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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拉着福磊转身就要走,却听豫广在后面又说,“胆子可真大,你就不怕本官砍你的头么?”
那个时候,叶茉是真的想回他一句“砍你妈的头”。
可她不能,她只能抑制住浑身颤抖,淡声答,“民女一未杀人,二未触法,丞相大人再是只手遮天,除了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暗地处决民女之外,我想大人还不至于目无天子,胡作如斯。”
说完见豫广仍是盯着自己,叶茉忍不住又顶了他一句,“还有,希望丞相大人勿要将自己原本的怒气强施在民女身上,民女身微地贱,当不起大人的出气筒。”
叶茉说完之后,就拉着福磊出去了。豫广盯着那个大步离开的背影,有些发怔。是啊,他从一开始就在生气,甚至是在叶茉到来之前。原以为是掩藏得极好的,却不想还是表现了出来。
……
71
……》
叶茉拉着福磊的手飞快的往大门方向走,疾步如飞,恍如逃离。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福磊一眼,她怕看见小磊眼中的忧虑,会让自己所有的伪坚强瞬间崩盘,然后形象全无的大声哭出来。她活了三四十年,这是头一次,他置自己于如此境地而不顾。是变了初心么?怎么狠心。
二人很快就到了大门边,这时候有个大丫鬟快步跑过来,然后拦住叶茉,气喘嘘嘘地道,“小姐,小姐,侯爷夫人叫你先别走,她有事要与你说呢。”
叶茉这才想起,似乎已经好几个月未曾见过程贺氏了。跟随丫鬟的引领,叶茉来到程贺氏的屋子前。丫鬟到了门口之后,就自动退了下去。叶茉轻叩了三下,然后推门走进去。
程贺氏正坐在窗前的红漆四方椅子上,手里捧着本大红的册子,桌子上还放着个精致小巧的算盘。见叶茉进来,她忙放下手中的册子,向叶茉伸出双手,亲昵道,“丫头来啦,快过来叫婶婶瞧瞧。”
叶茉规规矩矩的行过了礼,这才垂头走过去。这些年,程贺氏都将她当做儿媳妇一样疼爱,二人之间的关系甚至亲密过母子。如今,横空哽了个豫央,令叶茉心中十分膈应,竟也没了心情作亲昵之态了。
两人先是闲聊了一会儿,叶茉挑了些叶蓝家有趣的事情与她讲。程贺氏一如既往的温柔慈祥,一直抿嘴微笑着细听。一直到叶茉说完了事,好半天没再说话时,才轻叹了一口气道。
“是我们程家对不住你,婶婶哪怕是此时想起,也止不住的心疼你。你与齐礼明明两情相悦,又有这么多年的情谊,真真是绝顶般配。可是,那豫广大人实在是你叔叔得罪不起的啊。你别看咱家这样,实际面对外人,多数还是得谨慎小心。我问过齐礼,他说他是定然要娶你的,婶婶也好高兴能与你成为婆媳。可……豫央你已经见过了吧,挺善良的孩子,不难相处,也没大小姐脾气。如今这副局面,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其实退一步来看,你与齐礼恩爱,我们待你如同己出,过来再生得子女,侧室正室也是无碍的。婶婶自你在娘胎时候都看着你,肯定不会委屈你。你那么懂事……该是明白我们的……”
不等程贺氏说完,叶茉突然便站了起来。她自然明白,一切都是形势所逼,一切都是无可奈何。也正是因了这份明白,她才对程家二老一点怨言都没有。她气的是程齐礼,她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信任,坚信他能处理得完美,因为她一直都觉得,他们内心的想法始终是一样的。
可是,等来的是什么?轻而易举的妥协,冰冷绝情的态度?不,最让她无法忍受的都不是这些。程齐礼此次深触的她的底线,是让她觉得没有被尊重。她需要的也只是这样,被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哪怕只言片语也好,或解释或摊牌,让她明白事情的始末和结果。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觉得可怜,找不见自己的位置。
婉言辞却了程贺氏,叶茉垂头走在程家的大院里。屋檐下挂着的青铜风铃随风发出叮叮铃铃的清脆声响,她记得那是他们八岁那年偷溜出去买回来的,程齐礼拗不过她,便找了人来挂在到了最前排的那个屋檐上去。
在庭院里的小石桥边,叶茉看见了背手等在那里的程齐礼。颀长的身形,穿了件墨玄的长衫,腰间吊了块玲珑剔透的玉坠子。长发一丝不苟的挽起,用了精致的玉斗固定。他眼睛生得很深,漆黑泛光的瞳孔总令人不敢轻易直视,仿佛被他看那么一眼,就能穿透你的身体看清你的内心。然后是高挺笔直的鼻梁,冷漠紧闭的唇。
他身上的每一处,她都是那么的熟悉,甚至于她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人她永生都不会忘。她知道他的后腰上有一块指头大的胎记,知道他的耳背处有一颗暗黑的痣。知道他讨厌辣椒和甜食,害怕被人饶痒痒,喜欢她揽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轻说情话。而平日看起来那么严苛的一个人,起床气却是十年如一日,只能像猫一样的磨着他才会醒。
明明就还是那个人,那个只属于她的,陪她经历了两生两世的人。即便这时候看着,也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陌生。可为什么,要摆出那样的姿态,硬逼着她站住脚步,如灌了铅一样,举步艰难。
叶茉转开目光,不再去看他。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习惯了将他当做最后的依靠。受了什么委屈,遭遇了什么不平的事,总会在他这里诉说软弱。以至于,此时一看见他,满心的委屈便开始化作眼泪,企图夺眶而出。
只是,她犹记得,这份委屈明明就是他给的,又怎么能再找他寻求依赖。
原本想从他身边直走过去,手却冷不丁被一把抓住。
“不是有话要同我说吗?”
