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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走了过去,将那披风脱去,也不说话,只静静的坐着。
皇帝本是极精细的人,见她如此,心下微微不安,佯笑问:“怎么?什么又让你不痛快了”
谁知墨婉立眼瞧着他,竟道:“我为什么不痛快皇上全然不知吗?”
皇帝一愣,依旧笑说:“朕不知。”
她不再说话,只看着他,只觉她眸子黑白分明,清冽如水,直如能望见人心底去,他便不忍在看,转过头去。
她看着他肩头那织金妆彩的行龙,密密实实,威严为狰狞,心头浮躁之意竟稍稍平复,轻嘲的笑了一下,好似脱去了厚重的外壳一般,只说:“墨婉并没有什么不痛快。”
他只轻轻握着她的手,那手竟是冰凉的,缓缓攒的紧了,将她拥在怀中,那腰身不盈一握,耳边却是太皇太后的那句“这样不清不楚的人绝不能留在宫里。”
是啊,不能留在宫里。
万万不能留在宫里。
殿内极静,只听见窗外秋风隐约有声,吹动了窗棂,发出那样细小的声音,此时在他听来,却是惊心动魄,那心好似落进了无底的深渊,一路沉了下去。
那风从朱漆窗棂的缝隙吹了进来,鼓动了挂着的月色软帘。
他忽的将她拥紧,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要留下她,无论她是什么人他都愿意留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五、出了好多事
楠木透雕的花罩上垂着藕色的绯绫软帘;绯绫的质地极轻薄,殿内无风却也飘飘轻摇着;在纱灯下泛出细腻柔润的光来。床边案几上放着白釉茶盏,祁门进贡的红茶悠悠散发出醇厚的茶香。
皇帝握着她的手;她只觉那手滚烫发热,耳边只听得窗外风声阵阵;眼前烛光耀耀一片茫然;心中却一层层变得冰凉。他轻轻拥着她;不言不语,她却轻轻将他推开,挪了挪身子坐到一边;说:“茶凉了;我去换茶。”皇帝却未放手:“你今儿怎么了?”
墨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没怎么。”
皇帝柔声道:“这话说的不尽实,打一进门儿你就绷着脸,当朕瞧不出吗?”
墨婉也不看他只瞧着那案几上放着的冬青釉茶盏,汤色红艳,茶盏内茶汤边缘形成淡淡的金黄色的圈儿冷冷道:“墨婉本是包衣,出身卑贱,不配蒙受圣眷。”
皇帝一愣,也未恼,笑着说:“你向来不注重这些,这会子怎么又讲起出身来了?”说着又伸手去拉她,她却将身子一侧,躲了开,说:“皇上若要临幸后宫嫔妃需反牌子才是,这样不合规矩。”
那风越发的小了,吹的外面的草木和隆禧馆的窗子发出极细微的声响,他看见她眼睛如那盏红茶般温凉见底。擎着的手臂一分分滑落,那指尖也渐渐凉了下去,他心中本就有事,经她这样一说只觉得似有什么东西敲打着胸口,许久,无力道:“来人。”
李德全应声而入,皇帝沉沉道:“送云答应回储秀宫。”
墨婉起身,将那大红羽缎的披风系好,盈盈俯身,施礼后退出了隆禧馆。
皇帝看着那两柄宫灯引着她,那融融的月色照在一席红装上宛如一团妖娆的火苗,他的心却似被那火煎般。
墨婉的身影拐过小门,便再也寻不见了,他独自坐在床上,手掌按着那床上轻柔的锦缎被褥,所触之处一片凉滑,心却如麻般凌乱,仿佛被千万条丝线勒着,越勒越紧,越来越透不过气来。
吴三桂起兵北伐的消息如响雷般炸开,康熙虽料到吴三桂会借此机会反抗朝廷,却未料及叛军会有如此破竹之势,偏偏此时朝臣们又发生了新的争论。主张撤藩的人此时并无理可辩,而反对撤藩的大臣们却把吴三桂兵变归咎于主撤者,以索额图为首,要求处死主撤的大臣,将首级献给吴三桂,以平息事端。
皇帝听后怒不可止,拍案而起,道:“朕亦主张撤藩,你们是不是也要将朕的人头拿去献给吴贼?”
