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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印象里,弹琴煮茶是很风雅的事,应该在很雅的地方,像上次关盼儿的闻琴轩那样,花香鸟语,杨柳微风。
可他竟在这里,用平静的神情奏出这肃杀之音。
望望四周,只有阴森森的树干,头上又一阵翻滚咆哮。
张洁又觉得有些冷了。
琴声在激动处,突然中断!
空气又凝重起来。
“黑风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唤道。
“我不喜欢有人擅自来这里,”他冷然截口道,“谁让你来的?”
张洁吓得一抖,怯怯道:“我怕你……”
冷淡的声音打断她的话,一字字道:“你如何来的。”
“我……我自己来的。”她当然不会供出青衣。
“胆子不小,”他邪邪一掠嘴角,目中阴狠之色再度现出,“青衣的胆子也未必够大。”
张洁心里“咯噔”一下,忙开口分辨:“是我逼着青衣姐姐说的,不关……”
“你不必护着她,”他并不看她,嗤道,“她却已将你卖了。”
“可她是关心你啊。你别去怪她了。”
“不用我去,她自会来认罪”。淡淡的声音。
张洁一听,瞪大眼睛气愤道:“认罪?妹妹关心哥哥有什么罪?”
“我不用。”
“你,你怎么能这样,”她一时不知怎样措辞,“亲人朋友互相关心,人之常情——你不知道这么说会让关心你的人难过吗!”
“亲人?朋友?”他突然大笑起来。
张洁呆呆的看着他。
笑声骤停,他冷冷一字字道:“你听清楚了,这世上,我根本不需要亲人,也根本没有值得我关心的亲人。”
张洁怔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沉默。
“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强忍住眼泪,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低声道,“我走就是。”
一低头,终于,两滴眼泪落到地上。
她竟真的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黑风愣住,俊美的脸上渐渐露出迷惘之色。
“你不知道这么说会让关心你的人难过吗?”
随着那纤细的身影在树干后隐没,他心中竟莫名一痛。
再看她方才所站之处,两点水渍在灰白的石板上沁开。
渐渐,寒星般的眼光缓缓化作两潭深水。他从袖中抽出那条白色丝巾,微微一嗤。
“我还会心痛么?”
夜色降临,四周一片漆黑,她无力的靠在树干上。
转了这么久竟找不到路出去。这片黑松林实在太大了。她没有发现,自己离来处越来越远。
松风阵阵,巨大的黑暗如同猛兽的大口,正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八月的天已渐凉,夜里更冷。
她倚着树干坐下来,心里一酸——他的话实在太令她伤心了,委屈的眼泪又开始掉下来。
想他正生气,哪里还会管她到哪里去了。现在一个人在这恐怖的松林该怎么办?
她无助的闭上眼睛,想起了表哥,想起了郑少凡——他,恐怕已经忘了自己吧?
连他也忘了。张洁苦笑。
人在害怕无助的时候总是会出现悲观的情绪。听着头顶的咆哮,她心里生起从未有过的绝望。
四周沙沙的声音让她全身一紧,是虫是蛇?
想想一夜都要呆在这里,张洁又累又怕,加上本来就委屈,她终于忍不住抱着膝低声抽泣起来。
森森的松风夹杂着微弱的哭泣声,黑松林更显诡异。
抽泣声越来越大。
忽然,她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虽然看不见,直觉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确实有个人站在面前。
她更害怕,吓得惊叫着站起来扶住树干,用颤抖的声音问:“你,你是人?”
没有回答。
她更害怕:“你是谁?你别过来……”
话未说完,人已被一只手轻轻抱住。
“啊——你放手,救命啊——”她吓得几乎丧失了神智,只用尽全力挣扎起来,拼命想挣脱,“黑风哥哥——”
那人一愣,反而搂得更紧。
手臂很有力,她挣扎半日却依然徒劳。渐渐的,她反而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
“你……是谁?” 慢慢停止挣扎,声音微抖。
“是我不对,”低沉略带迟疑的声音,“你……别哭了。”
阵阵热气在额上。
张洁全身一软。
松林漆黑,山风寒冷彻骨。
然而,这个曾经冰冷的怀抱此刻竟是无比的温暖。
她紧紧靠着他,倚在他怀里哭起来。
“黑风哥哥……不要不管我,我怕……”
挺拔的身影一颤,略显迟疑。
终于,他缓缓伸出另一只手将她圈住。
跳跃的烛光下,狰狞的面具闪闪发光。
狰狞的面具上,居然透出两道柔和温暖如烛光般的目光。
这是间干净整齐的房间,朴素,清冷。
案上,笔峰林立;壁间,宝剑高悬;一几一凳皆很考究,并无一件多余无用的摆设;墙边,一张宽大无比的床铺着上好的竹簟,青色的被衾看来很朴素。
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
他从黑松林出来,终是忍不住想暗中去看看她,然而,见到青衣他才发现她并没有回去。
这才想起她并不知道路。
也是,从未有人擅自进来,他根本没想过有人会迷路。
见她不在,他竟有些焦急:天色已黑,她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当他发现她时,她正在哭泣。
习惯黑暗的双眸一下就被她哭泣的样子锁住,他的心竟隐隐作痛,几不能呼吸。
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心痛感觉,原来,只是未遇上那让他心痛的人。
而她口里叫着居然是自己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心中涌起热浪,转过头看看身边床上的人儿。
不久前她还在自己怀里哭,居然一会儿就睡着了。
明亮的烛光映着她精致美丽略带苍白的小脸,脸上睫毛上犹有泪痕。
柔细的青丝散落在枕畔。
忽然,她低低抽泣起来。
“……我怕……怕……别走……”
做噩梦了?
