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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呢。”
幕僚们又是七嘴八舌一通颂扬,潭王不禁哂笑:“我不是想说猎到这种鸟儿有多不容易,而是说,明明它有更大更好的前程,如今却因来错了地方就落个这般结果,可惜得很,不是么?”
这一回幕僚们面面相觑,都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了。
京城的春秋两季总是格外地短,夏日暑气刚消退没几天,天气就迅速转凉。到得旧历十月中下旬,已经十分寒冷了。
潭王名为侍疾,其实太上皇绝不会真需要他亲手做多少照料的活计,不过是以陪伴为主,偶尔奉个茶,喂个汤药之类。太上皇的病况还算稳定,只是精神不济,时常每日仅有一两个时辰清醒,其余时候都在卧床昏睡。
这样时候,来侍疾的潭王都会陪着太上皇后在前殿暖阁里闲聊解闷。
地龙烧得很旺,屋中还另燃着炭盆,温暖得好似春日。潭王与太上皇后都只穿着薄棉夹衣,像一对寻常母子一般,随意地坐在南炕上闲聊。
太上皇病了两年多,太上皇后已惯了亲手检视他的药品,这会儿又在细细翻检着摊在炕桌上的药草。
“我看您都抵得过大半个太医了,以后父亲的病都由您一人来打理也成。”潭王盘腿坐在炕桌旁打趣着母亲。
他说什么,太上皇后都爱听,他做什么,太上皇后都爱看。皇家向来亲情淡漠,真真是亲生儿子都难得有他这般讨母亲喜爱的。
太上皇后笑着撩他一眼,转而叹了口气:“你说琢锦这孩子,出嫁时还口口声声舍不得父亲母亲,谁知一朝嫁出宫去就乐不思蜀了。眼看都两个月了,她才回宫来探望了一次,还只匆匆坐了半个多时辰就走了。眼看着你父亲每日清醒的时光越来越少……不说真有个好歹吧,她就不怕以后生了孩儿,更是一年半载不宜回来?还不知趁这时好好陪陪父母。”
话说长公主出嫁前虽然怨气满满,出嫁后却很快体会到了离开宫廷的好处,她常日招揽一群年轻贵妇在府中吃酒摸牌,闲聊玩乐,比当年在宫里自在快活多了。可不就是乐不思蜀么?
潭王挑眉笑道:“这话也就是听您说,要换个人说,少不得我就得多心,以为您尽想着琢锦,倒嫌我来得太多,碍着您的眼了。”
看着太上皇后开心地笑出了声,他接着道:“您是有话想问琢锦的吧?是不是为二哥跟前那姑娘?”
太上皇后微敛笑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鬼灵精。那姑娘还是琢锦送去源琛跟前的,听闻这阵子挺受宠,源琛为了她,要赶宁妃她们出宫竟都没来知会我一声。我自然想要了解一番她是什么来头,人品如何。偏皇后也说不清楚,而你二哥……我又不好直言探问。”
若是不明内情,光是从表面上来看,恐怕任谁都会以为,三王爷才是太上皇后的亲儿子,而今上却不是。
太上皇后与三王爷似乎早都忘了相互间并无血缘这回事,由内至外,都像极了亲生母子,甚至说从前宫廷中的亲生母子,都难得有亲厚无间到他们这地步的。
可与今上就差得远了,母子之间除了见面时的套话,几乎没什么可说,相对多坐上一阵就要冷场。太上皇后在亲儿子面前也真是有些犯怵,早有心询问绮雯的事,却一直也张不开口。
“那又何难?您问我也是一样。琢锦知道的,我都知道。”潭王笑意融融地倚靠到引枕上。
太上皇后手上动作一顿:“你也都知道?”
