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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雯很自豪于自己的演技,在皇帝面前她想演也演不上来,更是真心不想演,面对这个锋芒逼人的王爷,她却自如得多,感觉说来就来,当即红了眼眶,继续顺水推舟:“王爷既都明白,何必还要问我?我一个罪臣之女命若飘萍,自是要谋划个出路的。这条路或许险恶,可我已然选了,便不后悔。王爷若看不得我如此耍心机,自去向今上告发我就是了。”
她说完就猛地踅身而走,想尽快拉开这个危险距离,不料左手腕上一紧,竟被对方攥住了。
霎时间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竟来动手!拼智力她还有点信心,拼武力却只能认栽。绮雯悚然回身,使使劲想抽回手,却没能做到。
潭王继续将她抵在灌木跟前,目中波光潋滟,极尽妖娆魅惑,不点自朱的唇上浅笑吟吟,几乎将柔柔暖风吹到了她脸上:“我想说的是,眼下你见到了,他也没那么好应付,焉知下一回你会不会丢了小命。不如我给你个再选一次的机会,前面就是慈清宫,你只消点一点头,我便去与母后说,将你要过来。其余事项,再不需要你操心半点。如何?”
绮雯这下可再不能顺水推舟了,一边挣扎抽手一边道:“多谢王爷好意,奴婢是自愿留在皇上身边侍奉,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手腕被他稳稳抓着,好似圈进了铁箍,绮雯心里这个后悔,刚才真不该巧言令色对他演戏,这下引蛇出洞成引狼入室了。
呜呜,君子动口,你丫动个什么手啊?快放开,放开!
绮雯真想上牙咬他,上脚踹他,却明知行不通,她还没失去理智,这里是慈清宫的地界,他是亲王,来这探望父母是理所当然,在这地界调戏个宫女,根本不算个事。
她真要反抗拼命,不可能拼得过他,动静闹大了却要落个人前无状的罪名,这又不是她家的后花园,一个做下人的被主家公子拉了手就大呼小叫?惊扰了养病的太上皇更是死路一条,真真儿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这一慌乱,演技也就打了折扣。看着她眼眸中流露出真切的抵触,绝非简单的少女羞涩,潭王眼中闪着好奇与探究,颇有几分玩味。这丫头当真是特别呢,看来,还得多下一点本钱了。
“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潭王笑问,“我与他在你眼里就有天地之别?你难道未听说过,这天下险一险儿就到了我手里,其实……现在是在谁手里,也不好说呢。”
绮雯打了个激灵,愕然望他道:“你说什么?”
“你听清了,”潭王轻轻道,眼神更加幽深,“也听明白了。我从没小看过你,你确是寻常女子远比不上的。不然的话,我又怎会如此为你费心?你若有心将这些话说给他听,向他卖个好,也随你。我无可惧怕,该清楚的他心里都清楚,不欠你这一点告密。”
绮雯心里七上八下,就算你们兄弟彼此心知肚明,干什么说给我听啊?难道你打好了主意,想杀我灭口?
一声熟悉的系统提示陡然响起,绮雯的心跟着剧烈一震,思路霎时全都乱了。
北面慈清宫正殿的台基很高,此时正有人迈出了正殿的门,驻足于月台之上。那与这里的距离正在系统所能侦测的十米之内。
跟前草木稀疏,他们两人无疑清晰暴露在那边的人眼底。
绮雯冷汗冒了一头,陡然间明白了:他今天整这一出,为的就是拉着她演这出戏给那人看!
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前面那些铺垫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骤然变白的仓皇脸色,以眼角余光留意着正殿门口那边的情景,潭王隐隐觉得奇异,她这会儿没理由觉察得到二哥在那边才对,这又是惊惶个什么呢?
绮雯迅速权衡了一下,打他个耳光还是不敢,只好抬起右手去推他:“王爷请自重!”
“别动。”潭王敏捷地连她右腕也抓了,轻声道,“这可都是为你好。”
绮雯一时迷惑,不解他这话是单纯的威胁,还是另有含义。
正殿前的月台居高临下,花园里的那一幕清晰入目,斜阳之下,花丛之间,俊男美女,几可如画的美妙图景,引发的却是山雨欲来般的恐怖。
从这角度望过去,根本看不出绮雯那个推搡的动作,也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只看得见他们两人相隔极近,似在挽着手互诉衷肠。
而这时还见潭王松开一只手,从一旁摘了一朵红菊下来,轻轻簪在了绮雯鬓边,又微微探头凑近她,也不知是在她耳边说话,还是吻了她的面颊。
皇帝再也看不下去,踅身下了台基,大步走进夹道。
方才进去慈清宫时,他就在外间遇见源瑢出来,笑着向他问起绮雯的近况,声称“那是琢锦一心想要照应的人,若是二哥没有闲暇,小弟情愿代劳。”
他们兄弟之间多年都未有过正常的闲聊,这一年来更是关系微妙又紧张,总是潭王没话找话而他爱答不理的状态,皇帝听后就根本没走心,又赶上通报母后的宫人出来相请,他就没多搭理源瑢,直接步入正殿。
此时才知,那竟不是一句闲话。
把仪仗甩在后面,大步冲在夹道里,他心口越来越凉,头顶却是越来越热,紧紧攥起的手中,指甲几乎戳破了掌心也浑然不觉。
她是钟情于我的,是亲口选了为我进宫来的,不会那么容易倒向源瑢,说不定此事有着误会——心底有着一个声音辩解,却是极度微弱。
曾经钟情又如何?那是源瑢!天下有几个女子能抗拒得住他的主动勾引?更不必说,三天前是我亲口伤了她,亲口想要她走,她就此冷了心,移情别恋,还不是顺理成章?