众臣极少见皇帝如此,呼啦啦跪倒一片,皆呼:“不敢。”
皇帝复而坐下,道:“此出自朕意,他人何罪?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
吴三桂叛乱已成定势,想要平息片叛乱无疑要出兵伐之。
西配殿,巨大的地势图高高的悬在北墙之上,夜深了,廷臣皆退了出去,此时便只有皇帝一人端坐在御案前,御案之侧两盏十六枝蟠龙的烛台点了通臂巨烛,每四五步的距离便又有极大的纱灯置在当地,照得配殿明如白昼。此时极静,他便细细思量着诸般事宜。
荆州,是长江南北咽喉要地,关系最重,而吴三桂北伐必犯湖南,荆州必先设防,想当以何人前往荆州保守……
所谓兵贵神速,为争取时间,又思粮草,当预先在沿途出征将士停留处备下粮饷,确保将士到粮饷亦到……
又想如何遣派大军,后续大队人马如何增调……
又思虑广西与贵州邻境,不得不预先设防,好在四姑姑与孙延龄仍驻广西,责其统兵固守想必并无大碍……
四川又与云南接壤,凡自云南入川的险隘之地,都必须坚守……
一时间事无巨细,样样想来,直至天色微明才反回暖阁。
时值深秋,白昼渐短,皇帝回东暖阁歇了未满三两个时辰,便又起身至乾清门听政。议政王大臣皆已候在乾清门前的广场上,皇帝正襟危坐,下旨召梁清标、陈一炳反回京师,停撤平南王,靖南王两藩,又分派前锋统领硕岱率每佐领前锋兵一名,兼程前往荆州,固军民之心,然后,由荆州再进至常德以遏吴贼之势;再令户部尚书米思翰负责将士沿途粮饷。又立授孙延龄为抚蛮将军,线国安为都统,命其统兵固守……样样安排妥当。
下了早朝便又直去了书房与众臣商事,令派满洲与蒙古八旗每佐领前锋各一名,护军各七名,骁骑各十名、汉军每佐领出骁骑各五名,领兵官员视兵数酌量派出。
至酉时又召近臣拟旨与西安将军瓦尔喀,四川与滇省接壤,今吴三桂已反,命瓦尔喀率副都统一员、全部骑兵,选拔将领,星夜赴四川。凡自云南入川的险隘之地,都必须坚守。大兵不日即进剿云南,待朝廷大军临境,贼势渐分,如有可乘之机,即与提督相机进讨。至于西安等处,朝廷当刻期遣发禁旅,前去驻防。
撤藩本是他的主意,眼下吴三桂兵变,眼见无辜百姓又要饱尝战乱之苦,他事必躬亲,又至深夜方回了暖阁。
李德全见皇帝靠在引枕头之上,微闭双目,便上前道:“万岁爷两天三夜就只歇了不到三个时辰,好歹歪一会儿也好,若太皇太后,皇太后知道了定要挂心。”
皇帝并未睁眼,只挥了一下手,李德全为难的瞧了一眼皇帝,并也不再言语。
再说那马庆福忽然消失,没了半点音讯,宫外与他接应的人便知宫中有变,报与杨启隆。这杨启隆自知自己并无很多本事,只想着吴三桂起兵,定会借着自己朱三太子的旗号,到时便可乘吴三桂之势成就大业,谁料吴三桂竟撇下他,自己号称什么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拉起大旗发兵北伐。将他处于尴尬境地,现宫中内应又销声匿迹不知生死,这杨启隆便将心一横,召手下千余人夜至亥时聚与德胜门,皆呼“铲除满清,光复大明”,手持利刃兵器直向宫城杀去。
