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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选侍平素就少言寡语,胆小怯懦,此时一声都不敢出,宁妃却乖觉了许多,清楚此刻想要安全度过劫难都要仰赖绮雯,便一拉封选侍的手,与之一齐跪了下来,哀声求肯:“臣妾也自知没资格与娘娘一同避难,只是事出紧急,一时慌不择路才来麻烦娘娘。求娘娘救我们一命,娘娘叫我们如何我们便如何,绝不会给娘娘惹麻烦就是。”
绮雯也意识到自己对皇后的态度欠妥,便缓和了语气道:“罢了,既都来了,就一并进去吧。”
事到如今,如果再把她们四人赶走,就很难再守住她们藏入御花园的秘密,恐怕过不了多会儿就会见到乱民闯入,说是不怕他们放火,也还是多推迟一刻算一刻,能不让他们找来才是最好。
可真留了她们四人在跟前,又不能确定其中没有乱民一党伺机生事。这两样选择都有着隐患,也说不清哪个威胁更大。
一同步入御花园时,绮雯偷眼打量着后面的四个女人,暗中琢磨:想必即使其中有着梵音教成员,也不可能四个都是吧?
东厂这阵子的注意力大多放在留意上层人物的动向,宁妃与封选侍名为主子,实则没被多少人真当主子看,从前只看着她们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也就罢了,对于她们和身边宫女会不会被邪教拉拢,绮雯还真一丁点都拿不准。
反正这其中绝对不是邪教教徒的,她只能确定一个。推门走进影月斋的当口,绮雯不着痕迹地取了藏在身上的一柄短刀塞给了皇后,低声交代她:“她们当中难保也有乱党,有备无患。”
皇后似乎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行为造成的隐患,一愣之后满面都是惭愧赧然。
绮雯无声一叹,严格来讲,此刻身边没有一个是绝对靠得住的盟友,早知会掺进这四个人来,真不如把芹儿也带在身边了。唉,这个皇后啊!
回想着皇帝带她来时的情景,沿着楼梯拾阶而上,听着寂静之中一声声吱呀呀的脚步声响,绮雯真是压抑不住满怀的心酸——眼看着仗都打完了,他都已回到了家门外,却想不到又碰上这种变故,安知我还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夜,能不能与他再见……他说我是他的福星,我的福运真能有那么好么?
这所谓的密室其实是一系列的构造,沿着楼梯登上最高层,再爬上一道木梯,从三楼吊顶上一个极为不起眼之处打开一个机关,露出一个阁楼的入口。
这座阁楼是封起了三楼藻井所造,内部像个小小的暗堡,封起入口之后在外面很难发现,却能从里面的暗窗清晰看到楼外的情形。
而这还不是真正的密室,阁楼一侧另有一个出口通入夹壁墙,沿着夹壁中一道狭窄的楼梯再往下走,重新下到一楼之下,才来到真正的密室,是一间有桌有椅、布局简单又周到的地下室。
绮雯去到阁楼就停下来:“姐姐带着她们下去躲避吧,我留在这里望风。外面若有异动,我再通知你们。有下面的密室躲避,纵是乱民真的放火也不怕的。”
皇后不解:“你又何必亲自望风?留下宫女不就成了?”
绮雯真被她搞得心力交瘁,这时候外有外敌,内也不排除有内鬼,她当然是独自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只要不遇上大火烧过来,身在这座阁楼就进退皆宜。值此之际,她对跟前这几人的信任全都所剩无多。
她疲惫叹气道:“你就听我的,带她们下去吧。一切小心。”
皇后只好不再多说,领了其余四女进入夹壁。
阁楼顶上是楼顶歇山顶的形状,除了最高处外,都无法容人站立,内部也没设桌椅,只沿着外围铺了一圈坐垫。
身边静下来,绮雯守着一扇暗窗坐在坐垫上,揉了揉酸胀的小腿,缓缓舒了口气。左手衣袖里硬邦邦的,又绑了他的那柄玉璋。
伸进手指去抚摸着温润的碧玉手柄,绮雯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这般备着玉璋时的情景……那个人,眼下又在做着什么呢?今夜的变故,又是否与他相关?