原先以为她被源瑢笼络,是错怪她了,怎就没去想过,源瑢只要有心要她,随时都可出手,随时都不算晚呢!下午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准她回来上值是对她的格外开恩呢,何其可笑!
她那么好,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爱上源瑢的女子都要好上百倍,我看得到,源瑢就看不到么?
他完全想不明白,三天前还笃定想要送她走呢,真送了她出去,将来她何去何从,是否会被源瑢得去,不是都与他无干了么?何至于此刻便要如此在意?
已不单单是在意,一发觉自己就要失去她了,而且恰恰是将她输给源瑢,便如被巨大的恐怖盖顶压着,胸口好似被刺了一根冰锥,既寒冷彻骨,又剧痛难忍。整个人简直濒临爆炸,与其说是恨她,恨源瑢,倒不如说更恨自己,当真是无所适从。
他是外人眼里的暴君,似乎随时蕴着满腔的怒气,动不动就要雷霆震怒。实则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根本是个极能内敛克制的人,多年以来都未曾有过真心动怒、为情绪左右的时候。
仅仅在此时此刻,他却情绪乱作一团,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
集聚起的怒火就像窝在体内的一个恶魔,左冲右突地肆意作恶,不停向他鼓动叫嚣: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早已看得清了,所有好东西都是源瑢的,所有人都是更喜欢源瑢的,包括她在内!那就统统滚去他那里,我不稀罕!
我,不,稀,罕!
孤傲得惯了,他是真心想要自己不去稀罕,想要自己无欲则刚,早已没了理智去想,倘若是真的不稀罕,又何须如此愤怒,如此不甘?
钱元禾小跑着跟在皇帝身后,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唉,今下午爷才刚松了口,这下可是糟大发了……
第033章 山雨欲来
绮雯两只手腕被潭王钳在一只手里竟都抽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簪了朵花在自己头上,正想着在他脚上跺上一脚,却听他说道:“你且放心,我必不会害你。今日不会,将来也不会。我只会帮你。”
帮我?绮雯一愣,他的意思是,反其道行之,激皇帝吃醋,从而正视对她的感情?
潭王说完就放开了手,笑意沉沉地望她一眼,转过身施施然地走了。
绮雯满心迷惑,他怎可能这么闲,对她起这份好心?可若说不是为这,又究竟为个什么呢?
正殿台基上已不见一人,也不知皇帝是何时走的。绮雯心神不宁,焦虑不堪,就皇帝那样的傲娇别扭受,能这么乖乖吃个醋就此好好待她了么?就算潭王此举真是为了帮忙,恐怕也是帮上倒忙的可能性更大。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真恨不得把潭王揍上一顿,抡起所有能抡的动的东西,狠狠揍他一顿!
不知皇帝会作何反应,绮雯在外面挨了一阵,思量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摸回隆熙阁来,惦记着若能遇见王智他们,也好先打探一下。
一迈进门槛就看出不对来了。这时天际只余下几缕余晖,隆熙阁内外院子屋檐下的风灯都点起来了,而视线穿过垂花门却看得清楚,正殿里竟还黑洞洞的,没有一星亮光。
往日即使主子不在,过了掌灯时分屋内也是照常掌灯,没有黑灯瞎火的道理。这又是要唱哪出?
“小姑奶奶唉。”昏黑之中王智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把抓住绮雯衣袖,拉她躲开正门避到一旁。
他比绮雯老爹还大十来岁,又是宦官,就没那么多避忌。拉绮雯过来后又朝垂花门里望了一眼,才低声道:“下午的事儿我听元禾说了。闺女,这些天咱们鲜有机会闲聊,可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明的,咱们几个压根没拿你当外人,有些话不是非得说穿了相互才能通透,你可明白?”
绮雯点头不迭:“师父的好心我一直都明白,今下午这事我也纯属无奈,三王爷差了人唤我过去,差的还是乔公公,打的还是太上皇后的幌子,我实在无可推辞啊。至于在花园里那一幕,都是三王爷强迫我的啊。”
三言两语说清了重点,也表明了立场,确实应了这个聪明的评价,王智听得大为满意,点头道:“今日去慈清宫之前,主子刚下了口谕让你明日复职,还重罚了王选侍,你可明白其中意思?”
“我……明白。”绮雯先是高兴了一下下,就几乎打起了摆子。形势比原先预想得还要严重,皇上面子都不要了主动让她复职,却撞见她跟潭王幽会,那得有多寒心,多愤怒啊?怪不得连灯都不叫点了。
正说着,忽然钱元禾小跑着从垂花门里奔出来,凑上前悄声道:“哎呦姑奶奶你还真来了,爷正吩咐了我过去叫你呢。”
主动差人叫她这还是头一回,绮雯心提的老高,忙问:“师兄你快告诉我,主子这阵说什么了没有?”
钱元禾愁眉苦脸地摇头:“爷有话哪会跟我说啊?你快去吧,让爷少等一阵,说不定气儿还能更顺点。”
绮雯满心沮丧,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冒着炮火前进吧。她迅速理了理衣衫发髻,风萧萧兮易水寒地准备进去。
王智又是一拉她的衣袖,言简意赅地交代:“你跟主子是怎么回事,我们几个知道,想必你心里比我们更清楚;主子最忌讳的人就是三王爷,你心里有个底;里头坐着的毕竟是九五之尊,如何拿捏分寸,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这些日子虽天天见面,她与这几个宦官的确说话不算多,远没到交心的地步。王智这几句话点到为止,却透彻明白,绮雯心下感动,福了一礼道:“多谢师父提点。”
穿过垂花门至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