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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回头瞥她:“这话倒像是抱怨我呢。”
“不敢,其实是我情愿做这差事罢了。”
“这差事”指的是伺候他起床收拾。王智唤了他们起床,点好了梢间里的灯火,就知趣地退到帘子外的明堂去了。绮雯起来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就来伺候皇帝更衣洗漱。
皇帝看着她手法娴熟地替他穿好一件件衣服,扣袢如何系,腰带如何扎,她竟没一点犹豫就做成了,他未免觉得奇异:“你怎会做这些事的?”
绮雯为他扣好玉带,抬头望他一眼,脸上泛了红:“知道迟早都用得上,就央师父教我的啊。”
皇帝没说什么,只目光添了一抹柔暖。
绮雯接下来为他梳头束发,这个活比穿衣稍难,她做得慢了一点。皇帝坐在紫檀木坐墩上静静等着。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面半尺多高的椭圆铜镜,他平素几乎从不照的,今日等她束发的当口,他却伸手去将那铜镜挪了挪,转到一个正好可以看见她的角度,默默望着。
冬日凌晨,窗外依旧是漆黑一片,梢间里燃着六支通臂巨烛,亮如白昼,清清楚楚地看见铜镜里的她低垂着眼睫,专注地打理着他的头发,手法轻小,似是生怕扯痛了他。
皇帝心头一片柔软,恍惚觉得这里不是什么皇宫寝殿,而只是一家富户民宅,自己与她也不是什么皇帝与宫女,而只是一对俗世夫妻,他们正在准备的也不是什么早朝,而只是新一日的劳作与琐事。
过一会儿他们便会对坐在明堂里饮着早茶,或许还要等待孩子们的请安……
真要那样,似乎也不错,甚至,是非常好,非常值得向往。
他这阵子时时觉得奇异,若能将自己此时的想法传达给几个月前的自己知道,那时的他一定连信都不会信的。从前何尝想得到,自己也会有如此“没出息”的念想啊。
除了这些胡思乱想,他此刻心底另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对面前这个人,我一定要竭尽全力去守护……
“忽想起来,你昨晚问我的一句话,我还未答呢。”皇帝穿戴整齐,等上早膳的当口,似笑非笑地对绮雯道。
“什么话?”
“你问我,若是由你直接将他杀了如何,现在可还这么想?”
他此刻这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说正经事。绮雯微怔:“想啊,其实真挺想的来着。只不过我疑心您顾念着手足亲情,还是下不去那个手。”
皇帝眸中笑意更盛:“即便我答应,你就真觉得自己杀的成他?”
“那也说不定呢。他每回见我都未带随从,附近也没别人偷听,我出其不意捅他一刀,也没人见证,您想找个由头保我也不难吧?”
她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配上一个一刀刺出的动作,看得皇帝笑出声来。源瑢还在疑心被她爱着呢,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其实已经被她恨成了这样吧?
皇帝摘下墙上挂的一柄宝剑,抽剑出鞘交到她手里:“你来试试向我偷袭,不要出声,直接出招。”说着转身走开几步,背对绮雯站定。
绮雯看看那雪亮亮的剑刃,虽说是没开刃的,真捅在人身上也至少捅个淤青。就是不顾忌身份之差,她也绝不敢下这个手啊。
皇帝站了片刻料着她不敢,就回过身来,给她手里的长剑套上剑鞘:“这样总敢下手了吧?”
他再站回去,绮雯双手握着剑柄鼓了鼓劲,试探着一剑朝他右肩上戳去。
皇帝便如后脑长了眼睛一般,及时闪身一避,翻起手腕一牵一带,轻轻巧巧地两个动作,便将宝剑从她手里夺了过去。
把绮雯着实给看呆了——能当街杀人的皇帝果然非同凡响。
“源瑢或许比我的功夫稍逊一筹,但也相差无几。”皇帝将宝剑在手上轻轻掂着,“你还觉得自己杀得了他?”
绮雯伸长脖子看了眼外间没人,过来一本正经取下他手上的宝剑,放到一旁小几上,然后一跃而起,双臂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以表达对他刚才这利落身手的仰慕之情。
皇帝讪讪地看了眼门外,问道:“你是不是真起了心想要他的命?”
绮雯放开他,叹了口气:“昨日确实有那个心来着,此时倒是淡了,他毕竟是您兄弟,您觉得该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吧。反正将来,我也无需与他打交道。他是生是死,不关我的事。”
皇帝其实也料到她会这么说,默然点点头。
本性使然,即使明知源瑢早就可能有心杀他,他却除了昨夜气急那一刻之外,一直都是真心不想将源瑢置于死地的,等到将来赢了,他的打算也最多是将其拘禁,不想要他的命。
而且即便他想,以现今这局势,真要与源瑢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也对大局不利,若是绮雯真恨之入骨,到时怪他下手太轻,也是有点麻烦。
还好,她总是如此懂事。
绮雯正要将宝剑挂回墙上,忽顿住动作道:“即便不用我去刺杀,您也赐我件东西防身吧,即便不是防身,壮胆也好。我手头做针线的那点器物,顶多能给人划个小口。”
皇帝肚里好笑,默了片刻,眼神瞟向屋子西南角的雕花立柜:“那柜子上层锦盒里的东西,归你了。”
“多谢主子!”绮雯乐颠颠地去开柜子拿,打开一只素色锦盒,见里面以白绫缎垫着,放着一件长条玉器,通体深碧色,长约半尺,形似匕首,有柄,有护手,有尖,几乎就是一柄玉雕的短刀。
“是……一柄玉璋?”绮雯心头微颤,所谓弄璋之喜,贵族男子出生之时,家人常会配以一枚玉璋,这是商周时期的习俗,后来一千多年本已为人淡化了,偏赶上大燕朝的开国皇帝大力尊奉周礼,使得这习俗重又流行起来,几乎每一个富贵人家的儿子都会有枚玉璋,而且玉璋被赋予极其重要的意义,几乎被视作这男孩护佑终身的护身符一般,相当于贾宝玉的通灵宝玉。
这玉璋上隐隐透着青紫,看样子已有了些年头,又是妥善收在他的寝殿里,显见就是他的随身玉璋了,看他这意思,竟是想将这重要玩意送她?
