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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儿女他下意识的去看锦儿,发现锦儿半点惊惧也没有,心中闪过了一道暖流:他的一双儿女都像极他们的母亲,对于雷声从来不怕。
记得那个锦儿离开后的第一个夏天,也是一个雷雨天气里,只不过那是晚上,礼儿被雷声扰得睡不着,很不满的对他道:“父亲,你让它不要再打雷了。”
在他儿子的心目中,他这个父亲无所不能的:天上的雷他父亲也可以管得了。
也就是在那个夏夜的雷雨里,他让礼儿懂了父亲不是无所不能,让礼儿明白天下任何人都有自己力不可及的事情。
他并没有失去儿子的崇拜,只是让父子更为亲密无间:那一天,儿子对他说——我不会告诉姐姐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锦儿给了他一双至宝。
雷声很快过去了,谈秋音也就很快回过神来,当即便发现金敬一在走神:他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
就算他拥着自己,就算他在保护自己、安抚自己,可是他的心并不在自己这里。
谈秋音微微抬头,自金敬一的肩膀看向沐锦儿:嗯,她在看外面?发现金敬一没有和锦儿在眉目传情,她心中好过不少。
但是沐锦儿的神色有点奇怪,她有些不解:沐锦儿的脸上平静的很,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有着惊惧和疑问。
就好像沐锦儿的人还在这里,但是她的魂已经飞进了大雨中,想要在大雨之中寻找到什么答案。
谈秋音再次轻轻的推开金敬一,她当然很眷恋那个温暖的胸,但是自己推开金敬一比起金敬一推开她,要让她好过太多太多了。
嗯,事情为什么不能换个方向来呢?就比如眼下她不可能腻在金敬一的怀中,总要离开的自己主动那么一点点有什么不好?
金敬一并没有阻止她,只是扶了扶她,确定她站稳了,便伸手解开她的蓑衣为她脱下来交给丫头;同时接过丫头手中的大氅,把她包起来:“喝点热汤。”
他说着话,又想扶她坐下;但是谈秋音看向太夫人,太夫人招手叫她,金敬一只得扶她到太夫人身边坐下,最后把郑氏让人准备的姜汤递给谈秋音:“多喝点儿。”
高氏和金有文看着这一切,夫妻两人虽然没有立在一起,但是两人不约而同的皱皱眉头。
因为谈秋音如今坐的地方要比锦儿高。按照礼法来说,先来后到谈秋音理应坐在锦儿的下首才对。
因为现在没有定下哪一位是妻,但是锦儿是发妻,朝廷律法有明文不可以妻为妾,会被流刑的。
妻,永远不为妾;可以休弃,可以冷落,但不可以为妾。
谈秋音就算也是以妻礼迎娶的,但是锦儿先入门,所以不管眼下如何她都应该礼让三分的。
可是谈秋音高倨其上,这会让府中的仆从们如何想?发妻,发妻,这两个字的份量在谈秋音坐在太夫人身边后变轻了。
锦儿并不在意,因为谈秋音向来都会和太夫人一起出现,且从来都会坐在太夫人身边。
正室妻位并不在今日你坐在哪里,哪怕你坐上一百年呢,最终正室的名份是沐锦儿的,那谈秋音以后见到沐锦儿、甚至是牌位都要执以妾礼。
一时意气之争,不争也罢。
生死关头打过滚的人,当然不会和谈秋音计较一个座位的高与低;就算是明白谈秋音的心思,锦儿也没有点破。
有了金敬一的四拜,她真得于愿已足。
谈秋音看着锦儿微笑道:“因为今儿大夫要过来诊脉,所以一时走不开来得迟了些,沐夫人不要见怪。”她开口就表示自己是知道金敬一今天的所为。
如果金敬一只是让府中上下等人给锦儿见礼的话,她这一句话就让金敬一的苦心付之东流:因为大家会认为金敬一是征询过她同意才做得。
岂不是说,在金敬一的心目中,谈秋音也是金家主母,这种内宅中的大事定要取得她的同意才会做?
就因为她来得晚,所以并不知道金敬一的四拜,所以她的这番话落到众仆从耳中,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当然,现在她还不知道。
锦儿回以一笑:“还不晚。只是这种天气谈夫人还要过来观礼,实在是一切当以孩子为重。”
她轻轻一句话就取得太夫人的同意:“秋音,你实在是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后就算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爱惜孩子才是。”
谈秋音低头应了是,承认是自己错了。
锦儿不再看她,看向金敬一:“今天的天气不好,还是快点吧,免得累到大家;尤其是谈夫人,如今她可是要好好调养的人,岂能让她受累?”
刘二姨娘听到这里心里倒有几分解气:你沐锦儿也只是会拣着软柿子捏啊,怎么不让谈秋音也到佛堂来静养呢?
她倒没有对太夫人腹诽,显然她就是个喜欢拣着软柿子捏的人。
金敬一点点头看向母亲:“母亲,锦儿说得有道理;儿子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现在就让姨娘们给锦儿敬茶吧。”
太夫人听得眉头都挑了起来,原本她认为只是让姨娘给锦儿行礼的:敬茶?!那岂不就是坐实了沐锦儿正室妻房的名份?!