他不会卖国求荣与和国勾结,绮雯还大体能信,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明知故纵帮乱民来洗劫挚阳宫。可细细琢磨一番,她又觉得不可能。即便她最近卸任不管事,东厂的人也变得懈怠,却因她之前的交待,最最不敢放松对潭王府的监视,如果今日之事与他有关,东厂不会毫无察觉。
反过来说,也正因为此事与他无关,才没有被东厂察觉。
一祛除了他的嫌疑,绮雯倒破天荒头一遭有点盼着见着他了。他毕竟比皇帝离这里近得多,眼下一定也得到消息知道了宫里出事,虽说他对她被乱民整死想必是盼望的,可他总还不会把养大了他的老娘也丢给乱民不管吧?
这一回出了乱子,主因就是宫内宫外没了主事之人,他那个贼精明的头脑,若能及时出来主事,组织五城兵马司和羽林卫实施营救,想必是好的。还能趁机立个功,洗洗白不大好的名声,多博取点他哥的好感,争取他哥早日对他掉以轻心,对他也没坏处,不是么?
唉,钱师兄真是靠不住啊。前些天便已听说,自打她卸任休假以来,以钱元禾为首的一些东厂高层就也给自己休了假,成日各种饮酒作乐逍遥快活。除了她之前紧抓不放的潭王府之外,对其余地方的监控都懈怠了许多。
她当时觉得最近都平安无事,这些人也辛苦的久了,放松一下无妨,就没去管。现在才知,若是自己没有卸任,或是约束好了手下,就总会提前得到风声,不至于被这些不上台面的乱民攻了个措手不及。
如此说来,今夜的劫难也是自作孽啊!
双手覆在自己滚圆坚硬的肚子上,绮雯背靠着板墙闭上双目,强忍着心中酸涩默默祈祷:快点回来,快点回来啊,即使将来还有重重难关过不去,也要看在我等了这么久的份上,让我再见你一面,也让你见上孩子一面吧……
这里距离景运门很远,外面仍是一片静寂。绮雯不知不觉被困意包裹,渐渐盹着了。
迷蒙之中依稀听见了点响动,刚一睁眼的瞬间,嘴上就被紧紧覆上了一只手掌,一柄凉凉的利刃抵住了咽喉。
“别动。”面前的女子低低一声吆喝。
为免引人注意,阁楼内没有点灯,但楼外房檐上悬着长明灯笼,借着暗窗透进的光亮看清面前的人脸,绮雯眼中讶然之色一闪——是她,这里面的内鬼竟然是她!
这个身形娇小、年仅十六岁的封选侍从来都是一副怯懦形象,在人前极少主动说话。但有着大量影视剧和小说的渲染,知道越是咬人的狗越不露齿,越是受欺负的小人物也越容易加入邪教组织,绮雯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失礼了娘娘,为保圣教大业得成,臣妾不得不出此下策,请娘娘随我出去吧。”封选侍一手捂着她的嘴,另外一只拿着小刀的手在她颈间动了动,示意她起身。
绮雯朝夹壁的入口瞄了一眼,料得到封选侍一定是借口上来看顾她而来的,她现在叫出声来也不知能否被下面的皇后等人听见。不过,她赵宸妃可不是个柔弱好欺负的孕妇,倒也不那么必须指望别人的援助。
缓缓站起的当口,绮雯装作身子笨拙站立不稳,往前稍一踉跄,借着封选侍怕伤着她、持刀的手松开少许的当口,绮雯猛地双手擒住她的手腕,一扭身形脱开她的控制同时也将其手臂拧到了背后。
随军出征那些天她曾让皇帝教了自己一些擒拿防身的招数,因有着那几十点体力加点,她的力量与灵活度都明显高于寻常女子,学起来还挺得心应手,得到了皇帝师父的大力赞赏。
只是这些日子来都没练习未免手生。封选侍双臂反缠,脱开了她的手同时,挺起膝盖朝她肚子上顶来。
绮雯慌忙闪身一避,仓皇间险些摔倒,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丫居然还会武功!
