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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如此喧闹,不可能霍瑜没有察觉,依然在里面呼呼大睡。
莫非是……出事了?
跑进去之前,霍长乐又折下了一片扇叶,把它放在了霍瑜卧房前的阶梯边角,用泥沙掩盖着。然后,她把那柄残破的扇子往袖子里收了收,便冲过去推开门,只见霍瑜果然躺在床上。
没想到,这时候,身后的门忽然关上了,脑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霍长乐心知不妙,奈何却躲不过去。
后脑一痛,她软软地昏倒在地。
******
等到醒来的时候,霍长乐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颠簸,正侧卧在一个不停前进的东西上。她不动声色,微微睁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被纱布蒙住了,嘴巴也被塞住了。她极力往下看,从鼻梁撑起的一小条缝隙中勉强看到不断后退的地面。而令人惊讶的是,载着她的居然是一辆简陋的茅草车,她能感觉到自己上方掩盖着茅草,而身下的木条与木条之间有一条宽约一厘米的缝隙。
地面有草,那应该已经出了丹阳郡城。
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人躺着,眼睛极力去看,却没办法看清容貌,她猜测那大概是霍瑜。
她现在双手被反缚于身后,只是,她的手腕天生便较细,努力翻转,终于让她把一只手往外伸长,探入袖子……
……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颠簸的茅草车终于停下来。长途跋涉,又是以这种不舒服的姿势被绑住的,霍长乐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经冻结。
被半推半搡地带下茅草车,然后和疑似霍瑜的人一同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内。沿途,霍长乐竟然闻到了淡淡的腐朽木头味道。
被扔在地上,她撞在了另一人的肚子上,另一人闷哼一声,她一听,便知道这人果然是霍瑜。
眼前的纱布被扯开,明亮的日光忽然涌入眼睛,她眯了眯眼睛,连忙看向霍瑜,只见霍瑜似乎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脸色冷凝而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用力地用舌头顶出口中的破布,霍瑜也照葫芦画瓢。
做完这一切后,霍瑜下意识地挡在霍长乐身前,冷冷问道:“在下与各位无冤无仇,不知何故捉我来此。”
“无冤无仇?呵呵。”
只见一种黑衣人身后,缓缓步出了一个贵妇人。她的容颜姣好,然而神色却十分苍老,眼中隐隐带了疯狂的情绪。
“你说得不错,我与你是无冤无仇。只是,我的宣儿死得好惨呐……都是被那个男人杀了的……”
她说话颠三倒四,霍长乐知道这是她抓他们的关键,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我知道司马曜要杀桓温,我知道啊,但我的宣儿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派人刺杀他……偏偏,还选在中秋那日。”眼前妇人已经肆无忌惮地直呼皇帝名字,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霍长乐的心跳微微一滞。
“我就坐在另一条船上啊……那个男人,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化灰都不会忘记……我发誓一定要替宣儿报仇……你们一定认识他,那个男人,不是还陪你们一起逛花灯会么。”眼前的中年女子越说,越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
果然是苏桓……
霍长乐冷道:“既然如此,你要找的人应当是皇帝。” 尽管外表看上去风淡云轻,但她心里却是十分紧张,现在他们双手被缚,寡不敌众,再加上绑走他们的人又处于头脑不太冷静的状态,她只想用其它话引开她的注意力。
“住口!只要是那个男人放在眼里的,我都要毁掉。我找到现在,就只找到你们……我抓不住他,但是我能抓住你们,你们是和他一伙的,你们都该死。”中年女子神色疯狂,看着霍瑜道:“你以为真的会有人管你们死活么?你最大的靠山——桓温已经死了,主宰生死的皇帝又闲置你,不会再有心思管一个小官员的死活。一场大火足以让人们以为你们被烧死。没有人会再追来寻找你们,也再没有贵人会保住你们。真是,天助我也啊,哈哈哈……”
霍瑜按了按霍长乐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因为说什么也无用了。
两人都戒备地看着这妇人。
没想到,妇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如坠冰窟:
“把他们扔进冰厩里。”
ECHO 处于关闭状态。
☆、32出逃与跳崖
在魏晋时期,有钱的人家流行在自己屋内建一个地库,用以存冰,以用于解暑。到了冬季,气温降低,冰厩里的冰反而不需要专门去保存,也能够自然而然结成块状。
而霍长乐和霍瑜,此刻就被困于这种冰厩里。
他们所处的这个冰厩位于地底下,是个四四方方的凹陷,两个人坐在里面已经是膝盖碰着膝盖的状态。而且,坐下去便已经会顶着头,根本不能完全直起身子。
触手可及的都是冰,可以说,他们四周唯一没有被冰包围的,便是头顶的木板,那是这个冰厩唯一的出口。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拍打,那块木板依然纹丝不动。
霍长乐利用自己手腕细的特点,先把自己的手旋转着抽出来,然后又马上去解霍瑜手上的绳子,发现绑的是个死结之后,她便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匕首,刀尖轻轻一挑,麻绳便应声而断成两截。
或许是以为她们已经手无缚鸡之力,是待宰羊羔,所以那夫人居然没有下令搜他们身,这便让这把匕首可以继续留在她身边。霍长乐苦笑地看着这把匕首,他们眼下在这里,完全是拜苏桓所赐。然而如果不是苏桓给了她这把匕首,她此刻又会无助得多。
霍瑜松了绑,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看着顶上的木板,忧虑道:“乐乐,这木板似乎顶不开,大概是被拴上了。”
霍长乐搓了搓手臂,皱着眉看着头顶的木板。霍瑜见状,连忙伸手抱着霍长乐的胳膊,道:“乐乐,你靠着我,也许会暖一些。”他们现在穿的都不是很厚的衣裳,在冬夜,坐在冰冷湿滑的冰上面,更觉寒冷入骨。只是,那群黑衣人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把烛台留在了冰厩里面。
“大哥,如果我们短时间内不出去,不是先被冷死,便是呼吸完这个冰厩里的空气,被生生闷死。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纵然是平时再冷静,霍长乐此时也有些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向霍瑜求助。虽然眼前有个烛台,但是火烧木板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万一木板没烧到,先把自己烧死了,那便麻烦了。
霍瑜皱眉,忽然道:“乐乐,我记得,这个木板,似乎不是直接掀开的。”
“如何?”