潭王道:“知道啊。那天就是我与琢锦、二哥从太庙祭祖回来时,一同遇见的她。她是没落官宦人家的姑娘,家里已经没人了,当时眼看要被舅家发卖,逃出门来,正巧被我们撞见,就顺手救了。琢锦与她一见投缘,又看出二哥对她也是另眼相看,就拉了她进宫。”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太上皇后从来都深信不疑,她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琢锦也真是,这又有什么可讳莫如深的?”
“琢锦是怕这般直说出来会显得她来路不明,才给她安了那么个身份。”潭王将目光转向一边,“这也说不上错,毕竟宫里对来人的出身计较太多。若非如此,二哥怎会一直没来册封她呢?连个名分都没,她再怎么受宠,也还只能做个宫女子罢了……”
这语气中露出淡淡的惆怅,太上皇后抬头一看,正见到他目光旁落、魂不守舍的样子,当下心头一动,问道:“你想什么呢?”
潭王仿若猛地醒过神,掩饰地笑了笑:“没什么。”
太上皇后皱了眉,看了一眼跟前仅有最信得过的两名宫人侍立,便直言问:“你该不会也对那姑娘有想头吧?”
潭王瞬时笑弯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瞧您说的,谁都知道我家里姬妾成群,环肥燕瘦,二哥身边好容易才有了个贴心的人,难道我还能与他去抢?”
这话面上是不打算争的意思,却没露半点对“有想头”一说的否认,太上皇后听得心惊,忍不住挺了挺脊背:“你说真的,难不成,你也对那姑娘动了心?”
潭王微微扯了下嘴角:“您问这么清楚做什么呢?人家看上的是当今皇帝,我如何想的,又值个什么?”
太上皇后这下几乎是心惊肉跳了。
源瑢这小儿子从小到大是没缺过女人,可作为亲手养大他的养母,她还从未见他真对哪个女子上过心,哪怕稍有一点惦记,都不曾见过,他如今都魂不守舍了,可见是真将这个女子放在心上了。
太上皇后不理朝堂之事,又整日忙于照看太上皇病体,那兄弟俩的明争暗斗她是没看见,但心里很清楚,这皇位本是源瑢的囊中之物,太上皇临了变卦,给了源琛,已经难免是在两个儿子之间划下一道鸿沟,若是这哥俩再看上了同一个女人,那岂不是更加仇深似海了?
潭王这话,不就很像是在抱怨“就因为我没得到皇位,如今连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手”么?
太上皇后不觉间攥紧了手,连一颗三七搁痛了手心都犹自不觉。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同时招惹上了她两个儿子?
潭王偷眼看着母亲神色,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的讽笑,要说这世上他最能自如摆唆的人,非自己这对父母……不,该说是非这位母亲莫属了。
……
此时此刻,绮雯正在帮师父王智打下手,处置司礼监的事务。
第55章 五十五故意找茬
相比太上皇在位时司礼监的大权独揽,皇帝御极之后发现这群宦官除了追在乔安国身后溜须拍马之外,于正事上没有半点助益,便早在逼迫乔安国卸任司礼监掌印之前,就将司礼监的参政大权消去了大半。
如今的司礼监几乎已经退化为了一个只管誊写圣旨和往来内阁与隆熙阁之间传话的清闲衙门。如此一来,皇帝个人的担子就重了许多。
后来的掌印太监王智虽是可信之人,无奈从无摄政经验,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徒弟钱元禾还远不如他,方奎又被调去了东厂,皇帝急需添个自己人来担起秘书职责,就指派了绮雯去给王智打下手。
