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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福了一礼道:“多谢师父提点。”
穿过垂花门至内院,钱元禾先在头里报了一声:“爷,绮雯姑娘来了。”行至门口为绮雯打起乌木条钉湖缎的门帘,待她矮身进去,就放下帘子。正想退开,却见师父走上前来,堂而皇之地挨在门帘外偷听。
钱元禾一愕:既然如此,我也听听吧。
绮雯一步迈进了黑屋子,借槛窗映进的淡红灯光,勉强分辨着眼前景物,大致看出面前的正座上坐着一个黑黝黝的人形。
这座厅室是整个隆熙阁最宽阔的一个房间,用来接见二三十个朝臣都没问题,但皇帝散朝后要与朝臣议事都选在文华殿,偶尔带一两个心腹大臣回隆熙阁来,也是去到东次间说话,很少在这座明堂停留。
绮雯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坐在正座,当然,更是头一次见他坐在不点灯的黑屋子里。
见礼之后也不见他出声,绮雯偷眼去瞟也看不出他的神情动作,便试探着问:“奴婢为您点盏灯吧?”
他依旧没出声,大约就是不反对。绮雯便去摸来火石,引燃纸媒就近点起一盏琉璃宫灯。
一团漆黑之中,橙红色的光芒首先映亮的是她的脸。如花似玉的年轻面庞,未施粉黛,也没有簪环,连颗耳钉都未戴,却仍是精致妍好,娴雅清艳,当真是个绝色佳人,怪不得源瑢也惦记着呢。
皇帝轻抱着双臂坐在正座上,紧紧盯着她,面容沉冷刚毅,比平时更像石雕。
绮雯感受得到他的目光如炬,不敢去直视他,点好灯后就垂着眼规矩站在堂下,等他示下。
她应该解释个清楚,就像刚才对王智说的那样,三言两语说清原委,想必他能理解的。只是,面对皇帝和面对太监师父可大不一样,皇帝又没向她表白过,甚至说,上回见面还想送她走呢,她难道应该默认皇帝是在吃醋,主动去劝他说:您别吃醋我跟三王爷没什么的?
暗暗拿系统数据给自己鼓劲,绮雯壮着胆开口:“主子明鉴,其实……”
“琢锦曾说你钟情于朕,是不是真的?”皇帝却忽然出言打断了她,语调云淡风轻,不露喜怒,却听得绮雯浑身发寒。
这算是个什么开场?她心里思索不出对策,只能回答:“回主子的话,是真的。”
“那好,难为你有这份心,既然如此,你今晚便侍寝吧。”
心头轰然一震,绮雯再顾不得什么不可直视天颜的规矩,睁大双目朝他直望过去。他脸上好似罩着一层寒冰硬甲,哪里寻得着半点含情求欢的意思?
他这是在试探——你既然说是爱我的,那要证明下午不是故意与源瑢勾搭,今晚就陪我睡吧。
耳边似有点奇怪的杂音,尖利刺耳,绮雯思维有点发木,头脑转得不怎么正常。好像应该答应的,皇帝想临幸个宫女,算个什么大事?再说自己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这个最终目的?跟他每进一步都有系统奖励,这要是成了事儿,不定有多好的奖励等着她呢。
应该答应的,她应该红着脸回答:“一切都依主子。”那才是她做下人的本分,也是她证明自己忠心不二最简单的法子。
可惜她就是说不出。
定定地看着他,绮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似乎还在盼着刚才是听错了,盼着他是一时失言,立即改口。
皇帝却还在平静补充:“侍寝后,朕明日便进你的位份,颁你赏赐,也好成全你这份心意。必不会委屈了你……”
尊严似被一字字凌迟,心口一分分凉下去,绮雯心底冷笑,侍寝,位份,赏赐,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生气,就可以这么作践我?
果然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想方设法要爬床的无耻贱人,当得的就是你用这种无耻的招数来试探!
怎么都得拒绝,死也要拒绝!理由张口就来,她敛起惊讶,连句“谢主子赏奴婢这体面”的客套话都已没心情去讲,只平静回道:“求主子开恩,好歹容奴婢先出了热孝。”
热孝百日,这理由再充分不过,可这会儿皇帝是再充分的理由也听不进去了,心里就猜着她会拒绝,一听果然如此,冲天的怒气瞬间爆发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砰”地一声脆响,一个茶盅在她脚前砸个粉碎。
他霍然站起,指了她切齿骂道:“你还记得热孝!去勾三搭四的时候怎就没见你想起热孝来呢?你给我滚出去,滚去老三怀里,再别让我见着你!”
屋中回归一片寂静。
他胸口剧烈起伏,鼻中喘着燥热的粗气,清晰感到扶在高椅扶手上的左手在微微打着颤,再看着呆立面前的她,不过转瞬之间,已不能相信方才那几句恶言恶语是出自自己之口。
真爆发出来,好似释放了胸中那头猛兽出笼,理智才开始重新拾回。
今日这事源瑢刻意为之的痕迹何其明显,怎可能真是与她幽会那么简单?更不必说,三日前亲口要送她走,即便今日所见都是真的,即便她是真起了心跟源瑢走了,自己又有何理由发火,有何理由怨怪她?