一霎时京师内外,天子脚下,妇人惊呼,幼孺啼哭,人心动荡,凡富硕之家皆动思迁之心。守城御林军飞报与宫内侍卫,侍卫见非同小可,不敢怠慢,又告与奏事处太监,太监便一路小跑着到了东暖阁,叫起了值夜太监开了宫门,一层层报进去,进至内寝殿前,李德全提了灯出来,因连日云南起兵叛反,常夜里有折子递进,他便也几夜未曾睡实,眼圈已青黑微陷,接了折子道:“你切等着,我去请驾。”
皇帝因连日战势紧迫,神情焦虑,又思太皇太后之言及墨婉那日冷态,更是不得安眠,听见外面响动便坐起身来。
本以为又是南边驿递战事的折子,不想却是宫城之内变乱,忽的站起身来,只觉一阵眩晕,身子一歪,手中的折子落到地上。吓得一旁的李德全惊呼:“万岁爷。”忙上前搀扶,又叫人传太医来。
好在皇帝片刻便恢复,拦下传太医之人,只道:“不妨,只是起的急了。”又说,“传朕的旨意,急召曹寅觐见。”
没出半刻的功夫曹寅便到了暖阁,他在宫外早已闻听起事之事,料得皇帝定会差派他协办此事,便早有准备,此时领了旨意便胸有成竹的退下堂去。
李德全见曹寅退下,便躬身道:“万岁爷,夜还深着呢,您再睡会。”
皇帝哦了一声,进了内殿,躺在床上。
李德全吹熄了灯,依在西墙上,正欲闭眼,却听龙床幔帐内悉索的响动,便忙立起身子,只听皇帝道:“李德全。”
李德全忙应道:“奴才在。”
皇帝道:“掌灯。”
李德全一咧嘴,未敢多言,只应了声:“嗻。”便叫人燃了纱灯。皇帝起身,只穿了江绸中衣,在床上坐了片刻才起身向外殿走去。
深秋时节,凉意已深,外殿虽也是地炕,但到底比内殿里冷许多,他不免微微一凛,李德全忙取了缎锦大氅替他披上,说:“奴才狗胆说一句,还请万岁爷赎罪。”
皇帝道:“有什么话就说。”
李德全俯身跪倒,才道:“奴才知道朝堂上的事儿多,可再这样熬下去怕是铜浇铁筑的人儿也要磨亮了,奴才求万岁爷,好歹歇几个时辰。”
皇帝面露烦色,道:“朕睡不着,只坐一会,你起来吧。”
李德全暗自叹气起身,心思一动,偷瞧了一眼皇帝,又道:“万岁爷若是烦躁,召云常在来可好?”
皇帝一愣,将手抚上眉心道:“去吧。”
李德全听皇帝这样说,便是允了,才吐了口气,着人取了腰牌,往储秀宫传人。
秋夜风凉,瑾玉将翡色镶滚的披风为墨婉系好,又将她扶上肩舆,才目送一行人顺着宫墙往南去了。
夜色已深,个宫各院皆熄了灯,一片静谧,只留着银白的月光洒在红墙黄瓦上,那月色仿佛轻柔的纱罩,任是一草一木都被这纱罩住,模糊而朦胧。
下肩舆,至暖阁,有宫女引着到了内寝殿,见皇帝斜靠在炕上,墨婉便俯身施礼。
众宫人便退了出去。
皇帝见她罩着翡色镶滚的披风,眼角还留有一丝睡意,好似半醒,便心中一暖,嘴角一抿,含笑道:“深更半夜,你定是睡的香甜,叫你来,你没恼朕吧。”
墨婉却未抬眼,神色淡漠,道:“臣妾不敢。”
皇帝心下一紧,强笑道:“瞧你这样子,便是恼朕扰了你的好梦。”
墨婉依旧冷淡,只道:“臣妾不敢。”
皇帝本欲起身去揽她,却又觉得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