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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嘲地笑着,扭曲又诡异,拿剑柄指指自己胸口,“你以为就你是个情种,我就是追名逐利之徒?你找来母亲和琢锦给我安的那个罪名其实一丁点都没错,我就是为争女人才对付你的,就是因为争风吃醋才要争皇位的!”
皇帝终于开了口,几乎嘴唇都打起了颤:“你……亲手杀了她。”
潭王干笑了一声,说是笑,却凄凉得惹人心碎:“没错,我竟亲手杀了她。任你再如何慢待,她还是那般对你忠心不二,眼看着你将情意全都付诸另一个女人,她还宁可舍了性命,也要为你保全骨肉。”
他一把揪过绮雯来狠狠一晃,“我要杀的,明明是她啊!”
早在皇极殿上对决失败开始,他便已认清了形势,决心再不迟疑,一得机会便直接取了绮雯性命以给皇帝致命一击。她回京时他亲自出城迎接,甚至在自家属下面前演戏,后来又送火漆密报调笑她,都只是为了造势,给别人一种他确实钟情于她的印象,等他动手之时,才好洗清嫌疑。
七个多月之前,那个同样漆黑肃杀的夜晚改变了一切,令本就错综纠缠的孽缘变成了再也无法挽回和弥补的死局。
那一刻,皇后午芝凝确实是看见了他的。
她站在台基一角,他隐身于树丛之间,相隔数十步,她认出了他,也看清了他抽弓搭箭、杀意满满的动作。
她满目凄凉,极力盼着他能收手放弃,甚至想过呼喊出声,却因疑心自己无能劝阻他,才惶惶然迟疑未动。她可从想不到自己在他心里能有什么份量。
他与她对视,心里想的却是:你再稍待片刻,等我杀了那个女人,让二哥亲眼见到她一尸两命的横死模样,夺取皇位、救你脱身,便指日可待!
那从明到暗的数十步远,就是他们的咫尺天涯,她不知道他爱她,他也不知道她爱他。只因她年少时或为胆怯遮掩心意、或为同情孤单的二皇子而做出的荒唐之举,引得所有人都误解了她,也在他们面前划下了这道银河,直至阴阳两隔。
他对自己的射术信心十足,即使见到她与那女人相隔很近,也有把握不会误伤到她。他唯独未料到的,是她在那一刻做出的选择,未料到见他要去杀那个抢了她丈夫、占了她荣宠的女人,她的反应竟会是——舍命相救。
潭王终于哭了出来,瞬间泪流满面,崩溃得仿若整个人都要破碎成片,随风飞去:“当时我想死,才想激你杀我,可我又不甘心死,不甘心还没杀成了该杀的人就死,才编了那套谎言骗你。我根本是不知所措,也不知所云……你那句话说的没错,她又如何会想要我为她殉情?她一定恨死了我,即便我跑去黄泉路上追她,她都不愿见我!”
原来他真的是被这句话刺激得最深,却并非他们从前以为的那层意思,他所想到的“她”,并非皇帝所指。
他确实可算是从那时起就疯了,亲手错杀了自己挚爱之人,这样的刺激,任凭再刚强、再理智的人也难承受。
“我杀了她,自己早已不想活了,但也不能留你们这些害她伤心的人继续逍遥快活。”他转过水光朦胧的眼睛,无力地望向绮雯,“上一次想要她的命,还是为了争你的江山,现在,我不要你的江山,我只想要她的命。这便是我白源瑢的临终遗愿,与你说个清楚,再杀了她,我便从这里跳下去,不劳你来动手!”
皇帝方才这阵震惊之余也在考虑,若是说明实情不知对他会有何样刺激,对解救绮雯利弊何如,此刻见他抬起手中短剑竟似就要下手,他再不敢迟疑,急急上前一步道:“源瑢你听着……”
却不等他说下去,绮雯先爆发了出来,早在方才听着潭王叙说她便已脸色惨白,怔怔地淌着眼泪,此时就丝毫不顾自身安危地猛扑上来,一边痛哭一边对潭王疯狂厮打:“你这坏蛋,禽兽,不是东西的!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我就知道她怎可能那样对我,果然是你!你竟不知道——她一直是爱你的啊!”
利剑就晃在她跟前,皇帝看得心惊肉跳,焦躁叫道:“绮雯你别动!你别动!”
潭王却被她这陡变的情绪和言辞镇住了,尤其是听了她这最后一句话,脑中仿若被一道雷电瞬间映亮——
原先一直有所迷惑不解,早在二哥奉诏回京却尚未抵达时,父母亲就曾当着他的面说起,要违背祖训将午家小姐封为皇后,是出于真情的考虑,认为只有对二哥怀有真情的人才能暖的过二哥的心,他当时一样是认可了这个观点,认为那样至少那两人都能得偿所愿,也勉强说服自己将其视作一件好事。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后来二哥对她的情意无动于衷,不明白为何她那么好的人,又是一腔真情,二哥却视而不见。他也曾觉得此事不合情理,却绝想不到,原因竟是这样的。
无需再听更多的解释和证明,依着他仅存的智慧,已能判断清这话的真伪。
是因为这,二哥才不愿碰她,是因为这,她那时见到他与假的绮雯温存做戏才会那般苦闷气愤,接连两日彻夜难眠,是因为这,在最后望向他的那一刻,她的眼里才会有那么深切的哀凉苦涩……
他们本是两情相悦,却一再阴差阳错地擦身而过,直至最终她死在了他手里,得知真相的时候,早已无可挽回。
觉察到宿命竟是如此地荒诞,他已呆若木鸡,任凭绮雯如何推搡厮打,都木呆呆地毫无反应。
皇帝在下面看得焦急万分,恨不得飞上楼去。王智与邱昱各领手下自两翼包抄到了近处,与台基之间仅隔着最后一层树丛,只等着见到皇上下令就冲进楼去。可时至此刻,皇帝又哪敢轻易出手再去刺激源瑢?