金敬一看着母亲:“礼不可废。锦儿是儿子的结发之妻,后来纳妾之时她不在府中,如今她回来当然要让妾侍们给锦儿敬茶的。”
“如此,才算是全了礼啊。”他说到这里扫了一眼黄大姨娘,又看一眼郑氏,淡淡的道:“不然,按礼法来说她们没有得到锦儿的许可,便还算不得是我金家的姨娘。”
谈秋音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当然知道金敬一今天让姨娘们给锦儿见礼,为得就是惩戒她挑拨童氏向锦儿出手。
但是,她没有想到金敬一会如此的狠:那句不然视她为无物吗?要知道,这些姨娘们可都是向她敬过茶的。
锦儿听到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是她不能放弃正室妻房的名份,所以这杯姨娘茶是肯定要吃得。
虽然不是存心要和谈秋音一较短长,不过她也只能默认金敬一的说法:只有她的允可,金家的姨娘们才算是全了礼,才算是正式得到认可成为金家的姨娘。
第90章 退一步()
金敬一的话说出来后,屋里屋外的人都是齐齐的一惊。
如此就算没有他刚刚的四拜,谈秋音刚刚所说的话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因为大家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就算金敬一再爱重谈秋音征询她的意见,而谈秋音也绝不可能同意让姨娘向沐锦儿敬茶的。
因此,她刚刚的那一句话就是自掌耳光,在全府上下面前丢了一个极大的脸面:金敬一没有维护她的脸面,当众揭穿了她的方才的谎话。
谈秋音生气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金敬一的那句不然:置她谈秋音于何地?虽然金敬一没有说锦儿就是他唯一的妻室正房,但是和那样说有什么区别?
她并没有愤而起身质问金敬一,因为她知道质问是不管用的;而且结合这两天的经验来看,她每每强硬面对金敬一的时候,吃亏的只有她自己。
每强硬一次就是把金敬一向沐锦儿推过去一步,这样的傻事她不要再做。她不再是小孩子,不再是谈家那个在父母宠爱下随意所欲的谈姑娘。
她,现在是金敬一的妻,金府的主母,她腹中孩子的母亲。
太夫人不想在府中众人面前和儿子有太过明显的争执,更不想因为她和儿子的坚持不同,而伤到母子之情;因此,她并不想在今天阻止金敬一了。
可是儿子所为太过惊人,居然让姨娘向沐锦儿敬茶,那岂不是就是让全府上下拿沐锦儿当作主母来相待?
她不能允许。
“敬一。”她看着儿子眼中全是不满与不赞同:“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你当是最明白的。”
她说到这里看一眼谈秋音,尤其目光在谈秋音的肚子上转了转:如果惹怒了谈家,两家肯定就会成死仇的。
平白结仇谈家真得很不值,因此她不能让儿子胡来,定要让儿子明白。
金敬一看着母亲:“儿子不明白,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母亲教儿子;锦儿是儿子的结发之妻,八抬大轿抬进我们金家的,儿子纳妾岂能不问锦儿?”
“不问而纳妾已经是儿子的错,如今让姨娘们给锦儿敬杯茶,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欠身:“母亲,礼不可废。”
锦儿长长叹气,真得不想开口,真得不想争来争去,可是那个名份她是必不能相让的;不是她的自己的事情,而是关系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她没有任何退路。
“妻,不可为妾。”她看着太夫人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我想我喝得起几个人的茶。”
谈秋音合了合眼睛,然后微笑着看向锦儿:“对,妻不可为妾。”她同样赞成,并不仅仅是律法,而是她自认也是妻。
就算有个先来后到,但她也是妻,她也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进金府大门的。
金敬一的眉角微微一动,显然对谈秋音的开口有些不快;他认为谈秋音应该明白了,看来根本没有明白。
他早就准备好一切,自然不是让姨娘给锦儿见礼那么简单,就如他所说的那样:纳妾之时没有让锦儿知道,如今姨娘们的茶是肯定要敬给锦儿的。
这是他对锦儿的尊重,因为锦儿是他的结发之妻。
但是谈秋音来了,倒也没有什么,可是谈秋音开口的一句话,就让他有些不满:谈秋音知道为什么会有今天之事,就因为谈秋音做错了事情。
他本就答应过谈秋音,会给她和锦儿一个交待的,可是谈秋音不肯像锦儿等着,却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对锦儿下手,想迫锦儿离开金府。
因此,金敬一又生怒气,不能容忍谈秋音在他面前还敢再次对锦儿下手: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是目的却还是一样的。
他才会把事情挑明说出来了,为得就是提点谈秋音,不要再做错事;可是谈秋音依然还是开口了。
这也让他恼意更甚,所以抬头看向了谈秋音:如果谈秋音再对锦儿做什么过份的事情,那他不介意再给谈秋音一些教训。
谈秋音迎着他的目光,眼睛微微有些红润,因为泪水就要涌出来,她深深的吸气再吸气才把泪水压了回去。
“太夫人,老爷,妾认为老爷的话有道理。”她把这句话看着金敬一说完,让金敬一把她的委屈,她的忍耐,她对金敬一的爱都看得无比清楚。
然后,她才低下了头去。
金敬一决心要做的事情,就连太夫人也无法令其改变主意:这是太夫人让人告诉她的,意思就是让她退让一步。
也不过是让府中上下正式见沐锦儿一面罢了,反正沐锦儿的存在也不是什么秘密,府中大半的人都见过她了,无一人不知道她的存在。
正是因为有太夫人的话,谈秋音更清楚自己如果不来的话,金府的人怕是要把沐锦儿当成正经的夫人来相待。
所以,她来了。
就算是尴尬,就算是有难堪,但是她还是来了,因为她没有退路;她要留在金家,留在金敬一的身边,那么她就只能前来保住她在金府主母的位置。
不来的话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是来了说不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