“我记得方才那人是把木板往一侧推拉开的。”
被他这么一说,霍长乐的头脑顿时一个激灵。
确实,如果想最大限度地保证冰厩的冷气不外泄,一般冰厩的门都会被设计成推拉式的,而不是整个掀起的。如果是这样,那难怪他们方才死命撞板都没有用处,那简直是在做无用功。
霍瑜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对霍长乐道:“仔细听。”
霍长乐竖起耳朵,只听见外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他们对视一眼,霍瑜会意,故意高喊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对我们!你这样对我不要紧,但我妹妹是无辜的,这么冷,她的身子是受不了的啊!”
霍长乐也拍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忽然近了,似乎有人隔着木板对他们说:“收人钱财,j□j。两位下辈子投个好胎罢。”
“怎么这样!”霍瑜怒道:“我的妹妹会死的!”
然后,外面的人听见冰厩里沉默了一会儿,又传出一声惊呼:“乐乐,乐乐,你怎么晕倒了,乐乐……”
声音渐低,慢慢传出了啜泣声。
外面守着的黑衣人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并不是专业的杀手刺客,而是一群莽夫。对于貌美的娘子,他们总归是有些恻隐之心的,只是既然收了那位妇人的钱,便不允许破坏这个计划。
他惋惜地想:今日那娘子娇娇弱弱的,在里面那么久了,都已经没声音了,恐怕是不行了罢……阿弥陀佛,下辈子投个好胎吧。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脚下的冰厩里死了个活生生的人,仿佛有些烫脚,便低下头来,把开口处木头拴好,又往上面压了一个大酒缸,便轻咳一声离开了。
而冰厩里面呢?
本应“香消玉殒”的霍长乐正裹着霍瑜的衣裳,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一边对霍瑜竖起大拇指,颇有阿Q精神地想:没想到,大哥还是挺有演技的。只是,眼下这种状况,她也无心调笑。凭借灵敏的听觉,听见外面的人离开了之后,她与霍瑜又缩在一起,尽量不说话,以减少热量的消耗。如此等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外面已经十分寂静,按时间推算,此时的天应当已经黑了。
霍长乐掏出匕首,借着记忆中听到的声音,又和霍瑜确认了那个门栓的位置,轻轻地在木板上划了一个交叉记号。然后把匕首交给霍瑜。
在这种时刻,男子的力气总归是比女子大的,更何况,霍瑜比她年长几岁,力气更是大许多。
霍瑜对准那个记号处,先预好了角度,然后猛地伸手一插,锋利的匕首再加上十成十的力气,马上深深地插/进了那个记号处。
他们现在要先破坏门栓,才能推拉开木板。
霍瑜双手把匕首拔/出来,然后再次对着那个地方插/进去。
如此循环反复数十次,终于在那个记号处,破出了一个二指大小的洞,接着,他们把烛台举过去,果然,这个洞一半被木条挡住了,另一半却没有任何遮挡物。看来,他们刺中的地方便是门栓旁边。
有了这个洞,霍瑜和霍长乐顿时觉得看到了希望,霍长乐心道总算不会被闷死了,而且,一旦冰厩内的空气与外界空气相接触,冰厩内的气温也便不再那么低。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霍瑜继续用力破坏那个洞,努力把它掏得更大。终于,可以容纳霍长乐的手出入了。霍长乐休息了这么久,恢复了力气,便接过匕首,把手伸出去,摸了摸那门栓,发现那门栓竟是被横插在两个融在地上的木圈里的,她尝试用匕首去挑那铁圈,却发现够不着。这么看来,便只能用手把木头扯出来了。
霍长乐跪在冰块上,侧着身体,让整个手臂都伸到洞外,因为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她只能四处摸索。如果这时候有人进来,她一定是来不及把手收进去的。
幸好,在她终于艰难地用手指把木条推送出来后,依然无人进来。
接着,霍长乐和霍瑜一起用力,猛地推开了冰厩的木板。然而,这一推,却把板上的酒缸弄倒了,在地板上倾倒滚动,又原地旋转了几个圈。
这样的声音,在夜里分外清晰,已经足以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霍瑜道:“有人来了,快跑。”便拉着霍长乐从门口处跑出去。跑出去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废弃的宅邸,回廊许多地方都结满了蜘蛛网,落满了灰尘。
因为不熟悉地形,霍长乐只听到脚步声和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却不知道该逃往何方。跑到一处回廊,霍瑜忽然停住了,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决绝道:“乐乐,我去引开他们,你往有水流声的地方跑。不要回头,大哥迟些会追上来。”说完这句话,他便不给霍长乐挽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