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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师父,姐姐,慈清宫来了位姑姑,说太上皇后要见姐姐,请姐姐即刻过去。”
自从确认了皇帝对绮雯的态度,钱元禾就一直对绮雯称呼为姐姐,算是介于姑娘和娘娘之间的一个过渡。
王智和绮雯都吃了一惊,绮雯当即就问:“三王爷正在慈清宫里吧?”
钱元禾点头道:“正是,不过这回来的周姑姑是太上皇后跟前得脸的大宫女之一。想来应当不会是受命于三王爷来的。”
绮雯稍稍放了点心,王智欠着身子提醒:“即便只是太上皇后的意思,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咱们爷是至孝之人,亲娘若有什么意思,爷不好违拗。去了要处处谨慎才是。”
绮雯点了头,对仪容稍作整理,特意摘了头上最显眼的钗环收了起来,才步出次间,寻了那位周姑姑,随同前去慈清宫了。
此时是下午薄暮时分,皇帝仍在文华殿与阁臣议事尚未回转,一切只能靠她自己应对。
朝西走在夹道里,西北风呼呼吹着,西斜的日头暖暖照着,有点冰火两重天之感。
绮雯紧了紧棉袄的领口,她想象不出,皇帝他妈这么久都没有对自己产生过兴趣,怎会单挑了今天想见她了呢?难道今天,出了什么特别的事?
对于这位疼养子赛过亲儿子的奇葩老妈,她也一直有着好奇。有关太上皇后的往事,李嬷嬷没对她说起过多点,皇帝不情愿说,王智他们也不好嚼舌头,绮雯就没获得多点直接信息,所了解到的多是自己从一些蛛丝马迹分析来的结论。
太上皇后会偏疼潭王,绮雯认为主要原因倒不在于她,而在于潭王。想必还是由于潭王手腕太过高明,忽悠老妈得利,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潭王生母一样是出身不高,貌似直系亲属都没剩几个了,笼络好这位继后养母对他有多重要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反正皇帝的性子绮雯是看得很明白,这样的儿子确确实实不容易让父母喜欢得起来。而且他绝对是越看着母亲偏疼弟弟就越不爱搭理母亲的那种人,从这方面来说,他不受宠也有点“活该”的意味。做人何必那么凌厉呢?适当讨好着点自己亲妈又不丢人。
从现今的结果,绮雯就可以做出两个判断,一、潭王确实有两把刷子;二、太上皇后段数不高,说不定就是个糊涂老太太。
慈清宫因份例比别处都高,又要照顾太上皇这位特别的病人,室内就烧得比别处都要暖和些。绮雯身上穿着绛紫色遍地缠枝莲纹的蜀锦棉袄,走在外面阴凉处还稍有些冷,一迈进慈清宫正殿门槛,就立刻觉得有点热了。
好在太上皇后是坐在紧挨明堂的东梢间里见她,总比次间的暖阁还凉快一点。
绮雯由周姑姑引着进门,低眉顺眼地下跪叩首:“奴婢绮雯,见过太上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上皇后穿着一身铁锈红的织锦缎褙子,下配藏青色罗裙,头上几乎没什么钗环,只勒了条银灰色锦缎绣云纹镶南珠抹额,看上去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眉眼间与皇帝很有几分相似,周身上下罩着一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微侧着身子坐在炕边,目光淡淡地朝绮雯望了望,说道:“起来吧。”
待得绮雯谢恩站起,太上皇后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难怪两个儿子都动了心呢,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这身段,这眉眼,细细看来竟挑不出半点瑕疵,纵是这般素淡的穿戴,没配几样首饰,也是丝毫不输给自己这些年来见过的任何一个美貌宫娥了。
不过,单是美貌,就能令源琛源瑢两人都去魂牵梦绕么?自己这两个儿子都堪称人中龙凤,若非她耍了什么狐媚手段,怎可能一并看上了她……
“听说近日今上都着你一人近身侍奉,”太上皇后轻啜了一口茶,缓缓道,“本宫便想寻你来问问今上的近况。你如实回禀就是。”
绮雯应个是:“娘娘请问,奴婢必定如实回答。”
“今上这些天的晚膳可都按时进了?”
