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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也不是大齐帝国的问题,那安羽琪本身就不是大齐帝国人,到时候也能将问题完全撇清。
安羽琪知道自己没有猜错齐王的意思,因为隔得虽然不近,但她依然能够看清楚齐王的双眼渐渐眯了起来,目光幽深里透着一丝欣赏。
这欣赏,白然是欣赏安羽琪深明朕心,同时也是警告,作首好诗出来,莫在北岚主面前丢了大齐帝国的脸面。
“不若你作一首,让北岚主品评一番,若不佳,可是要罚酒的。”皇后微笑说道,她也清楚自己身旁男人的想法,提前布了后手。反正安羽琪已经喝了那么多,不在乎再多一杯酒。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安羽琪回到席间,不顾醉意已浓,又倾一杯,让微辣酒浆在口中品砸一番,眉头紧锁。
众臣不知安羽琪在诗词歌赋上究竟有什么建树,所以暗中替他着急。可时间尚没过去多久,安羽琪双眼里清光微现,满脸微笑,双唇微启,吟道:“对酒皆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如同板砖拍脸上一样,此诗一出,满堂俱静。
此乃曹公当年大作,安羽琪删了几句,抛将出来,值此殿堂之上,天下归心正好契合齐王心思,只是那周公吐哺一典却不好解释,安羽琪也没打算多说,只当自己喝醉了,毫无形象的歪在一旁。不过她依旧小心的缩着胸,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许久之后,宏大的宫殿之中,群臣才齐声唱彩:“好诗!”
齐王面露满意之色,转首望向北岚主,轻声道:“不知北岚主以为此诗如何。”
北岚主面色不变,她这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这种场面,也不知品评过多少次诗词,之所以能得天下士民敬重,就连殿下这些大齐帝国官员,有不少都是读她的文章入仕,所依持的,就是她的眼光,当然,最重要地还是她自身宏博的学问。
“好诗,”北岚主轻声说道,举筷挟了一粒花生米吃了,“果然好诗,虽意有中断,但强在其质。诗者,意为先,质为重,安少卿此诗意足质实,确实好诗。想不到大齐帝国如今也能出人才了。只是……”
北岚主的话可以停顿了下来,任由殿上众人去想象。齐王脸上表情不变,心中隐隐不悦起来。北岚主的话分明说的是只是安羽琪并非大齐帝国原产的,不过安羽琪心中却知道北岚主所说的却是:只是她是个女人,在大齐帝国终将不可能委以重任。
安羽琪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北岚主已经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但北岚主那张魅惑众生的面庞上始终挂着的那丝诡异地笑意让安羽琪知道。这一切,北岚主都已经知道了!
殿上诸官还在窃窃私语安羽琪先前的诗句。如果一般而言,文事到此便算罢了,但今天殿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大齐帝国这边的人脸上带着自豪的表情议论着,而孚玉国那边则是震惊中带着不屑,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北岚主再次开口:“诗不错,但不知道是否安少卿所做。”
这句话说的有些过了,明摆着是在质疑安羽琪。安羽琪脸红了下,但因为醉酒,并没显露出来。这诗本就不是她做的,她是文科没错,可对诗词歌赋并不感兴趣,也就能记住当初那么几首脍炙人口的算是不错了。
但在这个场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露怯的。微微向北岚主鞠了一躬,谦恭说道:“北岚主虽是文武大家,但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不太合乎身份。不知北岚主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首诗歌不是下官所做呢?”
一个反问,成功的反击。大齐帝国诸官均露出相同的表情,拿不出证据这事儿怕是没完没了了。
北岚主依旧波澜不惊,似娇嗔一样横了安羽琪一眼,令安羽琪险些落荒而逃。
这个有着萝莉面孔的老女人,实在不好对付。
“我并无证据证明不是你做,可我只是不解。你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看透人生的感叹呢!倒像是迟暮之人才有的观念吧。难道……安少卿这首诗是抄来的?”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安静下来,无论是大齐帝国方还是孚玉国的人,都没了声音。就连醉死的西宁主也没了之前的哼哼……
许久之后。
齐王的眉头皱了起来,要知道抄袭一说,可是极严重的指责,如果北岚主没有什么凭仗,断不敢在大齐帝国的皇宫里如此说三道四。
皇帝不是一般的读书人,他不是荣贵妃,也不是皇后,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北岚主,所以冷冷说道:“大齐帝国首重律法,与孚玉国那般孱弱模样倒有些区别,北岚主若要指人以罪,便需有些证据才是。”
众臣都听得出来陛下怒了,万一北岚主真的指实了安羽琪抄袭、只怕安羽琪很难再有出头之日。
北岚主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便在此时,忽然安静的宫殿里响起一阵掌声!
一直歪着身子靠在案几上的安羽琪忽然长身而起,微笑看着北岚主,缓缓放下手掌,心里确实多出一分佩服。这位北岚主果然了得,简单几句话就将自己陷于抄袭门事件中,但对方却并不多说,只是简单几句成功撩拨起众人心中的疑惑。
不过安羽琪知道对方今日是陷害自己,故而不能佩服到底,粉红的脸上露出狂狷之意,似有些不耐的问北岚主:“你还能不能再不要脸一点?”