“这东西不光能拿来护身,”皇帝过来从她手上取过玉璋,在手里握了握,“还是我的私用兵符,遇见急难之事,可用它来调动阖宫护卫,以及锦衣卫北镇抚司所辖的羽林卫。”
绮雯更是瞠目:“那……您还要给我?”羽林卫是皇家亲军,调动羽林卫的权力已属于军权范畴,历来连太后和皇后都没有得到过,他这是想干什么?
皇帝笑吟吟将玉璋塞回她手里,替她蜷起手掌:“这下够壮胆了没?”
绮雯心慌意乱道:“这要是一个不慎,在我手中被人抢去可怎办?”
“没有我的直接授意,别人拿了这东西出去,羽林卫也不可能听命于他。再说了,给了你又为何会被人抢去?”
皇帝挑起一边眉毛,“自即日起,到咱们能高枕无忧之前,你都无需离开隆熙阁了。还会有人吃了豹子胆,闯进这里来为难你不成?”
见绮雯尚且眨巴着眼睛回不过神,他勾起唇角解释,“过会儿我便差人将你下处的物品都搬过来,你也不必住在值房,就叫他们将后殿东次间收拾出来,将你安顿在那里。伺候你的宫女一并过来隆熙阁上值,到时着她们走后殿东后门进出即可。”
绮雯顿时忘了玉璋的烫手,惊诧得掉了下巴:“难道,您有把握几天之内便能解决三王爷的麻烦?”
依照他昨夜告诉她的计划,关键是要看太上皇他老人家何时殡天啊,这事儿他也能拿得准?他看起来是个孝子,总不可能想去“帮”老爹一把吧……
第64章 引之较劲
外面传来响动,传膳宦官在外间小心地询问是否要摆早膳了,绮雯就先住了口,皇帝吩咐来人进门摆了早膳,又屏退了他们,绮雯过来伺候他用膳,皇帝才道:“自然不可能有那个把握,但管它是一天两天,还是一月两月,你便在这里住着,又能怎样?难道出过昨天的事,你还敢住在宫女下处?”
绮雯将盛好的芙蓉海鲜粥端给他:“可是如此一来,不就惊动了三王爷?不怕他改变策略,不顺着您划的道儿走了?”
虽说她来隆熙阁过了一夜这事传到潭王耳中,一样会引潭王生疑,但既然潭王让她来刺探皇帝的计划,她就来了,这也说得过去,至于过夜是她自愿还是皇帝要求,外人也不得而知。只要还容她有机会再去与潭王面对面,还是有望周旋的过去。
可如果自此将她护在隆熙阁里让潭王连见都见不着她,那潭王再笨也该明白是她彻底倒向皇帝了,还能再上当么?
皇帝不动声色地吃着粥点:“不会,他越是看到我对你重视,越会看重你这个突破口,所以我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住你,让他再沾不到你的边。他是否看破你骗了他,已无关紧要。”
这是另一种理论,好比绮雯就是他写好的一个锦囊,越是藏得严实,就越是吊潭王的胃口。绮雯担忧的是潭王会放弃她而另觅他途,皇帝却认为越是这样潭王越会盯紧她,反而越是保险。
他的那个计划,就是建立在源瑢押宝押在绮雯身上、盯紧她为突破口这个关键前提之上。眼下的思路已不再是骗过源瑢,而是引源瑢为绮雯而与他较劲。以他对源瑢性子的了解,此计还是有着一定的把握。
绮雯还是觉得不把稳:“可是万一……”
“不必说了,”皇帝“哒”地放下筷子,肃然抬眼,“你记住,让你去刺探源瑢这事到此为止,将来不管遇到何样变故,都无需你再去与他见面,你可听明白了?”
他已经许久许久未曾在她面前露出这副冷森森的石雕面容,绮雯看得心头一阵发颤,只好点头道:“是,我都记下了。”
看来昨天潭王的所为还是深深刺激了他,他是不至于冲动到跑去找潭王拼命的地步,但也没有平静到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已经无法容忍再让她与潭王有何接触。
绮雯隐隐觉得不安,他的这个反应,一样像是被逼得感情用事,只是程度不同罢了。要说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行,自然还是该放她去继续对潭王加以敷衍才更好,更稳妥。这般硬生生将她拘留在此,看似是保护住她了,可若是影响到全盘计划,又如何算得上对她好?
绮雯暗叹了口气,罢了,他心里有底就好,或许还是该多信任他些,不去想那么多。
“你真明白了?”皇帝竟还不放心,幽黑的眸子锋芒暗藏,审视着她。
绮雯怔了怔:“我明白了啊。难不成,您还怕我对您阳奉阴违?”她笑了笑,“我从前可曾不听您的话过?”
皇帝微微颔首,继续执起筷子来吃着,淡淡道:“源瑢连要定你这个人的话都说出来了,如何能指望他下次见你会规规矩矩?你是决不能再去与他见面了的。”
他不好形容,其实心里总是隐隐介意,她不像寻常姑娘那么忸怩,不将礼教大妨看得那么重,这些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