他一愣,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拉过薄被替她盖上。
“不怕,我不走。”虽然仍嫌太硬,却是他迄今说的最温柔的一句了。
渐渐,她安静下来,却露出一脸甜甜的笑。
“你不知道这么说会让关心你的人难过吗?”
他又想起了她说的话,嘴角勾起。
手指轻轻从那美丽的脸上抚过,他发现自己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立刻缩回手不再看她,闭目打坐运功。
走进武侠 … 17 … 第十七章 白云深
黑血谷圣坛。
熊熊烈火烧得更旺,厅上只有两个人影。
“教主,属下这就派人给云台那老家伙发帖,”洪亮的声音,微胖的身材,赫然是上次江府见过的昊锦——黑血教昊总堂主。
“好,”唇边邪邪一笑,却又似咬牙切齿,“一个都跑不掉。”
“路教主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昊锦语声很低,竟透着悲痛和欣慰。
黑风骤然转身,金色面具映着熊熊火光,更有说不出的诡异。
半日。
“江府之事,委屈昊堂主。”
“路教主之恩,休说五年内力,老夫就拼掉性命也在所不辞,”昊锦擦擦眼,努力平静道,“何况那江老儿并未亲自参与,反力阻过,也算罪不至死。”
沉默。
“教主,老夫还有一事相呈。”
黑风略一扬头。
“郑少凡必会听闻,虽有那丫头在我们手里,但依他素日行事,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哦?”
“依老夫看来,他必定不会拿那丫头的性命当儿戏。”他生性刚直,一时属下一时老夫,黑风倒也并不怪罪。
寒星般的目光一闪,淡淡道:“何以见得。”
“教主可曾听过郑少凡拉哪个女子的手?”昊锦得意一笑,“他却拉着那丫头满大街走。”
黑风身形一僵。
“依昊堂主之见——”
“属下以为,”昊锦恢复恭敬的语气,“他必会入谷救人,在云台出事前先救人出去,这也是他唯一的办法。”
“救人?”黑风突然笑了,一字字道,“本座也想会会他。”
“教主三思!”昊锦猛然抬头道。
“哦?”黑风冷冷的看着他。
“属下……属下并无他意,只是谷中机关对付他已足够,教主何须……”昊锦发觉说错了话。
“昊总堂主,”低沉的声音截口打断他的话,缓缓道,“你在江府与他一战,到底如何?”
“这……”昊锦被他逼问,开始擦汗。
“恩?”
昊锦不敢抬头,只看着地面道:“属下不清楚,只知他的正宗玄门真气已练到十二重。”
“十二重?”黑风有些动容,“难怪昊堂主……”
立刻唇边又浮上傲然之色:“本座的黑血至阳心法也已冲破第五关,昊堂主,倘若我二人一战,结果会如何?”
“第五层?”昊锦吓了一跳,惊喜交加,“恭喜教主!”
他不由流下泪:“教主年轻有为,路教主在天必定……”却是一阵黯然,说不下去了。
见炯炯的目光依然盯着自己,他才发现忘了回答正事。
“这……”他立刻擦干泪,想了想谨慎道,“属下实在难以断言,若无把握,望教主以大事为重,休要以身涉险。”
又是半日沉默。
“下去吧,本座自有分寸。”
想把她带走?郑少凡,须看你有没有这能耐。
看着昊锦那微胖的身影退出,寒星般的双目射出闪电一般的光芒。
清晨的阳光总是那么明丽,山风也恢复了平日的温柔。
张洁轻快地走在回恨血轩的小径上。
他昨日虽然让她很伤心,可还是赶来救了她,而且他还在床边坐了一夜。
想到这里,她莫名的脸一热。
想什么呢。
她用手拍拍脑袋,忽然有些担心。
眼前闪过那个独自在黑松林深处抚琴的孤寂身影,想起他那冷俊的几无笑容的脸,想起他狂笑着说自己不需要亲人关心的仇恨眼光,她心里略有些疼——他一定有很多苦处吧?
若非有伤心之事,为何会叫那小楼为“不养阁”,而叫这里“恨血轩”?既然认他作大哥,就应该帮帮他。
正想着,她已来到恨血轩不远的路口。
“青衣,你我相交多年,果真不卖我这个人情?”一个美丽却又似曾相识的声音。
“紫云夫人是教主跟前的人,”素来温柔的声音,“夫人何不去问教主?”
“你知道我不会问教主!”美丽的声音阴沉下来。
“夫人见谅。”
有人在威胁青衣姐姐?张洁心中顿时有些不忿,好在草木茂密,往来行人又多,二人都不曾留意路口转角处的她。
她探头一看,果然是青衣,另外那个就是紫云夫人?
她的声音为什么总给自己一种熟悉之感?张洁尽力在脑中搜寻,发现并不认识黑血教的女子。
可惜她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容貌,只知道她体态妖娆,纵是不动也风姿万千。
“那丫头昨夜被教主叫去了吧,”紫云夫人冷笑一声,“你还挺护着她,这么快就转向了!”
原来她在吃醋啊!
张洁觉得有趣,难怪有句话是女人在爱情面前会不择手段。知道了原因,她的反感不由已消失一半。
“夫人既然知道,何必问青衣。”青衣温柔一笑。
“青衣,你”紫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