旁人以为她是被揭穿之后患了失心疯。说话已经渐趋不堪,都皱起了眉头。皇后轻声吩咐身边的人去喊侍卫进来,免得安羽琪做出什么耸动之事。不料齐王却是冷冷一挥手。让诸人听着安羽琪说话。
安羽琪踉跄而出,眼中尽是好笑讥屑神色。
“抄来的?抄的谁的?莫非我作首诗,便是抄的?莫非北岚主门生满天下,诗文四海知,便有资格认定晚生抄袭?”
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难得有机会发泄一下郁积了许久的郁闷,安羽琪那张秀气的脸上陡然间多出几分癫狂神色。
“诗乃心声。”北岚主望着她温和说道:“安少卿并无此过往,又如何能写出这首诗来?”
“诗乃文道。”安羽琪望着北岚主冷冷说道:“这诗词之道,总是讲究天才的。谁说没有经历过的事,就不能化作自己的诗意?”
她这话极其狂妄,竟是将自己比作了天才,所以借此证明先前北岚主的推断全部不存在!
听到此处,北岚主的双眉微微一皱,随即笑靥绽开,说道:“难道安少卿竟能随时随地写出与自己遭逢全然无关的妙辞?”
虽然北岚主已经相信了之前那诗词是安羽琪所做,但让她再做出与自己性格经历相悖的诗词来,怕是文坛大家都无法达到的。
见对方落入自己计算中,安羽琪微微一笑,毫无礼数地从对方桌上取过酒壶饮了一口,静静地望着北岚主,眼中的醉意却渐趋浓烈,忽然将青袖一挥,大喝一声:“来人,笔墨伺候!”
守在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没敢动,等到有齐王微微点了点头,吩咐人拿来笔墨之后才快速地跑动着,一会儿功夫就准备好了这些。殿前空出一大片空场子,只有一几一砚一人,孤独而骄傲地站立在正中。
安羽琪有些站不稳了,勉强对陛下一礼道:“借陛下执笔太监一用。”
皇帝虽不解何意,但仍然微微沉颌允了。一名执笔太监走到桌旁坐下,铺好白纸,研好笔墨。安羽琪对那执笔太监笑了笑,温声说道:“实在抱歉,我有些不稳,怕写出来的字伤了众人的眼睛,所以麻烦你了。”
那执笔太监慌忙客气了几句,才算是准备完毕。
安羽琪微笑看了北岚主一眼,眼中醉意更胜,忽然开口:“北岚主,我只说一遍,记不得太多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
这话有的有些过于狂妄,就连齐王眼中都浮现出一丝担心。若是说得好了还则罢了,说的不好,怕是会惹怒北岚主,只怕后果不会太好。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毫无征兆,毫无酝酿,安羽琪脱口而出一段,不一会儿功夫,便有了十几首。她站在书几之旁,眼神望着宫殿外天空上悬挂着的弯月,不停吟诵着自己大脑里能记住的所有名诗,几名太监挥笔疾书,却都险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众人默然,细品。
面对着源源不绝的阴谋与算计,强大的压力之下,他此时终于爆发了出来,癫狂之下,只顾着将脑中所记之诗朗朗诵出,既不在乎太监记住了没有,也不在乎旁人听明白了没有。那些咀之生香的前世文字,经由他的薄薄双唇,在这大齐帝国的宫殿里不断回响着。
北岚主的眼神渐渐起了一些很奇妙的变化。
而一开始只是纯粹看热闹的诸位臣子,此时终于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起来,这些诗他们一首也没有听过,但确确实实是极妙的句子,难道……都是范公子所作?
“煮豆燃豆萁……”这是曹小帅哥在抗议。
“举头望明月……”接下来轮到太白想家。
“对影成三人……”这是太白在饮酒。
“但使主人能醉客……”还是太白在饮酒。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这是太白酒己经喝多了。
殿中的人们再也顾得君前失仪之罪,渐渐围坐在了安羽琪的身边,听着她口中诵出的一首首诗,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无法置信。一诗如何,大家都是有耳朵的,世上奇才颇多,但溯古以降,也断然不会有像今天这般的景象。
见过写诗的,没见过这么写诗的!作诗,绝对不是在菜场里搬大菜……但无数首从未断绝过的诗句从安羽琪的嘴里喷涌而出,就像是不需要思虑一般,和搬大白菜有什么区别!
虽然这些诗里某些用句奇怪,那是因为众臣不曾知道那个世界里的典故,但众臣依然骇然惊恐,这些诗……首首都是佳品啊!
这是都世的所有,安羽琪前世的所有,以这种突兀的方式,陡然降临在大齐帝国的世界,击打在众人的心上。安羽琪在前世无数干古风流人物的帮助下,在与北岚主战斗。
她猛然睁开双眼,冷冷看着北岚主,却像是看着更远处的某个世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谁能比李白更洒脱?
“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谁能比苏拭更豪迈?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谁能比李清照更婉约?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谁能比……安羽琪更让人郁闷,练这首都搬了上来。
千古风流,岂能以一人之力敌之?
当的一声脆响,北岚主颤抖的手终于无法再握住酒杯,酒杯摔在青石地上,化作无数碎片。
安静,一片安静。
安羽琪喝多了,摇摇晃晃地走到北岚主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那好看的鼻子,摇了摇,打了个酒嗝后轻声说道:
“领兵打仗,我不如你;写诗这种事情,你……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