叶茉心里有气,此时一点要谈话的心情都没有。直抬头看向他,冷声道,“放手。”他也听话,当真就松了手。叶茉得了自由,扭头又要走,他眼明手快,一把又给抓住。叶茉皱眉回头,见他面不改色,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使力挣扎了几下,程齐礼一点要松开的迹象都没有。叶茉气得猛足了力扔手,原本是不想和他说话的,嘴里却控制不住的吐出些怨念字眼来。
“你过来做什么,赶紧陪你的豫央妹妹去啊,赶紧的……”边说着,还一边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抠程齐礼紧握在手腕上的五指,企图让他松开。
程柿子这时候却是一点要恼的意思都没有,见她跟小老虎似的一个劲儿折腾,心情反变得更好。嘴边渐渐扬起一抹笑意,道,“什么哥哥妹妹的,我就一老头子,你还不知道?”
叶茉被气得想哭,强忍住眼中的泪,抬头狠瞪他,“少和我油嘴滑舌,赶紧放手,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你。爱谁找谁,爱谁娶谁。”
程齐礼无视她的打闹,反将手拽得更紧了一些,然后拖着她往边走边说,“该吃午饭了,你想吃什么?不知道你要过来,不然提早让厨房准备你爱吃的点心了。”
他看起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叶茉却打心眼里一阵阵发凉。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眼见着就要踩上台阶。心里突然便升起一股子倔强来,乘着他没留心,大力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然后大吼道。
“程齐礼,你够了!”
走在前面的程齐礼被吓住,回过头来一脸怔忪的看向她。
“你到底想干嘛?我求你说清楚好吗?别他妈什么都不说,一会儿和那个亲亲我我一会儿又到我这儿来假献殷勤。你要是当真喜欢上了那丫头,厌倦了和我一起这么长时间,你给说明白。只要你说了,我就算是一个人哭死心痛死难过死也不会再来找你一次。只麻烦你尊重我,不要再给我今天这样的难堪,可好?”
被她这般一吼,程齐礼明显有一瞬间的呆滞。他是真的未曾预料到过,她竟以为自己会喜欢别人……她难道不知道,那是件完全不可能的事吗?他甚至曾经一度觉得,自己自打认识了她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因为已经完全丧失了去爱别人的功能。
即便心里暗暗神伤,他还是试着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哈哈……”叶茉突然笑出声来,伸手抹去脸颊上的眼泪,然后讽道,“不是我想的那样?你能说点别的么?我不想在你和别人拜堂成亲的时候,在你叫别的人老婆的时候,还用如此可笑的话来敷衍我。”
说罢扭头侧过身去,眼泪已经止住,语调也变得平稳冷静,“你若是当真要娶她,无论是出于真心两人情投意合还是迫于无奈对强权低头,只要你实话说了,告诉我你要娶她,我都会成全你,真的。恭喜你,是你那时候的选择,让我在新生的十年里学会了更多,以至于能够平静的面对你的移情别恋,不至于像个痛死所爱的少女做死纠缠。程齐礼,现在想起来,是不是觉得特侥幸?若我还是以前的叶默,始终以你为天,把你当做生命,又怎会轻易容忍了你如今的变心。托你的福,我是不是得提早祝福你一声新婚快乐呢?”
止住的眼泪又流下来,叶茉脸上含着冷笑,一字一句都满是讽刺。她记得她曾说过,若是他真的出了轨,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选择抛弃他。那次他答了她什么?此时她竟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程齐礼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双眼渐渐蒙上一层怒意。强忍住火气,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抓她。却被叶茉预先看破意图,在他上前的瞬间后退了一大步,保持距离。
他看见,那个他耗费了两生两世都舍弃不下的女人,那个他用尽心神用尽所有感情去爱的女人,正微笑着一边摇头一边对他说,“程齐礼,离我远点。”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这四个字像是冰冻了的铁坠子,叫人比着他的胸口,一记重锤猛打进去。冰冷、钝痛,直到麻木。像是横空击了一个雷,那一瞬间,他居然看不清四周的其他任何事物。眼中就只有那个女人最后的一眼,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看不出半点留恋,未曾流露丝毫伤情。然后,就那样转身,离开。
那如坠的四个字,那最后的冷然眼神,化作无数无形的利针,刺痛了耳膜,扎破了眼球,挑破了心肉。除去胸口的哽痛,他没了任何知觉。好半天,看不见事物,听不见声音,感知不到外界。回过神来的瞬间,就连四肢都开始抽痛起来。
松开一只紧揪在胸口处的右手,他拔腿便追了上去。这是第一次,真切体验到了,她即将离自己而去时的感受。如此强烈,前所未有。此时的他,一点都不怀疑。没了她,自己一定会变成废人,眼不能视物,耳不能听声,心不能再跳,血不能流动。
他记得她说过,以前的她没有了自己会死。那时他不明白,再是相爱,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最起码他不会因她的消逝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如今的她说,你若无意,我便休。在你离开之前,我会先你一步毫不留情的选择抛弃。
心肺又一次揪痛起来,甚至支撑不了他再继续前进。单手扶住手边的柱子,他垂头按住心口,嘲笑出声,“报应,真的是报应。”她曾用生命爱过他,便注定了他现在要用同等的代价来还。身体给出的诚实反应在笑,现在已然换过对象。
没了她,他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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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磊一直在程家的大门边等着叶茉,此时见她快步走出来,忙招呼了与程家下人在聊天的车夫驾车过来。叶茉走近,他见她双眼通红,腮边还挂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