“回娘娘话,今上近一个多月以来几乎日日都于戌初进了晚膳,只这月初六与初八那两日因回宫稍晚,才进的晚了些。”
竟是如此细致的回答,太上皇后微感意外:“那今上就寝如何?”
“回娘娘,今上晚间仍然忙于国事,最早时也要临近子时才会就寝,只是奴婢每晚亥时便下值了,是以对此事了解不详,娘娘若想知道,请容奴婢问过钱公公他们,再来禀告娘娘。”
“如此说来,今上睡得如何,你是更不知晓了?”
她这到底是想问什么啊?绮雯心里嘀咕着,面上仍恭谨平淡地回答:“娘娘恕罪,奴婢确实不知。”
“难为你了。”太上皇后搁下手中茶杯,略转了下身子正对绮雯,“今上日夜操劳,身边正需有个知冷热的人照看,本宫见你像个妥帖的,今日便做个主,封你个淑人。暂且也不必另住别处,就留在隆熙阁里,贴身照料今上吧。”
绮雯心下大惊,忙跪下道:“谢娘娘垂怜,只是奴婢出身卑贱,不敢作非分之想。况今上也尚无这层意思,还望娘娘收回成命。”
太上皇后的神色登时冷了下来,静静瞪视她片刻,轻哂一声:“真不愧是今上心尖上的人啊,竟连本宫的面子也说驳就驳了。周蕊,教教她规矩!”
周姑姑应了声是,转瞬便叫内侍请来了家法戒尺,倒像是早已备好了的。
绮雯心里七上八下,若是真有心替皇帝做主册封她,她依着规矩也是该推辞几句的,太上皇后只需坚持下去也就是了,看这个转折,这位老娘娘明摆着就是借题发挥,存心找她的茬啊!
她迅速思索了一个来回,也没想通自己哪里会惹了对方不痛快,分辩也无从辩起,眼看着家法传了来,她也无话可说,入宫以来虽说处处受着规矩限制,还一次都没受过皮肉之苦呢,连在尚仪局受训都没挨过戒尺,难道今天倒要在这里开荤了?
那戒尺长约二尺,以老竹制成,柔韧劲道,泛着淡红的光泽,看着就让人胆颤。
眼看周姑姑就要动手,旁边的黄花梨槅扇里忽然传来一点响动,像是有人将茶碗碰翻在了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太上皇后微微一怔,周姑姑的动作也就此凝定,似是意识到主人的命令会因这声轻响而改变。太上皇后面色沉冷,朝一旁侍立的苏姑姑递了个眼神。
苏姑姑当即会意,上前一步微笑劝道:“娘娘息怒,想来也是因着今上没露过册封绮雯姑娘的意思,姑娘才不敢应的,绝非有意削您的面子。看在姑娘一直任劳任怨侍奉今上的份上,开恩免了吧。”
太上皇后不咸不淡地轻哼了一声,“这话也是有理,那就免了。”
绮雯忙叩首就坡下驴:“多谢娘娘开恩。”
“你守本分是好的,以后多尽心服侍今上吧。”太上皇后又不咸不淡地交待了几句,便叫周姑姑带绮雯出去了。
绮雯前脚出了明堂正门,潭王后脚便挑帘从槅扇里的次间出来,还略探头往外望了一眼,依依不舍似的。
“你倒真疼她。”太上皇后悠悠喝着新添的热茶,唇边一抹哂笑,“宫女子哪个没挨过家法的?连这你都看不过。她当着你的面选的源琛,你一点怨气都没?”
