很美。”修长的手指拂过额间,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常年拿枪吹笛习字留下的印记。
低低笑,女为悦己者容。出门前,我和青菊两人忙了大半个时辰,又是描眉又是涂唇又是贴黄花,这才款款施施然前来。
我从袖中掏出锦带,“送给你的。”翻出锦带正面,指着上面的嘻哈猴,“猜猜这是什么动物。如果猜对的话,有奖!”我特意将有奖两个字着重强调,至于奖品嘛,嘻嘻,那当然是本人香吻一个。
我可是期待这一刻很久了!
他拿起锦带,时而皱着眉头,时而望着我,忽而若有所思道,“鸳鸯,是鸳鸯吧,应该是鸳鸯。”
嘴角开始抽搐,不断地抽搐,“这,这是。”
“不对,有点像我。”他突然欣喜若狂,一瞬又很正经,“虽然本将军知道你一直爱慕本将军,但将本将军之像绣在锦带中,有犯国法,而念你是初犯,就姑且饶你一次吧。”
我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揉着笑痛的肚子,“这是猴子,嘻哈猴。”
“嘻哈猴?”他眉头蹙起,脸色铁青,“你说这是猴子?”
我拼命点头,眼泪水都被笑出来了,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欢畅的笑过。
“安妮,”他突然拥我入怀,“从未见过你如此纯粹的笑。”
他,楚烨是我了惹我笑,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沉浸在他给的温暖中,脉脉想看,凉风吹来,芳香袭来。手指轻轻抚过狭长的眉眼,滑过如花的脸颊,覆上淡淡的带着些许清甜的双唇。
长长的黑发纠缠在一起,唇齿纠缠在一起,空气也纠缠在一起。
低低对你诉一句我爱你,缠绵不已,缱绻如诗。
“安妮,匈奴又侵犯我乾元边界。”
“你什么时候要走?”我知道,楚烨不只是现在抱着我的楚烨,他还是神勇的大将军,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他低下头,瞳孔里泛着秋水的依恋温情,“明日就要出发。”
“明天?”我惊起身,“这么快!”
“嗯。”重重的叹气,“等我击退匈奴后,我一定会带你走的。而且,据闻匈奴有一种假死药。”
“假死药?”难道真的有这种东西?
“据闻有,此次出征,我必定会歼灭匈奴大军,并且一定会找到此药。然后,我请求皇上从此镇守漠北,我们从此以后远居漠北,好么?”
“好。”轻轻点下头。
“漠北极寒,虽然生活艰苦,但是那里没有人会认识你的。”他补充道。
我知道,他不知要守卫我,更要守卫他热爱的乾元他热爱的国家他热爱的人民,这些,都是他无法放弃的割舍。
“无论天涯海角,安妮生生世世跟随你。”
第二日,远在冷宫的我都听得见大军出发前整齐划一的熊熊斗志。
楚烨,我等你!
等待的日子是甜蜜的,也是痛苦的。每天看着太阳东升西落,数着指头,听雨打屋檐声,想楚烨现在在干什么,受伤了吗,打赢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我坚信,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带我走的,我们会过上童话里的幸福生活的,会有一大堆孩子的。想着想着,嘴角不由扬起完美的弧度,心不由挽上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