一个宫女当然不能跑去司礼监上班。好在半年前皇帝便将司礼监办公衙门从宫城外搬到了隆熙阁南边不远处的一处小院落,方便王智与他互通消息并兼管隆熙阁总管的职务。
名义上是掌管批红,实际绮雯与王智他们的指责主要是替皇帝甄选鉴别内阁票拟。
如今可用的人手仍然过少,内阁首辅都仍由潭党骨干杜荣担任,内阁呈上来的票拟难免掺杂着些他们以权谋私动过手脚的。在呈递皇帝批阅之前,绮雯就帮着王智将这些票拟阅看一遍,挑出其中的存疑之处。
从前王智帮皇帝筛选鉴别票拟时都在隆熙阁内进行,这一个月来便总会趁着皇帝不在的当口,与绮雯一同坐在御书房对面的东次间里,一边办公,一边像带徒弟一样对绮雯进行国事集训。
当然,此事对外人是绝对保密的。
王智觉得,这个徒弟的资质简直把钱元禾比到地底下去了。
绮雯唯一欠缺的,就是对国朝实事的具体了解,王智只需稍加点拨,她便能举一反三,比如说,一份由内阁贴了票拟的奏章拿给她看,自己只需为她解释清其中涉事官员的关系和前因后果,她便能很快指出票拟上所写建议的好处与疏漏,并能紧接着分析出写票拟的阁臣是有意为之还是疏忽大意。
而这些绮雯的批复意见上呈给皇帝,也总能得到今上的嘉许肯定。越来越多不是太过事关重大的庶务,就这样依照绮雯的建议定了下来,省去了皇帝不少精力。这也算是开启了宫女摄政的先河。
王智暗中感慨,这姑娘与我们爷情投意合不说,还能做个爷的贤内助,当真是老天开眼啊!
其实绮雯对付这些复杂国事,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她又不是政治天才,哪能在这短短时日之内就全盘掌握国家大事呢?没办法,为了帮男票的忙,她只能忍痛拿出攒了许久的技能点来加强智力,10点不够再加10点,一直加到了30点,才觉得精力与脑筋反应速度勉强够用了。
30点啊,绮雯暗中肉痛了好一阵,呜呜,人家本来更想加魅力的。人家原来只想做做间谍,一点都没想摄政啊。
其实对皇帝的审慎,她不是完全理解。
“师父您说,真有必要如此小心么?”绮雯收敛起刚审阅完的几分奏章,摞成一叠,“今上都御极一年多了,司礼监其余的公公们就再挑不出几个可用之人?”
宦官不比朝臣,只是天子家奴而已。大臣们敢对皇帝阳奉阴违,宦官们也有这个胆量?司礼监那些宦官毕竟长期接触国事,像他们现在所做的筛选票拟这差事交给那些宦官来做,他们还敢动手脚不成?绮雯不太能想象。
“你是不知道。”王智叹了口气,从枣木圈椅上立起身舒了舒筋骨,“别说阅看票拟了,就连誊写圣旨这点活儿,都没法放心交给他们。就在上个月,还有个司礼监少监竟然收了外臣的银子,在誊写圣旨时私自做了篡改,将抄家改成了罚银,充军改成了罢官。”
绮雯大为惊愕:“那样……也不怕被发现?”这不成鼹鼠了么?以为往头上顶一捧土别人就看不见他了?
王智苦笑:“宣旨的和听旨的,外加执行的,都已收了同一人的钱,串通一气。其余的司礼监同僚平时谁都不干净,也就不会来检举揭发。那么多人想合伙瞒着皇上一个,还不容易吗?这帮龟孙子,是早在听命于乔安国那会儿就把胆儿练肥了,还成天做着大把捞钱的美梦。若非咱们爷处处精明,不定被他们糊弄成什么样呢。所以说,还是咱们辛苦着点,替爷分担些吧。”
绮雯摇头感叹,真是礼崩乐坏世风不古啊。这王朝也算是烂到根里了,想要力挽狂澜,实在不是易事。想想就觉得前景殊不乐观,总不能把这些自私自利的人全都赶尽杀绝吧?
两人名为师徒,实则王智知道她将来的身份,自也不可能在她面前摆师父的谱儿,两人一齐动手将看完的奏章收了,又摆上一摞新的来准备阅看。却在这时,钱元禾走了进来,神色还透着几分慌张。
“师父,姐姐,慈清宫来了位姑姑,说太上皇后要见姐姐,请姐姐即刻过去。”
自从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