宫中对利刃管理甚严,绮雯能有短刀拿给皇后,其余人等却没那么容易持有利刃。封选侍手中握的只是做女红裁线用的小刀,刀刃仅有半寸长,但作为近身搏斗的武器,也有着一定杀伤力了。
她一刀朝绮雯面目戳来,绮雯再次双手捧住她的手腕,咬着牙与之继续缠斗。
其实封选侍所谓的武功也只是一点皮毛,放在正常时候绮雯也能应付得来,只是眼下多了肚子上这一大坨累赘,灵活性大幅降低,就十分捉襟见肘了。
“快……来人!救命!”绮雯大叫了一声,与封选侍纠缠着摔倒在坐垫上,也顾不得肚子震动得难受,紧紧抓着封选侍持刀的手不敢放松。
两人你抓着我我抓着你地滚倒在地,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耳听得夹壁里传来声响,一个人爬出来问了声:“娘娘出了何事?”
绮雯叫苦不迭,头一个出来的竟然偏偏是宁妃。宁妃就宁妃吧,她又张口叫道:“快……”
封选侍一挺身拿小臂压到了她脸上令她一时喊不出声,转头对呆若木鸡的宁妃喊道:“姐姐快来帮我!这女人骑到你头上,害你颜面扫地,永无出头之日。你帮我拿下她,为圣教立了大功,事后我自会杀了她替你出气!”
绮雯侧着脸被她压住脸颊,一时挣脱不得。
宁妃根本就是被这个场面吓傻了,呆愣愣地张着两手看着,不做反应。绮雯急盼着皇后能赶紧上来,却又盼不来。
肚子里的不适之感愈发扩散,绮雯感到力量不济,握着封选侍手腕的手已渐渐松脱,眼睁睁看着那寒光闪烁的利刃尖端朝自己的面目逼近过来,却再没力气抵御。
忽听封选侍发出一声惨叫,身子朝一边歪倒过去,散落下几点血迹。宁妃双手紧握着染血的金簪,见封选侍捂着脖子一侧的伤口还要挣扎而起,她又扑上去一簪朝封选侍咽喉连刺数下,边刺还边说着:“我哪里就那么傻,会听你这种邪教乱民的差遣!”
这下倒换成绮雯看呆了:哇塞……好狠!
等封选侍彻底倒地不动了,宁妃沾着一手一脸的血迹,也吓得全身僵硬,瘫坐在地回不过神。绮雯则是体力不足又受惊过度,也倒卧在地上喘息不起。
宁妃好容易又哆里哆嗦地说出话来:“娘娘我……我方才是吓傻了,可不是……不是有心助她。”
“我知道,多亏了你。”其实刚才绮雯并没担忧宁妃会帮封选侍,早知道宁妃平时对这位善良的封妹妹欺压也不少,更不必说在情境下倒向邪教没什么便宜可占,但凡宁妃还没脑抽,就不可能帮封选侍伤害她。
不管怎样,总算解了这次厄难。而直至此时,夹壁里也没见再有动静。
还是宁妃扶起了绮雯之后,转回里面传了话,皇后与那两个宫女才出来。原来身在地下室里果然是半点也听不见这里的声音,宁妃还是自己放不下心,想来探探动静,才上来偶然碰见这一幕。
皇后听说了事情经过,又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封选侍,惊得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话,等再说出来,就是泪水涟涟地拉着绮雯感叹好险。封选侍的那个近身宫女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请罪,哭成泪人地申辩说自己毫不知情。
绮雯对此也并不怀疑,这小宫女若是同党,封选侍就无需那么艰难地来和自己单挑了。
好在那一次摔倒是倒在坐垫上,虽然