潭王踱着步苦笑道:“您这是何苦来的呢?倒好像我对您说起这些过往,是向您告状,要您替我出气似的。她选了二哥,又不能说就是什么罪过。”
太上皇后瞄着他的神情,轻叹道:“罢了,你总也不能跑去隆熙阁找她,这会儿借我的地方,便去寻她说说话吧。”
潭王对慈清宫的结构十分熟悉,想绕到前面截住绮雯很容易。
绮雯独自步出慈清宫院门后转过一个弯,在清净无人的夹道拐角处见到潭王出现在眼前,立时就明白了,原来隔壁那声轻响,是这丫发出来的。
脑中数个念头如同火星几闪,思路霎时都理了个清楚明了。当真出乎意料,之前虽知道他也在慈清宫,还真没想到他会为了折腾她而摆唆太上皇后。
潭王身披一件通体雪白的狐裘斗篷,头戴镶了白狐毛做冠缨的玉冠,整个人如雪凝冰砌的一般,仿若捏个决就能升仙了。他浅笑吟吟地打量着绮雯,慢步上前:“看来你这宫女还当得蛮好,气色竟比从前更是红润可人了。”
绮雯并没朝他施礼,只因看他这架势,自己一个礼施下去很可能招来他伸手相扶,与其到时再躲避,还不如直接省略这步骤,料着他也不会计较。她只是微挑了一下嘴角:“王爷莫非是看不得奴婢过得顺遂,才特意赏了奴婢这顿板子?”
她不谢他出声说情,却说谢他赏板子,潭王目光一亮:“你这就想明白了?”
绮雯轻哂道:“那是自然了,奴婢从不敢在王爷面前装傻守拙。”
早在未成年时,看到某些言情剧里的女主周旋于同一豪门的几个贵公子兄弟之间,还能同时得到公公婆婆的爱戴,绮雯就嗤之以鼻。
婆婆与儿媳妇是两个相冲的物种,原本婆婆就是很难看好儿媳妇的,要是再听说自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儿子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就只会将那女人看做一个妖精,哪还有爱戴的可能?
潭王就是简单利用了母亲这个心理,既达到了见绮雯一面的目的,同时还向她露了一手——看到了吧,即便你做了皇帝二哥心尖上的人,我只要有心动你,一样可以轻易办到。
第56章 诚惶诚恐
“很好,我就怕你还如上次那般对我装傻守拙,那样咱们可就生分了。”潭王目中闪着惊喜与欣赏,驻足在她面前,懒洋洋地望着她道,“如此说来,无需我向你告白心意,你都明白了?”
绮雯神情肃然,再不余下一丝笑意:“王爷,奴婢以为经过上次一事,你我之间已无需说这些话了。”
潭王促狭地一挑眉:“是了,你是唯一一个不爱听我谈情说爱的姑娘,也怨不得我时不时便要忘了。不过……”他缓步踱到绮雯身侧,停步于半尺之遥,声音更加柔缓暧昧,“你既然明白了个中原委,难道不该由此对我客气一点?”
得悉了太上皇后都能为他随手挑唆,就没点畏惧他的意思?
“这样啊,”绮雯纹丝未动,也未转头看他,依旧肃然冷漠,“我还当明白了王爷想从我身上谋些什么之后,是该王爷对我客气点才对。倒是我想错了,说来也是,王爷今日之举,本就是想给我个下马威的。”
潭王当真是平生头回听见姑娘家拿这种刺刺儿的语气与自己说话,不禁哑然失笑,见绮雯朝夹道前后望了望,便道:“放心,我既然选在这里与你说话,自有把握不被他人听去。”
绮雯转过身面对他:“不知王爷今日想说些什么?”
潭王姿态闲适:“那要看,你想说些什么给我听了。”
绮雯默了片刻,平淡道:“诚如王爷上次所言,我本是为寻个妥帖的靠山才选了他。只未想到,他顾念着我的出身,竟连册封我都不敢,他对王爷你,确是颇为忌惮的。”
“所以呢?”潭王道。与上次交谈不同,这一回他一点引导她的意思都没露,完全转成了以退为进。
“所以,”绮雯几乎是调运起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