自己怎至于如此失态,如此失控?简直就像邪魔附体,与往日的自己判若两人。
不临到这一刻都不曾发觉,原来心里竟已如此在乎她,一旦发觉要失去,就急昏了头,气昏了头。
可是,眼下发觉了,又还能如何呢?说出去的话,可是再收不回了。
她凝着眉,看不出伤感或愤怒,只是目光极度黯淡,嘴唇开合了一下,似是有心辩解,却又很快抿紧。她没有哭,也没出声,跪下来朝他端正一拜——对一地的碎瓷片视而不见。
他无意识地跨上一步,伸过手去想要拉她,她却及时抽身退开,好像多恐惧他似地缩起手,仓皇望他一眼,就匆匆踅身出去了。
刺在她裙子上的碎瓷片片落下,击在金砖地上的清脆有声。
屋中重回寂静,仿若她这一出去便是携走了人世,仅余下一个与世隔绝的地界,余下了他孤家寡人。
钱元禾与王智蹑手蹑脚地进来,钱元禾拿过个托盘,闷头去收拾瓷片,王智掖着手凑上两步道:“爷,适才绮雯姑娘进门时先向奴婢说了,她过去慈清宫是被乔安国叫去的,打的还是太上皇后召见的幌子,她根本不知道是三王爷在那儿等她。您看见那会儿,她都是被三王爷强迫的啊。”
皇帝像没听见一样,木然呆立,不言不动。
王智看得心急,又上前一步道:“主子,您想想银儿的事,可别一时疏忽,成终身遗恨!”
钱元禾停下捡瓷片的手,忧心忡忡地看向师父。十五岁时那段经历是皇帝的禁忌,七年以来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师父这可是犯了大忌。他再受重用也只是宦官,天子家臣而已,就不怕爷在这气头上翻脸不认人?
皇帝身子微微一震,脸色陡然变得煞白。
所有的自卑、敏感、多疑,几乎都始于七年前那一刻——正当韶龄的小姑娘溺毙在井里,被打捞上来时长发纠结好似水草,脸色青白好似石灰,令人见了,怎么也难相信那就是往日鲜妍俏丽的那个女孩。
记忆中的那张脸似乎被替换成了她的,心口猛然间如炸裂一般地剧痛起来。
真要到了那一步,是何其恐怖,哪是单单“终生遗恨”四个字所能概括。
他再也站不住了,当即快步冲了出去。
王智前后脚地跟出来,向其余内侍吩咐:“谁也别跟着。”
钱元禾出来,满面忧虑道:“师父您看……”
“放心吧,今日这事一过,这两人也该消停些了。”王智倒是很快平静下来,还略现出一点得色,低声念叨,“这俩人……哼,也算天生一对儿呢。”
第034章 迟来表白
秋老虎盘踞不去,空气中残留着些许潮闷湿热。出了隆熙门外面就是一片浓黑的夜色,左右看看不见人影,料着她总不会往西边慈清宫方向跑,皇帝就左转朝东追过来。
转过弯就是南北贯通的西一长街,此时早没了闲人往来,街边每隔十来步远就有一座石砌落地宫灯,里面燃着灯油。
昏黄的光芒中,影绰绰看见个瘦削的背影在前面缓步走着。皇帝心头微微一松,快步赶了上去。
纤纤弱质,鹤势螂形,也不知是火光摇曳,还是她摇摇欲坠。
一步步接近,心下反而愈发忐忑,该说些什么,如何开口,又成了摆在他面前的头号难题。这对他可比朝堂上与刁钻大臣们斗智要难得多了。
她步子很缓,倒不像伤心欲绝要去寻死,更像是一片茫然,不知何去何从。走上几步,她就偏过头望一望,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只看得到覆着黄绿琉璃瓦的高墙墙头,别无他物。眼看着她一次次转头去盯着空荡荡的墙头发呆,他简直疑心她有点神志不清。
他在她背后几步远处慢下脚步,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琢磨着如何开口。
她是被源瑢强迫的,刚受完源瑢的欺负,回来又受他的欺负,何其委屈?自己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还是人话不?还总自我辩解说是为她好,有这么为人家好的?简直是无耻之尤!
皇帝真是懊恼惭愧至极,恨不得冲回记忆里对着那个胡言乱语的自己扇上两个耳光。
上回就是错在自己,这回更是要担全责,索性这回把话说个透,把礼赔个够,都是应当应分。
临到此时,什么面子架子早被抛去九霄云外。
“绮雯。”
还是头一回直呼她的名字,两个字因她而变得那么特殊,吐出口来感觉有些怪异,亦有些甜蜜。
她停住脚步,缓缓转回身来,脸上没有泪痕,甚至望着他时,还露出了些许笑容:“你竟来得这么快。”
皇帝听得一愣,她这是什么反应,难道真是神智不清了?
“你放心,我清醒得很。”看出他的疑惑,绮雯主动澄清,神情略显黯然落寞,“事到如今,话是该说个清楚了。”
她幽幽一叹,“你疑心我在耍心机算计你,其实没有冤枉我。连三王爷都看出来了,说什么报公主的恩,其实我一早就是在打你的主意,我那天就是看在你对我有所属意,才选了进宫,选了你,也确实是存心利用长公主来接近你的。我……毕竟还是个要面子的人,若非看出你对我也有这份心,任自己再怎么喜欢你,也是不可能主动来找你的。”
这是头一次听她直言表白,皇帝怔怔地听着,心弦随之震颤。她说得一点没错,确实自己早在潭王府她决定进宫那时,已然对她有所动心,看起来本是件两情相悦的好事,又如何想得到,会因他的别扭闹到这步田地?
“哪想得到……”她眉心颤了颤,目光更显黯淡,“早知来了会是这样结果,我就不来了。何必呢?害你烦心,也害我伤心,你我都不得消停。原以为只是留下来做个宫女,挺简单的事,想不到竟惹了这些麻烦。这几天来我已看开了,是我太幼稚,想得太简单了——明天开宫门时,我便向师父请个手令,去尚宫局请辞,这便走了。”
皇帝心头一沉,瞳孔为之一紧:“你……”
心里轰然想了个明白,她方才频频转头去看墙头,实际是在看天。
被关在宫墙之内的宫人们几乎都有这个习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