绮雯将呆滞无神的潭王一直推搡到了露台一角,手臂也被短剑划了几道伤口,鲜血已染透了衣袖,她才停下手,泪眼朦胧地狠狠道:“你已明白了吧?芝凝姐姐所钟情的一直是你,她要救我,根本不是出于对皇上的爱意,不是为了什么保全皇上的骨肉,单单是因为她觉得该这么做!她是世上我见过最最宽仁善良的人,自然会觉得无论自己再怎么苦,也不能损人利己,去伤害无辜之人。你见了她的所作所为,还会觉得杀我是为她好,是为救她?你以为当时真的当她的面杀成了我,她便会心甘情愿地跟你?你别做梦了!”
她抬了手指在他脸上,“你看看你这人品有多不堪?当初为了引皇上对我猜忌你就不惜利用她,而等你都已经杀了她,杀了你所谓唯一爱过的女人,却还信口编了谎话,让她替你背负罪名。这就是你所谓的情意?她是那么好的人,若是看明白了你这些不堪的所作所为,还能原谅你、倾慕你么?你这种人,别说不值得她来爱,根本就是连爱她的资格都没有!”
皇帝在楼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见到绮雯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小地朝他这边摆了摆衣袖之下的右手,他立时会意,也不着痕迹地向埋伏在两侧的王智和邱昱递去了眼神。那两队人便悄无声息地出了树丛,迅捷地穿过走道,靠到了台基侧面。
而整个过程中,潭王都背靠着栏杆呆呆站着,目中的光芒越来越显黯淡,整个人都像一支随时可能熄灭的蜡烛,似乎无需有人攻击,自己便要化为灰烬。
绮雯继续说着:“先帝爷器重你,你却令他失望,太后娘娘疼你赛过亲生,你却让她寒心,银儿爱你,你玩弄完她又放任她去死,芝凝姐姐也爱你,却……直接死在了你手里,你把这一个个真心疼你爱你的人都伤成了这样,还觉得是命数对你不公,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你是一无所有了,可那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这种人,就活该一无所有,活该落个众叛亲离,生不如死!”
对面前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她是一丁点的善意也不想留了,这一刻她也说不清是何打算,说不清自己是否在企盼着余人上来之前,他能够先去横剑自刎,免得他那心软的兄长又要对他手下留情。
他有他的不幸,有他的可怜之处,他是受命运捉弄最苦的人,她也对他有所同情,可此时此刻,她更加心疼与可怜的人是皇后!
那个善良的女子果然将她的善心一直秉承到了最后,宁可落得被心爱之人亲手杀死的悲哀境地,也要救下无辜人的性命,宁死,也要做到无愧于心。
一朝终于得悉真相,绮雯连自己立时死了换回她的心都有,又怎会不来憎恨这个亲手杀她的人?他还有什么值得可怜?他纯纯粹粹都是咎由自取!
她沉声说出最后一句话:“这世上根本没有谁该被你恨,你唯一该恨的人,就是你自己。”
王智和邱昱已然各带手下潜到了一楼的门口,遮蔽在屋檐下的阴影之中以确保不被潭王发现,只等皇帝给个信号便冲上楼去。
而这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里面的楼梯是木制,踏上去很难不出声响。不能确认潭王的威胁暂除,皇帝就不敢下这个令。
紧紧盯着潭王,他一样是彷徨无定。他当然更盼着绮雯能脱险,但也不可能为此就盼着兄弟自尽。果然自己并没看错,源瑢并非生性恶劣、利欲熏心之人,他做这些坏事果然有他的原因,他的执念虽然近乎扭曲、不可理喻,却也不是让人无可理解。源瑢也是可怜的,不该是就这样自尽死去的。
目光落在潭王手中的短剑上,他急盼着能见到那把剑脱手掉落。
而在寂静了一阵之后,那把剑却没有掉,反而迅疾地刺了出去,直直穿透了绮雯的肩胛。登时鲜血飞溅。
“源瑢!”皇帝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真无望到了极点。
剑的主人眼神空洞,声调落寞地说:“抱歉,你的话我听进去了,可我还是想杀你。她是因你而死,不杀了你,我便觉得事情没办完,走得不安稳。”
绮雯痛入骨髓,已无力站立,身子随着他抽剑出去而一震就软倒下去,又被他扯住衣领提在了手里。
她颤着嘴唇,转过脸朝楼下的皇帝望去,目中尽是绝望。皇帝明白,她这一眼,就是交代遗言了。
“不必那么恋恋不舍,你又不是一个人死,还有我陪你呢。”潭王在她耳边说着,朝下看了一眼,“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没有的话,我便动手了。二哥放心,到了阴间,我一定替你好好照应她,不让阎王恶鬼欺负她。我是你的好兄弟,我的话你总能信得过吧?”
话语中已没了任何情绪,讽刺、要挟、恐吓全都没有,反而更像是正正经经地聊天商议。任谁都听得出来,此时的他才是真正心智尽失,再也无可理喻。
他是已经生无可恋了,却仍无理由地抱着最后一丝杀意不放,还能如何让他收手?
皇帝在下面怔怔望着,焦急得几欲爆炸,却完全束手无策。
如今已经陷入了死局,若是让羽林卫冲进去,势必会激的他立时动手,而不冲进去,他一样也要动手,怎样都难救得下绮雯。还能怎么办?
难道就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